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林?
林安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
這位陌生的神秘者大概率就是林海南和保守派世家派來的使者!
算算時間,距離他降落於庫巴河畔,已經過了半年左右的時間。
這名使者如約而至。
「他什麼時候來的?」林安詢問著米蘇魯。
「兩天前的夜晚。這傢伙的神秘……相當利害,奇怪的是,他沒有敵意。」米蘇魯不情不願地說,「被【先知】困住期間,他甚至從不反抗,只是默默坐在原處。」
和【梵天】的阿蒂克沙一樣,保守派神秘者大多不怎麼喜歡爭鬥。
林安略一思索,決定立刻去見林海南的使者。
再平和的人,被晾久了也難免心生怨言。
簡單交代一番後續的注意事項,林安沿著金薩沙的土路往總統府趕去。
通向恩加利埃馬區和貢貝區的道路暢通無阻,將富人區和金薩沙的其餘區域隔開來的高牆已經在戰爭中損毀,世界樹建築師傅斌沒有重建它,而是選擇讓施工隊開始鋪路。
修了一半的水泥大道逐漸將整個城市連在一起,輕微的惡臭撲面而來,那是施工隊在重修亂七八糟的地下水道。
唯一讓林安有些皺眉的是,曾經貼滿了總統海報的牆壁仍然掛滿了色彩鮮艷的政治圖像,取齊塞克迪而代之的人赫然是米蘇魯。
好吧,他在為接下來的總統選舉拉票。
仔細一看,海報還帶上了世界樹的圖案,或許這對提升世界樹和自己的知名度也有幫助。林安暗想。
當務之急是趕到總統府,他將雜念拋之腦後。
景象從施工中的塵土飛揚到寧靜,一座花團錦簇、綠茵遍地的私人花園映入眼帘。
中心噴泉的水柱高高濺起,在陽光下倒映出色彩鮮艷的彩虹。
林安踏入的瞬間,四周的一切被螺旋式的扭曲吞入,揚起的水珠、鬱鬱蔥蔥的花草樹木、以及羅馬式的大門展開了向內的塌陷。
一條巨蛇的影子閃過,它向林安嘶嘶致意,旋即鑽進螺旋的內部。
漩渦向外延展,總統府的場景再度浮現。
只是和【先知】交過手的林安明白,儘管看起來和剛剛的場景毫無差別,這個空間的時間已經開始了無限重複。
粗壯的蟒蛇半個身子盤在白色的拱門,艷麗到過於危險的色澤反射著令人眩暈的光芒,它吐著芯子,垂下碩大的腦袋。
「扎伊,好久不見。」林安用手撫摸著蟒蛇冰冷的鼻頭,「還習慣金薩沙的生活嗎?」
世界樹占領金薩沙半個月後,扎伊帶上一部分姆班布卡的【四活神】成員搬到了首都,林安讓它繼續守在總統府,讓這裡成為一處「安全屋」。
「真理之神」不擅長戰鬥,也不喜歡衝突,而且據林安觀察,一旦參與爭端,他們需要保持很長一段時間的中立,消化期間增長的污染程度。
因此,扎伊只適合守在大本營里。
某種意義上,這位神秘者算是我養的「宗門守護獸」了……
「我沒有過往的記憶,在哪都一樣新奇。」扎伊歪起倒三角形的腦袋,「護林人,我完成了我的工作。」
自打失憶後,這位源頭級神秘者失憶猶如一個新生的嬰兒,極度依賴於林安和世界樹。
哪怕擁有比巡林員們更強大的力量,扎伊願意遵從世界樹的權限等級,以懲戒小隊隊長的身份,完成給它指派的任務。
「幹得漂亮。」林安略一頷首。
「我還給你做了個禮物。」蟒蛇用尾巴捲起一隻手工製品,「來,拿著。」
「……」
最初,文職部門報告稱扎伊一直在睡覺,沒什麼能激發它的興趣。
對於神秘者而言,在無所事事的生活容易胡思亂想,嚴重會導致污染失控,於是林安試探性地給了扎伊一套木工工具。
從此以後,這傢伙就像被摁下開關,每天都在用尾巴拉鋸子,一發不可收拾。
除了守護總統府和應付突發情況,扎伊埋頭泡在自己的工作檯上,甚至幫傅斌的建築團隊做了一些木質臨時用具。
沒記錯的話,「扎伊」確實是一位普通木匠,後來住在他腦海里的牧師才是真正的【四活神】先知。
可以把目前它的表現理解為扎伊的人格占了上風嗎?
林安心情複雜地接過禮物,竟然是個小小的、纏著麻繩的孩子木偶。
「我也有一個。」扎伊翹起尾巴尖,上面卷著只長鬍鬚的男人木偶,「不知道為什麼,雕刻這兩個形象讓我覺得很快樂,而且我覺得你必須擁有一個。」
難道這兩個木偶代表了扎伊潛意識中對死去兒子的思念嗎?亦或者是先知內心深處對組建家庭的渴望化身?
無論如何,林安嘴角抽了抽,收起木偶。
我把你當下屬,你竟然想當我爹。
他以前計劃一旦扎伊出現反常行為,就殺死它,清洗記憶,順便收集新的條目和大量介質,看來已經沒必要了。
一條天天沉迷手工的傢伙能有什麼威脅呢。
且不論殺死扎伊時會不會造成它的污染程度失控,陷入瘋狂,林安不確定第三次記憶空白的扎伊能再有這麼人畜無害的性格了。
「謝謝,【先知】。」他將話題拉到正規,「那個被你困住的人在哪裡?」
「他並不在這,跟我來。」
蟒蛇沿著拱門邊緣蠕動,身上艷麗的花紋讓人頭暈目眩,肉眼難以捕捉其確切位置和方向,林安操控【上帝的獨眼】,只見扎伊以極快的速度向總統府相反的城內爬去。
轉動【賢者之石】,他驅動氣流術緊隨其後。
低矮的紅頂建築出現,它的屋檐上掛著幾盞隨風飄蕩的蛋黃色燈籠,門口擺著幾張殘破的塑料凳子和塑料桌子,滿是油煙的門口掛著一串晴天娃娃。
如果不是戰損風裝潢,這頗有點像鷹國唐人街會出現的不倫不類建築物。
然而金薩沙可沒有唐人街,連生性頑強的中州人也不敢在氣候惡劣,治安混亂的班圖創業,更別提定居。
這個地方原本叫「中洲雜燴」,一家由中洲某國和班圖本地人混血老闆開的飯店。
由於前不久的內戰,這裡已是人去樓空,飯店老闆生死不明。
林安吸了口氣,空氣中除了垃圾、下水道和動物屍體揮之不散的混合臭味之外,還夾雜著一絲香噴噴的氣息。
他熟悉這個味道,新鮮大蒜被大火爆炒後的特殊香味。
有人在做飯?
扎伊將身體盤作一團,藏匿於街角的陰影處,林安也降落下來,遠遠觀察著飄出油煙的「中洲雜燴」飯店。
「……那裡湖面總是澄清,那裡空氣充滿寧靜,雪白明月照亮大地,藏著你最深處的秘密……」
鍋鏟的聲音停下,隨著一段略微走調的小曲,一個身影撩開門口的帘子,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菜走了出來。
他將盤子放在塑料桌上,轉向林安和扎伊的位置。
這名男性約在20到30歲之間,皮膚呈現巧克力的深色,五官清秀,有些中州人的影子,眼睛卻是獨屬於西洲人種的湛藍。
兩者四目相對時,林安忽然有種詭異的錯覺。
他仿佛在看一面鏡子。
「想必您就是小林先生了。」青年笑著開口,一口正宗的京片子,「對不起有點遲到,我以為您在林先生說得班圖雨林……害我一頓好找。」
「在那個原始世界待半年屬實太為難人了。」林安走出街角的陰影,凝視著青年藍寶石似的眼睛,「怎麼稱呼?」
「斯汀樂·拿赫。」青年笑眯眯地捧起手中的碗,「用在裡面找到的東西做了碗炒豬肝,可惜和好的面還沒有發起來。小林先生,一起吃不?」
真是個顯而易見的假名。
見林安略有遲疑,自稱斯汀樂·拿赫的青年恍然大悟,連忙從口袋掏出一隻銀色的、酷似收音機的東西,稍作操作幾下,清朗的男聲從裡面傳出。
「叮!宿主已綁定!——哈哈哈,林安,我是你爹。」
林海南的語調照例帶著幾分頑皮,一下子勾起林安的滿腔怒火。
這傢伙先創下了不告而別17年的前科,好容易有了父子相見的機會,又二話不說地撂下自己,冷處理了整整半年!
儘管理智上清楚,身為保守派的林海南在為對抗愛得莉婭而忙碌,林安還是對他的種種行徑頗有微詞。
剛想開口,斯汀樂·拿赫比了個「噓」的手勢。
「不要打斷錄音,小林先生。」
「好。」
林安一邊冷淡回答,一邊盤算和林海南見面後成為大孝子的一百種方式。
「恭喜宿主完成初級任務,成功創建宗門,系統將發放新人獎勵和『萬能幫手』斯汀樂·拿赫一位!下一段獎勵將在一年後發放,請再接再厲哦。」
錄音至此,有一段短暫的停頓,林安忍不住咬牙。
林海南,這他媽就是你要對我說的話?
沉默片刻,聲音再次響起。
「小安,我為你驕傲。」不等林安感動,林海南補充道,「你是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男人中的支配者,男人中的統治者——」
「我相信您的身份,把這玩意兒關了吧。」
林安面無表情地對斯汀樂·拿赫說,父親還是一如既往的精神狀態堪憂。
至少眼前這名青年確實是保守派世家的成員,無論「斯汀樂·拿赫」隱藏了什麼,他是林安和林海南聯絡的唯一橋樑。
剛出鍋的肉香直衝鼻腔,青年收起銀色通訊器,抽出兩把一次性筷子,撕開包裝紙。
「小林先生,我們是一條戰線的同志。」他拍拍身旁的塑料凳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