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未忘卻之事

  永山市的冬天並不算冷，讀大學時就熟知這氣候了，秋稔完全適應了目前的工作和生活，工作之外，他仍然獨來獨往，下班了就搭輕軌回家，從附近的超市買菜、自己做飯，也在認真畫畫復健。

  到了周末，他還是常常去圖書館，大部分時間申謙也會在那兒，他們不怎麼講話，申謙偶爾會把他刊登的照片拿給秋稔看，是很新銳的作品，秋稔每每誠懇地讚美他的才華。

  來到永山市的第一個冬天，秋稔也是這樣孤獨冷清的。

  第二年，他遇見卜雲來，從小父母雙亡的他第一次體會到有人關心愛護的感覺，他以為自己的人生真的可以變好，此後三年，他們像所有相愛的情侶一樣陷入甜蜜。

  再之後三年，他被關押在別處的監獄，那裡冬天很冷，冷得透心徹骨。

  要說他後悔當時的衝動之舉嗎？後悔的。可牢獄生活沒使他學得更世故圓滑些，只是更沉默。

  他挨完了所有靜默無聲的雪。

  今年冬天，秋稔想好好對自己，找到人生的出口，不依賴任何人。

  這天，他像往常一樣下班，準備步行回家，卻在公司樓下碰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秋稔！」

  是一個年輕的嗓音，帶著變聲期的不自然。

  「你是？」秋稔雖然覺得眼熟，但一時間想不起對方是誰。

  「梁明悔是我堂哥，我們在法庭上見過。」

  有這麼一回事，秋稔知道的，梁明悔父母早年在外地打工，他童年時跟隨奶奶在老家生活，後來才到永山市，投奔他大伯，眼前的少年就是他大伯的小兒子，好像叫梁一帆。

  這麼說，庭審時確實見過，可秋稔回憶不起他的相貌，只記得那時候他才是個九歲的小孩，三年過去，如今長高了許多。

  「我知道了，你是來找我的？」秋稔不自覺微微皺眉，輕言輕語，「有什麼事嗎？」

  少年踢著地上的易拉罐，並不看他：「秋稔，你出來了，怎麼不還錢？」

  秋稔嘆了口氣：「誰告訴你的？」

  梁一帆只是左顧右盼，不回答。

  秋稔又問：「你家大人呢？」

  「他們沒來，我媽說她看到你在這裡上班。」

  秋稔明白了，是梁家人聽說他出獄了，所以又在找他，就算今天沒來，過幾日也會找上門。

  與孩子說不通，秋稔便跟他先應下：「你們還住在之前的地方嗎？我改天上門拜訪。」

  梁一帆像是鬆了一口氣，但還是不走。

  秋稔問：「你要錢？」

  梁一帆神情不自然：「嗯……」

  「做什麼？」秋稔正色道。

  「補習班。」

  「你在說謊。」

  梁一帆激動起來：「殺人犯，要你管？要不是你害死我堂哥，我們家能變成現在這樣嗎？你有一點良心嗎？別整得像欺負你一樣，你說，我堂哥和我奶在天之靈能放過你嗎？」

  秋稔咬了咬牙，沉默了一會兒，認命般從包里掏出現金：「兩千，夠嗎？」

  梁一帆氣呼呼奪過那沓錢。

  他猶豫了一下：「別跟我爸媽說，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秋稔不理會他：「我明天去英巷，你以後別找過來了。」

  梁一帆哼了一聲，把錢裝進口袋，沒打招呼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