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坦白

2024-08-12 10:58:59 作者: 阿唔唔唔
  這個周末,秋稔又在圖書館見到了申謙,原本也只是打過招呼,兩人安安靜靜地各自看著各自領域的雜誌新刊,一杯咖啡見底,下午的時鐘過半,申謙忽然遞給他一沓切頁。

  秋稔抬頭,對方用熱切的眼神示意他翻閱,手機彈出消息:我上周的新作被周刊擬收錄了。

  秋稔看了消息,點頭輕笑算是恭賀,一邊把那切頁拿過來,頗神聖地攏齊整,緩慢地翻閱起來。

  也許是時間被拉長得過於緩慢,申謙忍不住又發消息:這個地方是我採風時偶然發現的,很幽深清淨,午後的陽光很美,你喜歡嗎?

  秋稔出於禮貌地點頭,但翻看到下一頁,手上的動作停了。

  好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照片的主體是一個幽暗的深洞,秋稔的心像忽然間被扎了一下。

  他想起了顧久澤請他畫的那幅牆繪,明明是盛夏,帶著新生光澤的繁茂枝葉卻去掩映一個黯然的洞口,秋稔沒能即時領悟到那種違和感,現在卻忽地有些豁然,那是很深很深的悲傷。

  山洞就是他的內心,裡面也許葬著極沉重的東西。

  秋稔曾在某本小說里讀到,每個人內心的山洞裡都有他的靈魂動物,顧久澤的那隻動物還好嗎?

  秋稔伸出指尖撫摸紙張上一片純黑,內心有些酸,為什麼這個人總是那麼莫名呢?莫名地出現在他的生活里,莫名地保持著交集,莫名地總是讓人想起。

  申謙看他入神,順勢發起了邀請:要不要一起去採風?

  秋稔回過神來,神情輕鬆地笑笑,回了消息:不好意思,我明天有事。

  秋稔沒有撒謊。

  他們並排走出圖書館大門,申謙隨意地開起玩笑:「明天是要去約會嗎?」

  秋稔搖頭:「不是,約了帶貓去做檢查。」

  「啊,你養了貓?」

  「嗯。」秋稔回答,「之前在朋友家寄養,我們約好了明天一起。」

  申謙沉思了兩秒,忽然提議:「我們現在去採風怎麼樣?」

  秋稔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要去,望了望天:「來得及嗎?光線也不適合……」

  「拍黃昏,適合的。」申謙甚至沒讓他說完,真誠地期盼地問。

  秋稔猶豫了兩秒,但想起那個幽暗的洞口,就仿佛那裡有什麼驚天的秘密,對他產生極大的吸引力。

  於是他說:「完回去拿畫板。」

  「好。」申謙驚喜地說,「我去開車,等會兒見。」

  一來一回,花不了多少時間,秋稔把畫板顏料整裝好,放進後備箱,坐上車,忽然想起來:「哎呀,我把手機落家裡了。」

  「要回去拿嗎?」申謙問,「可能有急事找你?」

  秋稔搖搖頭:「那倒沒有,算了,沒事。」

  「好,我們出發。」申謙不知為何像鬆了一口氣似的,說著,發動了車子。

  也是這一日天氣好,天空澄淨,日光融融,野生氣質的山林也不顯得猙獰,他們都帶著設備還有幾樣徒步的工具,所以速度放得很慢。

  終於來到山洞入口,在現實中看到它比照片上還要黑,秋稔幾乎要顫抖了,心不在焉地聽申謙說著哪一處景觀多麼美多麼美。

  忽然聽見申謙說:「秋稔,我給你拍一張照片吧?」

  「我?」秋稔回過神來,「不了吧。」

  申謙沒有堅持,又四處拍了拍,等他走回來,看見秋稔還盯著那個入口,便問:「你想進去看看嗎?」

  「嗯。」秋稔輕輕地承認了,聲音輕得過分小心,就好像怕驚醒山洞裡沉睡著的某物。

  「好,那我也去看看。」申謙給相機裝上閃光燈。

  「你真的想去?」秋稔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突兀,特意提醒道,「不要逞強,我自己進去看一眼就好了。」

  「這有什麼,我查過,這是一個很平坦的洞,如果有風險,門口一定會有提示牌。」申謙滿不在乎,遞給他一個手電筒。

  「那好。」秋稔不再阻攔,「就走一小段。」

  確實平坦,他們在其中前行,幾乎不用彎腰,只是繼續往裡走,裡面還是黑的,又靜極了,有些滲人,只聽得見他和申謙的動靜,腳步聲,還有手套扶著洞壁的摩擦聲。


  申謙走在前面,回頭對秋稔說:「害怕嗎?害怕就拉住我的手。」這樣說著,主動要來牽。

  秋稔再遲鈍也意識到了,他對自己有好感,於是沒有握住,只微笑著說:「謝謝,我還好。」

  又走了百十步,隱隱聽到水滴聲,再往前走,能聽到水滴落入一片深水的聲音。

  秋稔忽然僵住了,他對申謙說:「我想回去了。」

  申謙以為他害怕了,安慰道:「沒關係,我查過的,這個洞很淺,再走幾步,到一個小水潭就沒了,已經聽到水聲了。」

  「算了吧。」秋稔搖頭。

  申謙轉過身:「有我在呢。」

  秋稔很堅決:「這跟是不是一個人來沒關係,我有點難受,不想再往裡了。」

  「好吧。」申謙找了個台階,「可能氧氣有點少了。」

  從洞口出來,天色已經暗下來,他們便直接下山了,坐進車裡,秋稔打開車窗,吹著傍晚清新的山風,發著呆。

  申謙先撬開了話匣,語速很慢:「秋稔,其實我有件事想說很久了。」

  秋稔沒把臉轉過來,仍然沉默地對著窗外,他不是猜不到申謙想說什麼,可他太累了。

  好不容易再找到生活的平衡,秋稔不想去招架來自誰的愛,特別是飽含憐憫的、照拂般的愛。

  見秋稔不回答,申謙繼續說:「秋稔,我喜歡你,不止是你的畫,你的天賦,你所有對藝術的表達,還有關於你本人,我們能不能一起生活?」

  秋稔輕聲嘆息,正打算開口,申謙卻猛地提高了聲音:「別拒絕我,行嗎?我覺得我們很般配,我知道,你之前受過傷,但是,你現在做得很好,你太了不起了,請給我一個陪在你身邊的機會,我會照顧你,保護你,好嗎?」

  然而秋稔沒有猶豫一秒,平靜地說:「抱歉,不行。」

  「為什麼?!」申謙再次提高了聲量。

  「沒什麼,就是覺得一個人更好。」秋稔溫柔卻堅決地說,「我也很喜歡和你聊藝術,可是這和感情生活無關,拜託。」

  申謙不再追問了,而是直盯著前方,一言不發地開車。

  天已經黑透了,進了城區,申謙在一個路口停下。

  秋稔知趣地解開安全帶,下車去拿畫板。

  剛打開後備箱,探身去拿東西,忽然被狠狠一推。

  秋稔心頭一驚,喊道:「你要幹什麼?」掙扎要起來,被申謙抓住後頸,朝廂底猛磕,接著,後頸傳來尖銳的刺痛。

  申謙穩穩地推完一管麻藥,關上後備箱蓋,一氣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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