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剋扣賞賜?
義軍頭領們並沒有太多的選擇,他們的密會只是達成了一個並不是很穩定的共識,那就是繼續為大宋效忠。
不過想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因為相對於作為義軍首領,如何安撫躁動不安的底層軍士才是最難的。
這倒不是說底層軍士不好收買,實際上想要收買這些人的人心很簡單,只要能夠像陳珅一樣給他們分地就行。
只是這法子雖簡單,可惜在大宋卻辦不了。
因為大宋的土地政策相對於其他王朝來說著實有些奇葩。
大宋不抑土地兼併,實行土地自由買賣和兼併,國家不再干預土地私有制的發展,對土地自由買賣和兼併持自由放任的態度。
後世很多人都說,宋朝行這般土地政策,乃是因為宋朝的商業極其發達,朝廷稅收對土地的依賴較小,乃是社會發展較為先進的體現。
其實這些人的認知卻是倒果為因了。
不是大宋商業發達所以不抑土地兼併,而是大宋朝廷無法控制土地兼併,不得不轉而發展商業,從造就了宋朝商業的繁榮。
而這一切的根由起始,卻就源於北宋開國的方式有問題。
宋太祖以兵變篡國,繼而建立政權,他並沒有像那些從頭開始的王朝開創者(如漢高祖、唐太宗、明太祖等)一樣,在建立政權的過程中獲取得大量的無主土地作為戰利品,因為當時的大部分土地所有者都是宋太祖的支持者。
而隨後宋太祖率軍攻伐南唐、西蜀時,又因為過於顧忌北方的強敵,未曾大規模的沒收戰敗國的土地所有權進行再分配,以免引發過度的社會動盪,從而給北方的強敵以可趁之機。
基本上只要江南的地主們能夠按時按量的繳納賦稅給宋太祖充作軍資,宋太祖就容忍他等坐擁大量田產而不相擾。
北宋唯一在戰爭中獲取了大量無主土地作為戰利品的時候就是攻打北漢時,只可惜後來高粱河車神一把「大漂移」,直接把剛剛做好的「蛋糕」給扔了。
說穿了,大宋政權只是這片土地的名義上的共主,並沒有國內田地的實際所有權,也就無法像漢唐一樣給百姓和士兵分發永業田(公田)。
且由於北宋早期一直受北方的強鄰遼國的威脅,歷代官家更不敢進行深度的土地改革,畢竟歷史上的王莽可是給大家表演過什麼叫做「天降大魔導」。
所以說,大宋不抑土地兼併,並不是大宋君臣不想抑制土地兼併,而是他們抑制不了。
就好比,一百萬資金是別人的,你作為一個旁觀者如何去支配花差這一百萬?
怕是就只能去偷?去搶?去騙吧?
回到正題,宋廷拿不出土地給義軍們分配,最多也就分發些財物作賞賜,這般可壓不住義軍底層的心思。
什麼?你說拿青塘的土地作賞賜?
大膽!史密斯專員們都還沒吃飽呢,你個大頭兵也想屁吃?!簡直是白日做夢!
不過對於這等心底長草的義軍如何處置,大宋的官員們可是有著極為豐富的經驗。
總結起來就是:分而化之,殺雞儆猴,賞一儆百。
這種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的策略看起來簡單,但是用來對付那些沒什麼遠見的底層泥腿子效果簡直出奇的好。
當然,同樣的招數,不同的人用出來的效果卻是天差地別。
第三日,威州團練使王厚、武康軍節度使童貫聯袂來得義軍駐紮的營寨。
他等擺開儀仗,威儀赫赫,仆一至,便令義軍西征先鋒使王煥急擊鼓升帳,點將聚兵。
俄而,眾將齊聚校場,分兵列隊成陣。 王厚依次點驗軍籍,重申軍中律例。
然後童貫於校場點將台前,雙手捧一黃麻卷,宣讀上諭。
制曰:「寡人聞褒有德,賞至材,今有良才王煥、韓存保、徐京、荊忠···等,雖出身悖逆,然多懷忠義之心,奉詔討番,多負勞苦,屢立功勳,嘉名功策···噫呼!凡爾諸臣,益勵忠勛,用安社稷,酬功報德,率由典章。欽哉!」
後王厚又宣讀樞密院嘉獎文書,俱賜酒肉賞錢犒勞諸軍,大饗士卒。
接下來眾將便於中軍大帳中擺下宴席款待上官,酒是上賜的御酒,菜餚卻是童貫帶來的廚子整治。
卻說軍中分發酒肉賞錢,乃由相應的廂官佐吏負責,原定每名軍士美酒一壇,羊肋半扇,賞錢一貫。
當然,所謂的美酒只是平常的官坊黃酒,不過在西北之地卻算得珍惜之物。
至於羊肋,由於大軍攻伐青塘,所獲牛羊極多,故軍中羊肉吃用頗為泛濫,羊肋算是賞賜當中最不值錢的物什。
只待得軍士接了酒肉賞錢,卻才發現壇中黃酒只小半些,羊肋只有半扇的三分之二,賞錢更是是只有一吊小平錢而已。
大宋慣常論錢,一貫足陌為一千文,普通一貫為六百文左右,五吊錢為一貫,故一吊錢只有一百二十文。
可以說軍士們的賞賜被剋扣的已經不是一個「狠」字來形容的了。
對此底層的軍士們當然不肯吃虧。
只不多時,便有不忿的軍士尋那分發酒肉賞錢的廂官佐吏理論。
不想那些個貪官皂吏皆傲橫驕蠻至極,直破口大罵諸軍士「剮不盡殺不絕的賊寇,一身反性尚不改」。
直氣得諸將士一佛升天,二佛降世,當要打殺了這些個腌臢贓官。
說來這些軍卒可是在戰場上的屍山血海里走出來的銳卒,一身的殺氣凜凜,眾成陣勢後更是殺氣沖霄,驚懾鬼神。
那些個廂官佐吏如何能堪得這般恐怖的精神衝擊,只受些氣勢便已駭得手腳酥軟,渾身冰寒,吶吶不敢再言語了。
些個小校上前,卻將一眾官吏打翻在地,然後代替他等重發賞賜,各人酒肉皆滿,賞錢足陌(指一貫千文)。
很快用以賞賜的酒肉錢物就被分發殆盡,只是卻不曾滿足所有的軍士,尚有大半將士不曾得賞。
很明顯,王厚、童貫等並沒有押解來足量的賞賜。
只是不知道這兩位大佬知是不知其中問題。
軍士們卻也不傻,尤其是其中頗有幾個會謀算的,只當上官不知內情,卻命人將些個廂官佐吏捆綁了,一發押解著來得大帳前,使人通稟於內。
而大帳中,王厚、童貫並義軍諸首領正在宴飲談笑。
其中以童貫為尊,王厚居下,其餘義軍頭領分次落座於各自的几案前,或有逢迎,或有豪飲,或有啖食,皆不一而足。
待有侍衛親軍入帳與王厚密報外情,王厚卻與童貫對視一眼,便冷臉喝道:「王煥!荊忠!帳外軍卒異變,汝等可是要坐反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