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疏導

  顧久澤一直待到夜晚過去，日出之後，紅彤彤的太陽升起，卻沒有帶給他多少新鮮的生命力，他像一個溺水的人一樣，握著方向盤，看人潮漸漸流動，只是茫然。

  他還不停地抽菸，記不清攏共抽了幾支，到快把自己憋死的時候，他仍是茫然地發動車子，嘴裡噙著一支煙駛離了。

  他徑直開上高架，去了市郊的白石寺。

  路上打開車窗，凜冬的風讓他漸漸清醒。

  車載廣播說昨晚永山市地區發生4.3級地震，除郊區地質鬆軟處及簡易棚房坍塌外，未造成人員傷亡。

  顧久澤聽著，惆悵地嘆了一聲。

  兩年前，顧家經歷了一段艱難的時期，顧久澤抑鬱病情加重，服藥自殺，在鬼門關里走過一遭，之後沒過多久，顧母也許是受不了連番打擊，搬進了這裡靜修，再沒回家過。

  顧久澤偶爾會來探望她，中年女人身上有種前塵如洗的淡漠，就連顧久澤這個改過自新的不孝子來探望她，她眼裡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

  顧久澤陪她喝茶、下棋、聊天，她也不怎麼說話，疏離客氣得就像是陌生人。

  不過顧久澤今天卻不想打擾她，而是直接找了顧家的舊相識慈雲大師。

  大師還很年輕，和顧久澤父母是一輩人，關於他們的前塵舊事，顧久澤一直不太了解。

  就像知道他今天要來一樣，慈雲在寺門口等著他。

  「小顧施主，別來無恙啊。」

  「嗯。」顧久澤微微頷首還禮，「大師，有空嗎？」

  慈雲領著他到後院，顧久澤坐在松柏樹下的木欄上，勉強笑了笑：「一別數月，您就把我引到這種地方招待？」

  只是玩笑話，其實他毫無精氣神，眼下烏青很重，呼吸新鮮空氣反倒令他活過來一些。

  「室內抽菸不好。」慈雲平板地說，「小顧施主有什麼煩心事？」

  顧久澤點上煙，呼出一口縈繞的煙氣：「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慈雲和尚慈眉善目，垂眸袖手，只靜靜聽著。

  「明知道是孽緣，可是我…可是我……」

  「何以見得？」慈雲瞭然，又是為情所困的芸芸眾生的一個，「緣，是因你心意而動，既然說緣孽，那就是有情了？」

  顧久澤嘆氣：「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不會有好結果的，是我不該靠近他。」

  「世間坎坷萬千，眾生自苦，又怎麼分得清哪一因、哪一果，你又何必過分自罪。」

  「可是……」顧久澤猛地搖頭，「他恨我的，一直恨我的，只是造化弄人，大師，我不怕，我願意陷在其中一生一世，只是我怕他有一天會後悔，那時他該怎麼辦啊。」

  慈雲沉默片刻，問道：「是上次你送來生辰牌讓我祈福的那一位嗎？」

  「是他。」

  慈雲記得那孩子，秋稔，千秋歲稔，名字是寓意福澤的好名字，命卻薄，是個可憐的好孩子。

  不忍心見顧久澤如此頹喪，慈雲悠悠說：「也許並沒有你想得那麼糟糕，你們兩個的命數是相合的。」

  顧久澤不明所以，以為他是安慰自己，苦笑著搖頭，呼出一口煙。

  「和命沒關係，我只是害怕，我只是控制不了我的心。」

  這時，有小和尚過來尋慈雲，大約又是什麼虔誠的香客找他誦經了。

  顧久澤便收斂起情緒：「今日打擾了，我母親近來還好嗎？。」

  「善哉，顧施主精神不錯，前些日子還和照顧她同修的李施主出去走了走。」

  「您費心了，改日我再來探望。」

  「請務必。」

  顧久澤正要走，慈雲又把他叫住。

  「小顧施主。」

  「嗯？」

  「方才對我傾訴的疑惑，不妨與你母親講講，她雖然從來不說，但內心深處，始終是默默關心你的。」

  顧久澤內心很是複雜：「……好，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