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夜色沉浮

  衷腸訴了，醫院還是要進，值班的小姑娘是之前收治他們的那一位，看見又是他兩個結伴走進急診，不好的回憶湧上心頭，放下小蛋糕急急忙忙走過來。

  「不是，你們怎麼又來？上次的傷沒好？」

  「已經好了，今天喝了酒，腸胃炎犯了。」顧久澤說，他裹著風衣，被秋稔勒令扣子繫到最高，像只穿了防風服的鵪鶉。

  簡單問了問症狀，女醫師開了方子，讓他到一邊留置室打吊針，秋稔寸步不離地跟著。

  等護士來扎完針，掛上兩袋水，留置室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夜已經很深了，外面的腳步聲還來來去去，而這間屋子裡格外安靜。

  顧久澤看了看表，對秋稔說：「回睡吧，好晚了，跟沐沐說一聲，明天休一天假，醒了我就去找你。」

  秋稔直接拒絕：「那怎麼行，你需要照顧，我早上去交個稿子就沒事了，回去再休息也不遲。」

  顧久澤還要再勸，秋稔便生氣了：「憑什麼不讓我待著，石灰生病的時候我也是這樣陪著的。」

  顧久澤哭笑不得：「好，不趕你走。」他沒扎針的那隻手非常自然地拉起秋稔的手，握得十指相扣。

  「等輸完液，我們直接去吃早飯，怎麼樣？」

  「好。」

  「想吃什麼？」

  「去喝點粥吧，你胃不舒服。」

  「聽你的。」顧久澤甜蜜地應下，專注地擺弄著他們相握的手。

  而秋稔得償所願，安靜下來，呆呆地注視著半空。

  「顧久澤。」秋稔忽然喚他，「你說，我們是不是在做夢啊？我覺得好不真實，可是，你也在這裡，跟我分享同一種感情的餘韻，那是不是，我們做了同一個夢？」

  顧久澤聞言，湊過來，在他額頭輕輕一吻。

  秋稔炸毛地推開他：「喂！這是醫院！有監控的！」

  顧久澤不依不饒地靠過來，頭抵在秋稔胸前，作可憐狀：「病人需要他男朋友安慰，不行嗎？」

  「剛不是還說不難受？」秋稔揶揄他嘴硬，但自己也言行不一地抱住他。

  「沒關係。」顧久澤說。

  「什麼？」

  顧久澤單手環上秋稔的腰，挨得更緊密。

  他發出滿足的喟嘆：「如果我們真的在同一個夢中，那對我而言，就是我想要的人生，是永恆之國。」

  秋稔聞言愣住，只是勉強地笑了笑：「你和我不一樣啊，我在現實中已經沒有牽絆了，可你還有朋友、家人，還有你的人生，只有這不是夢，我才敢陪你走下去。」

  「好了。」秋稔及時打住這個話題，寬慰地摸摸他的頭，想到去尋那處癒合不久的傷口，撥開發叢看見淡淡的疤痕，輕輕地撫摸著，問道：「還疼嗎？」

  「如果我說不疼了，你還會抱著我嗎？」

  「當然了。」秋稔替他撥開額發，「真傻，我男朋友，想抱就一直抱啊，誰敢有意見。」

  秋稔心想，當然了，因為我還在疼呢，那一天讓人永遠後怕，所以我也是，只有抱著你，才感到一切都已過去，才覺得安心。

  「要睡會兒嗎？靠在我身上休息會兒吧。」顧久澤提議道。

  秋稔忍俊不禁：「你是病號，我還枕著你睡，被人看見了以為我是你債主呢，輸著液都看著，生怕你跑了。」

  「絕對不跑。」顧久澤笑得甜絲絲的，秋稔跟他亂開些玩笑，他居然很受用，「要不你枕我腿上歇一會兒？」

  秋稔搖搖頭，忽然想到什麼，從隨身背著的包里掏出數位板。

  「我可以現在把工作做了，這樣等會兒可以直接交上去，然後回家好好睡。」

  顧久澤瞠目結舌：「你們項目組這是什麼鬼工作氛圍，我晚上從來都不找員工趕工的。」

  「沒剩多少了，一會兒就畫完。」說著，秋稔飛快地親了顧久澤一口，臉頰燒著，正坐起來開始專注畫畫。

  總共兩個多小時，終於輸完了兩袋藥液，期間，秋稔的工作已結束，終稿和請假條打包發給林沐沐，然後就在數位板上隨便塗鴉著玩，他畫了一堆Q版石灰，通通發給顧久澤一份，讓他睹畫思貓，秋稔說了，即便兩個人如今在一起了，也不能混淆毛孩子的撫養權，石灰還是要養在自己身邊的。

  等到走出醫院大門，天還沒亮，顧久澤緊緊牽住秋稔的手，秋稔心跳加速發慌，但大街上根本沒人，也不會被人審視打量，就由他去了。

  顧久澤一早叫了人來接他們，走到停車場，清寒霧氣縈繞，兩個人坐進後排，互相依偎著昏昏沉沉，看窗外不斷閃過的、難得一見的清早街景。

  到了顧久澤提前訂的一家早茶，還沒幾桌人，倒是有幾位老人，可能是覺少，一早坐在茶樓里喝茶聊天，拐杖隨意搭在卓邊，好安穩愜意的模樣。

  秋稔看著，心裡生出一點艷羨，不知道多少年後，他和顧久澤能不能仍這樣相伴餘生。

  反應過來又忍不住唾棄自己，好神經，這明明才第一天一起出來。

  顧久澤卻好像看出他心思，笑問：「這是不是我們第一次約會？」

  秋稔抿了口茶，在心裡偷笑。

  吃過晚飯，顧久澤還想跟著秋稔一起回去，可秋稔要回家餵石灰，並讓顧久澤也回去餵鍋灰和水泥。

  於是各回各家，各餵各的主子，約了睡醒後，晚上一起吃飯。

  此時，夜色淺淺，不知何時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