第29章 內心

2024-08-12 10:37:23 作者: 我沒時間討厭你
  聞述被她捏著下巴,又蒙住了雙眼,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姜蕪今天走了很遠的路,又站了很久,現在這樣彎著腰,一定不舒服。

  但姜蕪將他這些話統統打為顧左右而言他的甜言蜜語,堅持讓他回答。

  他無法,只好從兩人第一次見面說起。

  說秦兆川那個盛大的生日宴會,頤氣指使的富人們,對姜蕪步步緊逼的陳穆白,和將陳穆白掀翻在地,用一個保溫杯將他嚇得屁滾尿流的姜蕪。

  她小小的,很瘦,力氣卻很大,爆發時手臂上的青筋浮起,不回頭,也知道他站在身後,像有著敏銳野生直覺的動物。

  第二次見面,就是林月秋剛回來,姜蕪的生日當天,也是車禍那一天的事情。

  陳穆白在他面前早就收起了小時候的蔑視之態,早幾天就聯繫了他,殷勤極了,說月秋大家都認識,歡迎她回來的事情,露個面總沒有壞處,而且會很好玩的。

  「有什麼好玩?」他問過。

  陳穆白秘密地搖搖頭,說是個驚喜,到時候看了就知道了。

  他姍姍來遲,看到的就是「驚喜」本人姜蕪,掙脫鉗制,暫停音樂,用冷靜的語氣說出離婚的話。

  聞述在姜蕪溫熱的掌心中眨了眨眼:「我當時想,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那樣,一點都沒有變。」

  「之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承認最開始只是覺得你有趣,也有和秦家作對的心思在。」

  「但你……」他想像之前說一些姜蕪的優點,說他愛上她的瞬間,想得太多,話涌到嘴邊,他說:「之前你問我是不是覺得你可憐。」

  「你不可憐的。」

  聞述從姜蕪的指縫中窺得她的輪廓,輕聲道「你很堅強,聰明又勇敢,從來都不是被可憐的那一個。」

  「我只是……怕你難過,怕你再受傷。」

  他說得太鄭重,每一個字都像一團濕漉漉的棉花,沉沉地落到姜蕪的心口。

  她松下手,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撐著椅背,問他:「哪些是你做的?」

  聞述依然沒有起身,只是跟著他轉動了方向,挺高興,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姜天賜的手臂,是我燙傷的。」

  「他不敢向我追究,就去攀咬秦家。」

  「一石二鳥啊,」姜蕪低笑一聲,問:「為什麼要去燙他?」

  她知道答案的,但想聽他再說一遍。

  聞述迎著她的目光笑:「當然是想讓他長長記性。」

  姜蕪也跟著笑,幾乎笑出眼淚來了,笑到蒼白的雙頰上也泛起了紅色,然後擦了擦眼淚,說:「你應該早點告訴我。」

  「這樣,我就能親自讓他長上這個記性了。」

  「你既說你不可憐我,又想盡辦法,不惜騙我,也要把我蒙在鼓裡,自己干一些英雄似的事情。」

  聞述被她戳穿,臉上緩緩露出一個堪稱可憐的表情,說:「你知道原因的。」

  「我做這些,不是因為可憐你。」

  「說是為了保護你,也有些冠冕堂皇。」

  「我做這些,只是因為我很心虛。」

  他急著將內心袒露給她看,尾音微微顫抖:「我明明可以等你的情況穩定了,就把一切告訴你,讓你自己選擇。」


  「但是我害怕你離開,我害怕你再次受傷,即使你自己並不恐懼——」

  「我害怕你會拋棄我,姜蕪。」他說:「我是個軟弱的人。」

  姜蕪垂著眼,沒有回答他。

  她的記憶有大塊的缺失,雖然發現了真相,但不知道從前秦家對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面對眼前用自己的軟弱做籌碼的男人。

  姜蕪會原諒這樣的欺騙麼?姜蕪會報復從前傷害過自己的人麼?

  還是會直接離開,去一個誰都不認識自己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呢?

  她對自己並不了解。

  房間裡安靜了一會兒,聞述放在地上的手機振動了起來,是黃毛來的電話。

  聞述接了電話,開的免提,黃毛急吼吼的聲音充斥了整個狹窄的房間:「你找著姜蕪沒有?秦兆川不知道咋的跟秦家吵了一架,現在正往姜蕪那邊去呢。」

  「找到了,沒事,」聞述回答,然後晃了晃手機,看向姜蕪:「想不想知道他在這裡做什麼?」

  姜蕪身體前傾,雙眼亮亮的:「怎麼做?」

  他向黃毛確認了秦兆川還有多久才能到,看時間差不多,讓姜蕪在這裡稍微等一會兒,自己下樓去取東西。

  臨走時,他有些不安地回頭同姜蕪確認:「那個手機里有定位器,之後我會卸掉的,你不要不接我的電話。」

  姜蕪說:「好。」

  幾分鐘後,聞述拿了幾個微型監視器上來。

  「你怎麼會有這些?」姜蕪好奇地問。

  「剛接手公司不久那一陣子買的,」聞述將後面的型號給姜蕪看:「都是很老的型號了,在後備箱放了很多年,剩了好幾個,一直沒派上用場。」

  他動作熟練地將那幾個小東西連在自己的手機上,然後裝在了屋裡的幾個隱蔽位置,確認了可以收像之後,來到姜蕪身邊,對她伸出手:「走吧?」

  姜蕪沒有看他伸出的手,而是自己撐著桌子,站了起來,問他:「去哪裡?」

  「哪裡都可以。」聞述不動聲色地收回手,笑得款款:「只要你願意。」

  「我能去哪裡?」姜蕪說:「除了你安排的那些地方,除了你安排的那些人,我什麼都不認識。」

  聞述想了想,問:「想回家麼?你以前的家。」

  姜蕪的母親還沒離開時,她們一家三口住在一個離這裡不算太遠的小區里,房子在一樓,面積不大,有個小後院兒和地下室,之後她的母親離開,父親開始賭博,將那套房子抵押了出去,搬去了廉租房。

  他查到過這個,知道那套房子幾年間被轉手了好多趟,住過陪讀的一家人,住過有錢人女人養的小白臉,中途還曾經被架上木頭的隔斷,做過七八個人的廉租房。

  因為每一任戶主都住得短暫,沒人想得起來收拾地下室里的東西。

  但他還是買下來了,在姜蕪剛剛醒來的那幾天,僱人將前面幾戶的東西的都清理掉,沒買家具,也沒碰倉庫里姜蕪母親曾經留下的東西。

  姜蕪坐在他的車上,懷裡抱著從剛剛的房子裡撿回來的書本,問他:「為什麼要買下來?」

  聞述面朝著車窗外,聲音被風吹得縹緲:「怕你知道真相後,覺得自己沒有地方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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