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小丫鬟一聲聲的通傳,韓延青大步流星地穿過院子,進了屋。
彩秀一慌,連忙蹲身行禮,「見過三爺。」
小姐剛才說的那些話,應該沒被他聽見吧?
「嗯。」韓延青隨意應了一聲,目光準確無誤地落在不遠處的姜穗寧身上。
姜穗寧又翻了兩頁帳本,才慢吞吞起身,「三爺回來了,用過飯了沒有?」
「在壽寧堂吃過了。」
韓延青往前走了幾步,武將年輕挺拔的身姿充滿壓迫感,投下的影子仿佛要將她吞沒。
他語氣又冷沉了幾分,「母親說你不願將序哥兒記在名下,為何?」
「嫡庶有別。」
姜穗寧只輕飄飄回他四個字,「連我一個出身低微的商戶女都懂的道理,三爺身為侯府嫡子,不會不明白這其中的區別吧?」
韓延青當然懂,他哼笑一聲,「你想跟我生孩子?」
姜穗寧默然不語,她在思考用什麼理由能把男人轟出去。
韓延青忽然解下披風,往彩秀懷裡一扔。
「去燒水,爺要洗漱。」
這是要留下過夜的意思了?
彩秀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臉上的喜色都要溢出來,「哎——」
「慢著。」
姜穗寧忽然叫住她。
她沖韓延青福了福身,「妾身今日身上不舒服,三爺還是回前院吧。」
韓延青解領扣的動作一頓,冷冷道:「掃興。」
姜穗寧神色不變,依舊笑著:「或者我給三爺安排別人服侍?」
「你可真大度。」
韓延青忍無可忍,甩下這句話便拂袖離開。
「小姐!」
彩秀急得快哭出來了,「姑爺好不容易來一趟,您怎麼把人往外推啊?」
她記得准準的,姜穗寧的小日子根本沒來。
「看見他就煩。」
姜穗寧揉了揉太陽穴,回去繼續看帳本。
「去把院門鎖了,別什麼人都隨便往裡放。」
*
前院書房裡,韓延青枕著手臂,頭一次覺得這裡有些清冷。
女子冷艷的面孔在他腦海中久久盤旋。
雖說他當初是聽了母親安排,不得不娶了這個粗鄙的商戶女。
可姜穗寧的美貌在京城貴女中都是數一數二的。
母親說姜氏口口聲聲要嫡子,可他們成親至今還沒圓房,想必她心中有怨,才會故意阻撓序哥兒上族譜的事。
他冷落了她這麼久,她也該知道厲害,以後一定會全心全意為侯府打算。
下次休沐是十日後,那時她身上應該乾淨了……
韓延青正胡思亂想,心潮澎湃之際,房門被輕輕叩響。
他瞬間從綺夢中驚醒,不滿地開口:「誰?」
「青郎,是我……」
韓凌雪纖柔的嗓音隔著窗紙越發婉約。
韓延青一驚,連忙開門將她拉進來,「你怎麼來了?」
「我想你了啊。」韓凌雪摟住他的脖子,媚眼如絲。
書房裡沒點燈,很快響起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
一晌貪歡。
韓延青摟著韓凌雪擠在狹小的臥榻上,神色饜足,只眉頭微微皺著:「下次別這麼衝動,小心被人看見。」
韓凌雪倚在他胸口,神色乖順,「知道,我只是太久沒見你了嘛。」
韓延青笑著親親她的臉,嗓音沙啞,「阿雪,我也想你,在大營的每一日都想著你……」
韓凌雪抵著他的胸口,不讓他再胡鬧,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說話,「母親說,要給你納個妾進門照顧序哥兒……青郎會不會喜新厭舊,不要我了?」
「當然不會,我這輩子只有你一個就夠了。」
韓延青抱著她,語氣篤定,「母親要納妾,就當是給序哥兒找個奶媽子,我肯定不會多看她一眼。」
「青郎你真好。」韓凌雪緊緊摟著他,聲音仿佛摻了蜜,「我們仨才是一家人,要永永遠遠在一起。」
*
過了幾日,姜穗寧惦記著嫁妝鋪子的事,決定親自去巡視一番。
到了壽寧堂,她先給韓老夫人請安,然後說自己要出府。
韓老夫人皺了皺眉,不情願的道:「我們侯府女眷身份貴重,本不該拋頭露面,誰叫你出身商戶……罷了,你去吧。」
姜穗寧低眉斂目:「是,兒媳看完帳目就儘快回來,正好給您帶些南邊新來的血燕。」
韓老夫人這才露了笑臉,等姜穗寧走後跟王媽媽說:「娶個商戶女也就這點子好處了,我這裡上好的補品從沒斷過。」
王媽媽賠笑附和:「三夫人知道自己出身太低,可不得想法子討好您麼?」
姜穗寧帶著彩秀到了二門,上了侯府的馬車。
在侯府大門口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您通融通融,幫我給三夫人傳個話……」聲音很是謙卑。
門房趾高氣昂:「姜家大爺,您自己什麼身份心裡不清楚嗎?這裡可是平遠侯府,不是什麼窮酸破落戶都能來打秋風的……」
姜穗寧猛地掀開車簾,不顧儀態跳了下來,「大哥!」
那站在侯府門前,對著門房卑躬屈膝的年輕男子,正是她大哥姜逸。
姜逸轉頭看見妹妹,眼中迸發出驚喜。
他今日穿一身靛藍蜀錦長袍,長發用玉簪束起,身姿挺拔,眉眼溫潤,通身氣派仿佛大家子弟,路人見了都要贊一聲君子端方。
誰會想到他其實出身商賈,是皇商姜氏未來的家主呢?
姜穗寧走過來,俏臉寒霜,冷冷瞪著門房:「我是侯府八抬大轎娶進門的三夫人,我哥哥怎麼就成了窮酸親戚?是誰教你的規矩?」
門房嚇壞了,忙不迭跪下,「夫人息怒,小的不敢。只是老夫人早就吩咐過,不許閒雜人等隨便上門……」
姜穗寧咬了咬牙,難怪她前世嫁入侯府後就很少見到娘家人了,原來是那個老虔婆從中作梗!
一邊嫌棄她娘家是商戶,一邊心安理得用姜家的銀子……這就是高門侯府!
今日是她恰好遇到,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她的哥哥和父親還受過侯府多少奚落刁難?
姜穗寧氣得渾身發抖,她自己受委屈不要緊,可她的家人不該被她連累!
「彩秀,去找大管家,侯府有這樣趨炎附勢,拜高踩低的門房,不是擎等著得罪人嗎?打他二十板子,再攆到莊子上去!」
「哎!」彩秀答應得極快。
門房已經嚇傻了,不住地磕頭求饒。
就連姜逸也忍不住勸道:「寧寧,我沒事……」
畢竟是外院的奴僕,他怕妹妹這樣做是越俎代庖,會讓侯府更加不喜。
「大哥,我們姜家堂堂正正做生意,和宮中採買的大人們也是平等相交,我不允許任何人看輕你。」
姜穗寧神情堅定,顯然是下了決心,要拿這個門房立威。
姜逸感動不已,仔細打量著她,半晌心疼的道:「寧寧,你瘦了,在侯府過得不好嗎?」
如果有選擇,他們從未想過將姜家唯一的寶貝女兒嫁入高門。
可是當初姜穗寧在眾目睽睽之下落水,又和韓延青有了肌膚之親,如果不答應這門婚事,姜穗寧在京城也待不下去了……
「大哥別擔心,我好著呢。」姜穗寧壓下心頭澀意,故意揚起笑臉,語氣輕快,「你今天過來是有事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