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嘩、
群鬼無聲的聚集，幾乎沒有腳步聲。
有飄的，有貼著牆面前行的。
唯有空氣中逐漸凝聚的黑雲，帶動著嗚嗚的風聲。
那風裹挾著臭豆腐的味道，一陣一陣的，吹進小吃街里。
似有所覺，
原本坐在小凳子上，悠悠扇著扇子的小李忽然站了起來，扭頭看向街道口。
「來了。」
聞言，沉讓手上煎豆腐的動作暫停，也看了過去。
幾乎就在倆鬼看過去的下一秒，一陣風猛地從廣場方向的街道口迎面吹了過來。
把倆鬼的頭髮和衣領都吹得翻舞起來。
再看那巷子口，一道道鬼影群聚。
天空像是被烏雲籠罩住一般，隱約能看到一團團黑影竄過。
小吃街上如今就剩下一個攤位了，幾乎是一瞬間，群鬼的注意力就鎖定在了臭豆腐攤位上。
速度或快或慢，或前或後的朝著攤位靠近。
來勢洶洶，臉色皆不是太好。
眼瞅著攤位即將被群鬼包圍，小李從三輪車下面掏出一個白色的喇叭。
「賣臭豆腐嘞~又香又臭的臭豆腐嘞~吃了還想吃~」
「好好吃哦~媽媽我要再來一份~」
吆喝聲通過喇叭，在小吃街上空迴蕩著。
空曠而響亮。
卻又仿佛帶著某種魔力。
再加上那早已占據這片空氣的臭豆腐的味道……
下意識地，原本氣勢洶洶湧來的群鬼忽然收斂了氣勢，在空中頓了頓。
不管是屏蔽了嗅覺的，還是沒有屏蔽的，腦子裡都浮現出了那臭豆腐的味道。
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咦——
這麼臭的東西，真的能吃？
恰巧此時，沉讓手中的臭豆腐再次翻面。
臭豆腐與油水碰撞，發出「滋溜」的聲響。
一陣風吹過。
也不知道是不是臭出了錯覺，竟然真給他們聞出了一股香臭香臭的味道。
但很快，他們有反應過來，揮去腦子裡那奇怪的想法。
「誰讓你在這兒煮屎的？」
終於，一個戴著黑色高帽子的鬼怪說出了大夥的心聲。
這條街平日裡有不少小吃攤位，雖然不符合城市管理守則，但他們自個兒路過的時候，也會吃一點。
回家的時候，也樂得打包一兩份小吃。
有那懶得做飯的，也會到這兒來就近解決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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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附近的居民倒也沒有多大的反對意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可，
你把屎拿來當街煮，那怎麼行？
這不是噁心鬼嗎？
就算有那愛吃屎的鬼，那也不是他們這個片區的啊。
這都不做一下背調，就來煮屎……
「我看他們不是想煮屎，是想找死。」
鬼群中，一個頭髮遮住眼睛的鬼怪，活動了一下手腕，啪啪作響。
言語間，一股殺意泄露出來。
「賣臭豆腐嘞~又香又臭的臭豆腐嘞~吃了還想吃~」
「好好吃哦~媽媽我要再來一份~」
喇叭聲還在空中迴蕩。
小李還是那副沒睡醒的模樣，耷拉著眼皮，「咱們這小吃，原材料是豆腐。越吃越香。」
他掀了掀眼皮，一雙眸子看向前排的一個鬼怪。
那鬼怪是個大腹便便的矮胖男人，兩邊臉頰呈腐爛之象。
因為留著寸頭，他的眼睛很明顯的「暴露」在空中。
陳馬蹄沒什麼大志向，也沒什麼大本事。
他喜歡看別的鬼在做什麼，就跟著做什麼。
見大家要討伐，他也準備跟著嚎兩嗓子。
冷不丁地對上小李的眼神，他愣了愣。
張開的嘴，忽然就忘了要說些什麼。
腦子裡只迴蕩著「臭豆腐」「越吃越香」的字眼。
嘴唇動了動，他近乎失神的道：「……我嘗嘗。」
對面，沉讓早已麻利地裝好一份臭豆腐，撒上獨家調料，塞進矮胖男鬼的手裡。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著手中的臭豆腐，陳馬蹄竟然真的好像聞到了一股香臭香臭的味道。
……這味道，好像也並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遵循著進食的本能，他拿起上面的牙籤，戳了一根，朝嘴裡放去。
呼——
周圍一陣陰風吹過。
下一秒，陳馬蹄周圍一圈都被空了出來。
其餘來討伐的鬼怪，紛紛出現在五米開外。
一臉不忍直視的看著他手中的那盒臭豆腐。
有的鬼怪已經發覺了陳馬蹄的不對勁，但依然抱著看好戲的態度，杵在一旁環胸圍觀。
都是來看熱鬧的，誰會嫌熱鬧再大
一點？
空氣中很安靜。
群鬼看著陳馬蹄的動作，像是慢放一樣。
終於，那塊豆腐放進了嘴裡，開始咀嚼。 .🅆.
隨後，他們就看見，陳馬蹄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亮了起來。
咀嚼的動作，也由一開始的僵硬麻木，變得越來越靈活，越來越快。
甚至，傳出了「吧唧吧唧」的進食聲。
「臥槽！」
有鬼低罵一聲。
這傢伙竟然喜歡吃屎？
還是說……
不少鬼怪的視線，粗粗掃過臭豆腐攤位。
還是說，那豆腐里下了些別的料？
沒管其他鬼怪的怪異眼神和想法，陳馬蹄微微眯起眼，香臭香臭的味道充盈著口腔。
在咬破臭豆腐的那一刻，其實他就清醒過來了。
剛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還沒等他吐出去，臭豆腐里那味道獨特的湯汁，就激活了味蕾。
他下意識地咽了一下。
機械的咀嚼了兩下。
湯汁從臭豆腐中迸濺出來，咬碎豆腐時，湯水又完美的混合進去，相輔相成。
就連那一開始難聞的臭味，也變成了一股難以形容的香味。
越吃越香，越吃越美味。
一盒炫完，他意猶未盡的砸吧砸吧嘴。
像是在尋常攤位乾飯一樣，習慣性地把手中的空盒子往前一遞，「再來一盒！」
完全忘了，自己先前是來看熱鬧找茬的了。
妥妥一個吃客。
沉讓沒動，一旁的小李開口道：「小份八元，大份十五元。」
他沒有更多的言語，甚至沒有一句招攬的話。
但，也不需要。
臭豆腐足夠美味。
光看陳馬蹄那神色，就知道今日的開業沒問題了。
「給我來一份大的。不，先來十份！」
陳馬蹄攤開手，手指根根分明。
他覺得他能全炫完。
小李：「鑑於你是今日的第一位客人，所以就不限量三份了。」
他拿出盒子遞給沉讓，後者默契的開始裝盒。
裝好一份，也不用打包，陳馬蹄當場就開始炫。
一連炫完五份，他才長吁一口氣，「老闆你這豆腐是真的香啊，好吃得我剛剛差點把舌頭給吞掉。」
小李：「這邊不提供撈舌頭服務。」
陳馬蹄笑了，臉頰上的腐肉也跟著顫了顫：「那倒不用。」
驚悚世界也有它們自己的一套對美食的判定標準。
遇到好吃的，把舌頭一起給吞了也不是沒有過。
只不過，那都是在罕見的絕味前。
而眼前的，只不過是一個臭豆腐攤位……
正當群鬼想著，『這能好吃到哪個地步？』的時候。
就聽陳馬蹄接著道：「我剛剛自己撈出來了。」
群鬼：？？？
不是，真有這麼好吃？
這真不是屎嗎？
鑑於陳馬蹄炫得太開心，等他炫到第八份的時候，就有鬼怪忍不住好奇。
也上前點了一份。
小李慢條斯理地拿出號碼牌，「拿好號碼牌，可憑號碼牌排隊、取餐。」
陳馬蹄這才想起自己一開始是來幹什麼的，一邊自覺地朝旁邊讓了讓，一邊熱心地跟其他鬼怪安利道：
「這豆腐真的絕！太好吃了！」
不過很快，陳馬蹄就笑不出來了。
隨著一兩個好奇的食客嘗完，並且接連下單後。
後面排隊的鬼怪就越來越多。
再後面，因為臭味被引來罵鬼的鬼怪，看到攤位前排著的隊伍後，也由一開始的莫名，到後面的好奇加入。
到了最後，攤位前已經沒有陳馬蹄的位置了。
「不是……」
被擠到邊邊角落的陳馬蹄神色複雜。
茫然、著急……還有點後悔。
這還能有他的份嗎？
……
「這個小李，果然有點東西。」
【醫生】站在一棟居民樓上，順著窗口看著攤位的方向。
一邊看，一邊「咔嚓咔嚓」的磕著瓜子。
不知不覺間，腳邊就積累了一小堆瓜子殼。
其實他沒那麼喜歡嗑瓜子。
一開始的時候，是【保安】喜歡磕，後來【維修工】和【攝影師】沒事的時候也跟著磕。
漸漸地，幾乎一群職業都跟著磕。
時不時的還找【廚師】研發點新口味來吃。
咔嚓咔嚓、
和胡茬大叔的慌亂不同，小李這邊很是遊刃有餘。
這個傢伙，雖然總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但貌似很有腦子。
也足夠沉穩。
應該能成為江野計劃的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