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經常睡得很晚賈璉是知道的,因此也不擔心打擾到她。
果然,當賈璉叩開館門進去的時候,黛玉屋裡還亮堂堂的。
外間,紫鵑丫頭抱著一雙鞋墊在納,卻已然是困意綿綿,時不時的點頭。
猛然瞅見賈璉進來,慌忙就要起身。
賈璉同樣給她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低聲問道:「林妹妹呢?可睡了?」
「沒呢,姑娘在裡間看書。」
賈璉點點頭,掀開帘子進去。
果然黛玉一如既往的歪在她那小榻上,側著身子向里,也不知在看什麼書。
賈璉貓著身子,就想要捉弄黛玉一下,不成想不等他靠近,就聽見黛玉的聲音:「你不是去姨媽家吃酒去了嗎,怎麼又到我這兒來了?」
賈璉動作一頓。他怎麼忘了,黛玉可是長著一雙順風耳,方圓十米之內的一切風吹草動,都難以逃過她的耳朵!
許是沒有聽見賈璉的回答,黛玉回頭望了一眼,自然就發現了賈璉鬼祟的樣子。
她沒好氣的罵道:「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種幼稚的遊戲。」
玩不說,還被本姑娘識破了,丟人不?
賈璉自然不會覺得丟人,斂正身態坐到黛玉身邊。
黛玉感受到床榻的震動,口鼻間也聞到淡淡的酒氣,她皺眉道:「寶姐姐家的酒好吃吧,讓你吃到這麼晚才回來,真是辛苦你了。」
賈璉作勢砸吧砸吧嘴,笑道:「還行吧,反正我還挺愛吃的。」
黛玉冷哼道:「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哼,一身的酒氣,把我的屋子都熏髒了。」
「什麼醉翁之意不在酒?林妹妹的話,我怎麼聽不明白?」
「你不明白?某些人出一趟城,還不忘給人家帶禮物,司馬昭之心,現在何人不知,何人不曉?」
賈璉眨巴眨巴眼睛,「你說的是我送寶丫頭的貓頭鷹?這事你不早知道了嗎,怎麼現在拿出來說?
林丫頭,你這醋,吃的是餿的吧?」
「噗嗤~」
進來給賈璉倒茶的紫鵑聽到賈璉的話,沒忍住笑了出來。
「二爺不知道,之前雲姑娘拿著你送寶姑娘的夜……貓頭鷹各處炫耀,仿若希世寶物一般。
我們姑娘見了,自然不痛快了。」
黛玉本就被賈璉說的不好意思,聽見紫鵑不幫她反倒幫外人說話,更是暗暗生氣。不想再理人的她,拿起手中的書,來回的掃視。
賈璉頓時樂了,將手搭到黛玉的肩上。被其一記楊柳擺震開,賈璉也不在意,笑道:「你也未免太小氣了,你自己就是個富婆,手握幾十萬的巨資,喜歡什麼東西寵物,叫紫鵑她們出去幫你買就是了。
人家寶丫頭多慘啊?雖然家裡有錢,她卻不過是個女兒,將來遲早有一天要嫁出去的,想來也沒有閒錢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
我這不過是偶然撿到一隻幼鳥,想著她到咱們家這麼久也沒送她什麼像樣的禮物,這才決定給她。
再說,這貓頭鷹也不能給你啊。」
黛玉對賈璉前面的東拉西扯沒什麼感覺,反倒是最後一句話勾起了她的興趣。
她終於捨得坐起來一些,疑惑道:「什麼意思?」
「你想啊,這貓頭鷹可是猛禽。而你這屋裡,又是八哥,又是鸚鵡,還有肥肥的松鼠……
這些可都是它的食物!
對了,還有你身邊這隻你最信賴,最倚重的『鸚哥』……
你說,這貓頭鷹不是和你屋裡的大大小小們天生相剋嗎?我要是把它給你,不是害了她們嘛?」
賈璉說著,對著端茶過來的紫鵑眨了眨眼睛。
紫鵑則是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每次都拿她以前的名兒來取樂,什麼意思?
賈璉的話,也讓黛玉無言以對。
雖然她不信什麼屬相相剋之類的話,但也徹底打消了在館內養一隻猛禽的打算。
其實她雖然也覺得那貓頭鷹的幼鳥呆萌,招人喜歡,但她還是覺得,自己辛辛苦苦,養的肥肥胖胖的「阿嬌」更乖巧可愛。
一想到那貓頭鷹長大之後,要以阿嬌這樣可愛的小傢伙為食,特別是想到自家的阿嬌被它抓在身下,撕咬的鮮血淋淋的場面,她對那貓頭鷹再無一點好感。
也不知道是真的吃多了酒,還是黛玉這屋子太香了,挨著榻,賈璉竟真有了幾分困意。
想做就做,賈璉是一點也不客氣,直接蹬掉靴子,然後躺下。
沒有枕頭,就去扯黛玉靠著的,連帶著將黛玉的身子也給拉了過來。
更好。賈璉自然而然將其整個摟在懷裡,側抱著呼呼大睡。
黛玉被賈璉這一系列動作給震驚到了,反應過來的她,自然不干。
「你湊凱啦,身上臭烘烘的,箍的我難受死了。」
黛玉手裡的書早不知掉到哪裡去了,在賈璉懷裡又蹬又掙的。
「別動林丫頭,讓我躺躺,我困死了。」
黛玉當做沒聽見,仍舊掙扎不停,發現確實掙不脫,她才小聲道:「那就,一小會兒……」
「嗯……」
然而賈璉真正躺下後,又哪裡還有困意?
特別是黛玉的身子抱在懷裡,雖然不像寶釵那般滿滿的觸感,但也是溫香軟玉,嬌小怡人。
沒過一會兒,他就開始不老實的在黛玉身上探索起來。
黛玉原本都相信賈璉是真的累了,困了,畢竟時辰都這麼晚了,賈璉還來瞧她,這也是她願意被賈璉抱著的原因。
賈璉一開始的小動作,她還幫賈璉理解為「色心難改」的下意識的舉動。
但是當賈璉的動作越發過分之後,她自然就意識到自己又被騙了。
羞惱之下,她低頭對著賈璉的胳膊就是狠狠一口。
「哎呀,你屬狗的啊?」
果然一擊奏效,賈璉根本不用她開口,自己就推開她坐了起來,一邊揉搓一邊掀開衣袍查看。
「呸,活該,誰叫你……不老實啊……」
黛玉看賈璉那吃痛的模樣,只覺得很痛快,也就將賈璉吃她豆腐的事忘記了。
又見賈璉當著她面,將袍子衣襟全部解開查看傷處,她雖然不好意思直視賈璉的軀體,但也不由得開始擔心。
「真傷著了?」
黛玉也不清楚她是不是太過分了,畢竟她也是第一次這般用力的咬人。
因此微帶著歉意的跪過來,幫賈璉脫衣查看。
「你瞧,都咬出印子了。林黛玉,你好狠的心!」
當賈璉光著個膀子,將胳膊從衣袖中完全伸出來的時候,黛玉赫然瞧見在他的胳膊上,整齊的印著一圈深切的牙印。
圈中的肉可見的紫了,齒痕卻泛紅,似乎是要滲血的模樣。
黛玉頓時一驚,抓住賈璉的胳膊湊近些查看,然後眼眶就紅了。
「對不起璉二哥哥,我不知道,我以為隔著衣裳不會有事的……」
以前賈璉欺負黛玉的時候,黛玉著惱也咬他,不過幾乎都是咬手。每次賈璉都是表面呼痛,實則半點事都沒有,讓她覺得賈璉皮糙肉厚,可以完全無視她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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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看她竟在賈璉身上留下這麼深的的傷痕,她是既心痛,又後悔,豆大淚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從眼中滑落下來。
見狀賈璉倒愣了。
黛玉情急之下這一口,痛肯定是痛的,但對賈璉來說也就那樣。而且,先不說是他先使壞才被暴擊,就說被黛玉咬,就算是咬一塊肉下來,賈璉也不會眨一眨眼睛!
他之所以這麼誇張,目的還是像之前那樣逗她罷了。
沒想到,倒把她逗哭了。
雖然黛玉經常會哭的,但是這一刻看著她的眼淚不住的掉落,賈璉內心的柔軟處,被不斷的觸動。
輕輕將哭泣的黛玉攬在懷裡,賈璉安慰道:「好了,我騙你的,又不是真的痛。傻丫頭,真笨啊,每一次都會被我騙到。」
黛玉哪裡聽得進去。那麼深的齒印,想像著若是落在她自己的身上,還不得把她疼死。
因此哭的更自責了。
賈璉無奈,道:「那不然,你讓我咬一口還回來?」
黛玉愣了一下,擦了擦眼睛撐坐起來。
猶豫了一下伸出胳膊:「喏,你咬吧。」
賈璉笑了笑,拿起黛玉的小細胳膊,看她眉頭緊繃,牙關暗咬,又緊張又害怕的模樣,不由得覺得好笑。
他將黛玉的胳膊舉到面前,故意左右逡巡,似乎在考慮該從哪兒下口。
這猛虎欲撲的模樣,更是令黛玉心肝抖顫。
但她卻頑強的控制著自己的意志,不讓它抽回自己的手臂。
輕輕地,賈璉在她手背上留下一個吻。
看黛玉有些疑惑的模樣,他道:「傻丫頭,我怎麼捨得咬你。真要咬壞了,心疼的還不是我。」
眼看黛玉又要哭,饒是賈璉也有些吃不消了,忙道:「好了好了,你先別哭。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就給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儘管黛玉覺得有些幼稚,但是眼下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難不成真要賈璉咬她一口?她最怕疼了。
於是擦了擦眼淚,黛玉湊近些重新抬起賈璉的胳膊……此時的她才發現,賈璉只有半個身子掛著衣袍,健碩的身體半遮半掩。
黛玉根本不敢多看,哆哆嗦嗦的低下頭,輕柔的在自己咬出來的傷處吹了吹。
別說,從黛玉口中吹出來的風,仿若真有治癒的能力,伴隨著陣陣涼意,賈璉不但痛意全消,反而有些舒服的感覺從胳膊上滋生。
認真起來的黛玉是懂得安撫人的。輕輕吹了兩口氣,黛玉又用手給賈璉揉了揉,如此重複兩次,她方抬頭,詢問賈璉感覺如何。
賈璉笑道:「以前我覺得林妹妹定然是天上的仙女轉世,現在我改變看法了。
林妹妹定然是天上的仙草降生,都不用學什麼醫術,只需要輕吐一口仙氣,便能治癒世間一切傷痛和疾病。
看來以後我要是生病或者受傷了也不用再找大夫了,直接讓林妹妹幫我治就好了。」
黛玉聞言笑嗔道:「貧嘴。」
說完,偷瞄了一眼賈璉的身子,別過頭吩咐:「還不把衣裳穿起來,你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怕什麼,你這屋裡又沒有外人?再說,昨兒我才看了你的,今兒讓你瞧瞧也不吃虧……」
「你……」
黛玉心裡這道坎本來就還沒過去,賈璉這麼說,豈能不讓她羞惱?
不過想想方才賈璉的溫柔,她又罵不出口。
沉默了一下,她道:「時辰不早了,你該回去了。要是等會鳳姐姐派人過來請你就不好了。」
黛玉其實很早就在思考,將來如何和鳳姐兒相處。
今兒賈母讓她坐媳婦們那一桌,總算是讓她退無可退,她必須要面對了。
她不想和鳳姐兒爭什麼,更不想讓鳳姐兒誤會她。
因此她不想看到鳳姐兒派人來叫回賈璉這種情況發生,那會令人覺得她在和鳳姐兒爭寵。
賈璉猶豫了一下,將黛玉重新抱住,在她額頭親了一下,然後囑咐道:「那你也早點休息,明兒一早我再來瞧你。」
黛玉眉頭微皺。
儘管她知道賈璉如今似乎是閒下來了,但是這樣殷勤的來見她是不是不太好?
昨晚見過,晌午見過,晚上也來不說,明兒一早還要來瞧她?
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多說什麼,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當走出瀟湘館的時候,賈璉暗嘆一聲,真切的感知到,有些話當著在乎的人的面,是真的很難從容的講出來。
從和寶釵分開他就在思考如何讓黛玉更容易的接受寶釵的存在。
鳳姐兒那邊他倒不是很擔心。
偏頭看了一眼打著燈籠跟在他身側的紫鵑,賈璉搖了搖頭。
罷了,還是等明兒帶她二人出了城再說吧。
以黛玉的聰慧,屆時肯定能瞧出端倪來,等她有了心理準備,再安撫她應該要容易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