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江初會覺得很奇怪。
像是甄楚芸這般的人,為何還能活到現在?
倒不是咒她死……
只是根據她這幾天的行為舉動來看,
江初感覺,她很容易把自己「奉獻」死。
更奇怪的是,這人口口聲聲說,要努力,要一起出去。
但她卻好像對自己的死活,並沒有那麼在意。
明知道晚上鬼怪們可能採取更多行動,卻也把剝皮交換來的機會,給了別人。
江初雖然沒有剝皮,但想想也不會好受。
真的奇怪。
不過再奇怪,也是別人的事兒。
江初並沒有真的上前去問本人為什麼。
晚自習放學後,江初去看了他們一眼。
主要是看看沒及格的代價。
事實上,就和平三說的一樣,那些老師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就算有秦老師和蘇老師的出手,也不會完全什麼都不做。
兩人確實都還活著,但卻也半死不活了。
本來交易過後,就少了半條命了。
而現在……
大概只剩下四分之一的命了。
江初看到他們的時候,差點還以為看到了活死人。
兩人幾乎是爬著出辦公室的。
身上的骨頭像是被敲碎了一樣,整個人都透露著易碎感。
仿佛風一吹就會死掉。
又仿佛隨時會化身惡鬼,找人索命。
尤其是習冠。
他的數學成績只有二十幾,被老師認為是差生,上課沒有好好聽講。
而且還拖慢了整個班級的進度,妥妥的壞學生。
若非有秦、蘇老師出手,估計已經沒命了。
甄楚芸和平三分別把兩人攙扶起來。
誰都沒有說話。
周圍是鬼學生們嘈雜的聲音,以及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猩紅瞳孔。
離得很近,但又仿佛離得很遠。
他們好像說了什麼,但從右耳進來,很快就從左耳出去了。
唯有嚴牧和習冠身上的傷口,滴答流血的聲音,格外清晰。
他們走過的路,地面都被鮮血鋪上。
有鬼怪甚至趴在地上,嗅著地面鮮血的味道。
甄楚芸一邊扶著人往遠離鬼怪的方向走,一邊顫抖著手,從兜里掏出黑色糖果,小心翼翼地往習冠嘴裡塞。
習冠嘴巴動了動,卻好像沒有力氣吃了。
甄楚芸試了幾次沒成功,直接強硬地塞進他嘴裡。
「快咀嚼,多吃一點,就少痛一點。」
「撐下去,撐到明天就好。」
「官方那裡一定有治療方法,回去了就好。」
「回去了就好了……」
甄楚芸絮絮叨叨的說著,像是在說給他們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旁邊,平三也有樣學樣,往嚴牧嘴裡塞吃的。
好一會兒,習冠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回家……」
嚴牧扯了扯嘴角,想要苦笑一下,卻牽動了嘴上的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氣。
他想說,真的還能回去嗎?
甄楚芸卻立馬答道:「嗯,回去就好了,一定能治好的。」
夜,靜悄悄的。
鬼學生們早已遠去。
只剩下幾人慢慢的走著。
江初跟在最後面,小小的身影,一瘸一瘸的。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
黑黑的,帶著一點微亮。
就很奇怪,
以前,他也在直播間裡,看到過不少人類被殘忍殺害的畫面。
更看到過人類自相殘殺的畫面。
就很奇怪。
親眼所見,確實要比直播間見到,更為讓人震撼、顫慄、驚悚。
但越是如此,他的心就越涼。
就很奇怪。
前面看到那麼多玩家死去,他也從未覺得有什麼。
就很奇怪。
是因為知道有貞子保護,所以有恃無恐了?所以飄了?
因為有了保命的底牌,所以覺得自己能做的變得多了?
就很奇怪……
哥哥呢?
江初看著前面幾人攙扶前行的身影,哥哥在驚悚世界這麼拼,他想的又是什麼呢?
就很奇怪。
阿奶如果在這裡,她會說什麼呢?
江初一直覺得,這個世界對他很冷漠。
所以,他也是個冷漠的人。
是同類之間的感觸嗎?
江初不太清楚。
就是忽然有種感覺,就感覺……如果可以,人類可以被殺,但至少不要被虐殺。
可以給個痛快,而不是毫無尊嚴。
他們可以死,可以死……
人終有一死。
哪怕他們垂死掙扎,奮力拼搏,也會死。
但怎樣的死,好像真的有所不同。
任何尊嚴……
大概都是在有實力,有同等的地位後,才會出現的吧。
而他現在所擁有的尊嚴……
江初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很小,很弱,很無力。
一拳打不死任何鬼。
他的尊嚴,他的底氣,是野哥給的。
是野哥在驚悚世界掙扎、用命去搏,搏來的。
野哥會搏來人類的尊嚴嗎?
自己又能做什麼呢?
站在吱吱小學的夜空下,站在前面幾人攙扶著前行的影子上,
那一刻,江初想了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