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正事,姜逸面色一凝,拉著妹妹到了角落,低聲詢問:「昨天我去韓家族老府上送禮,聽說平遠侯府要開祠堂,把妹夫那個庶長子記到你名下,可有此事?」
姜穗寧一怔,姜逸以為她不知情,不由惱怒的道:「韓家真是欺人太甚,你才成親多久,就算一時半會兒沒有喜訊,也不能被占了嫡長子的身份啊。」
他急得團團轉,「不行,我得再去見幾位族老,哪怕多送些銀子,也要阻止這件事……」
「大哥。」姜穗寧忽然喊他,聲音發顫,「家裡是不是一直在為我花銀子?」
姜逸抿了下唇,「你嫁進侯府本就是高攀了,這等勛貴人家最是虛榮,為了他們不低看你,就是花點銀子,父親和我們都是願意的。」
姜穗寧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她真傻,前世只顧著在侯府站穩腳跟,幫平遠侯府保住爵位,完全不知道娘家背地裡付出了多少。
如果不是她,姜家也不會落了那樣的下場……
「大哥別擔心,我婆婆已經答應不把序哥兒記作嫡子了,侯府不會開祠堂的。」
姜穗寧擠出個笑臉,「她還說要給夫君納個妾,專門撫養序哥兒呢,這樣我就能安心養身體,早日生下嫡子了。」
姜逸剛鬆了口氣,冷不丁才反應過來,「你才進門幾個月,妹夫就要納妾?!」
這侯府也太沒規矩了吧!
先是婚前就弄出個庶長子,讓他寶貝妹妹一進門就當了娘,現在還要納妾……侯府有沒有把他們姜家放在眼裡?
「大哥別生氣,是我同意的。」姜穗寧趕緊哄著他,「妾,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好聽點叫姨娘,不高興了發賣出去都行,總不會越過我這個當家主母的。」
姜逸說她太天真,「傻妹妹,你不懂男人的劣根性,他們就愛吃著碗裡的看著鍋里的。萬一他被哪個小妾迷了眼,做出寵妾滅妻的事,叫我們如何為你出頭啊。」
姜逸心事重重,陪著姜穗寧去了她的嫁妝鋪子。
分開時姜穗寧再三叮囑他,「大哥,不要再給韓家送銀子了。」
他們不配。
姜逸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心中卻已經暗暗做了決定。
侯府看不起姜家,但寧寧永遠是他們兄弟四個最疼愛的妹妹,不能讓她受任何委屈。
*
「母親,我要母親……」
翠竹齋內,序哥兒小臉燒得通紅,滿頭大汗,十分難受地囈語。
韓凌雪緊緊摟著他,心疼不已,「序哥兒別怕,母親在這裡……」
姜穗寧剛從外面巡視鋪子回來,見到的便是這一幕,似笑非笑:「聽說序哥兒病了,四姑娘來得比我還快。」
韓凌雪嚇壞了,生怕姜穗寧聽到了什麼,可又捨不得放開序哥兒,只好擠出幾滴眼淚,「序哥兒是我一手帶大的,他在我心裡跟親生的也沒什麼兩樣……」
「慈母心腸啊。」
姜穗寧有意無意地感慨了一句,走到水盆前投涼了帕子,把序哥兒額頭上的換下來,又輕輕戳了戳他白嫩圓潤的小臉,「我就說序哥兒被四姑娘養得極好,乾脆就讓你一直養著算了。可母親非要納妾,真是……」
這話正戳中了韓凌雪的心窩子,姜穗寧又繼續道:「妾室進門,那就是來爭寵的,誰會真心實意幫別人養孩子啊,又不是雇來的奶媽子。萬一以後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序哥兒受了人家的虐待可怎麼辦?」
韓凌雪咬著嘴唇,眼神幽怨,「誰讓你這個嫡母不肯撫養序哥兒的?母親不替三郎納妾,還能有什麼辦法?」
「我還真有個好主意。」
姜穗寧在床邊坐下來,一副好心為她打算的模樣,「四姑娘想不想聽?」
韓凌雪不明就裡,連忙點頭。
姜穗寧嘴上說的好聽,心裡肯定也不願讓三郎納妾,這一點上她們二人算是心意相通了。
「我聽說你早年跟人定了親,結果對方忽然病故,你就留在侯府守瞭望門寡。」
「你還這麼年輕,難道這輩子都要孤零零地過了?」
「倒不如把序哥兒過繼到你的名下,既可以打髮長夜漫漫,等將來序哥兒長大了,還能給你養老送終!」
「你有了依靠,我又沒了庶長子這個眼中釘,豈不是兩全其美?」
韓凌雪越聽越覺得離譜,到最後終於沒忍住出聲,「你怎麼能如此惡毒?!」
「我惡毒?」姜穗寧瞪大眼睛,一臉無辜,「我好心好意為你打算,怎麼就惡毒了?」
「序哥兒是……是三郎的孩子,將來三郎襲爵,這侯府里必有他一份家業!」韓凌霜激動的道,「如果把他過繼到我名下,那他還有什麼?」
「唉,希望夫君新納進來的妾室,也能像四姑娘這般疼愛序哥兒。」
姜穗寧做足了嫡母的態度,施施然起身,居高臨下地沖韓凌雪笑了笑。
「管家瑣事繁多,我還要回棠華苑一一處置,序哥兒就拜託四姑娘照顧了。畢竟……沒人比你對他更上心了,是不是?」
姜穗寧走了,只留下韓凌雪抱著兒子,心如亂麻。
姜氏說得對。不能讓新妾室進門,倒不如維持現狀,這樣她還能經常陪著序哥兒……
*
從翠竹齋回棠華苑要走上一段路,姜穗寧沒叫軟轎,自己扶著彩秀的手慢慢走著。
她在想前世韓凌雪說的那番話。
她說她不是侯府原配嫡出千金,那真正的侯府小姐在哪裡?
難道是二十年前出生時就被掉包了?
時隔日久,侯府的老人已經走的走死的死,查起來還要費不少功夫。
姜穗寧把這件事記在心裡,反正她已經拿到了侯府管家權,有的是機會慢慢調查。
她想事情出了神,冷不防一抬頭,發現對面走來了王氏。
「大嫂。」她點頭示意。
王氏斜著眼看她,語氣不善,「聽說三弟妹今天處置了個門房,還打了板子,攆到莊子上去了,真是好大的威風啊。」
姜穗寧在腦中過了一遍侯府人事,心下瞭然。
門房是從前王氏管家時安插進去的,難怪她急吼吼來找自己興師問罪。
「母親信任我,給我管家鑰匙,我自然要維護侯府的名聲。」
姜穗寧不卑不亢地懟回去,「那門房拜高踩低,連我這個三夫人的正經娘家親戚都敢刁難,誰知道背地裡還得罪了多少人?我還想問問大嫂呢,門房這樣重要的位置,你卻放了個不知眼色的蠢貨過去,這是為何啊?」
王氏被她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法辯駁,好半晌擠出一句,「我是你大嫂,你敢不敬我?」
「有理之人,人人可敬。無理之人……」姜穗寧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彩秀,我們走。」
說完,她看也不看王氏一眼,徑直從她身旁繞過離開。
「這個小賤人!」
王氏氣得狠狠踢了一下,卻被石子硌了腳指頭,痛得齜牙咧嘴,一瘸一拐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