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聲、吶喊聲、號角聲、馬蹄聲、嚎啕聲...無數的聲音交織在耳畔,令寧風恍惚間覺得她並沒有死,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場噩夢。
不對,艹,這是誰造反了還是咋滴?
忽的又意識到什麼,但見寧風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竟還真是一片廝殺。此時的她竟然正躺在一片赤紅的沙地里,黃沙捲起狼煙,四周濺起鮮血淋漓,這情景自是讓她感到很熟悉,可又與腦子裡的記憶對不上。
在她的記憶里,她此時應該是死在皇城冷宮才對,也許她的屍體正在被拖去亂葬崗的路上。
可這...
她現在是在哪裡?
「寧風,什麼情況?你有沒有事?」
忽的又聽到一道甚是耳熟的狂吼聲響在耳畔,寧風偏頭,眼帘里映照出一張國字臉,一如既往的橫眉怒目、凶神惡煞、惹人討厭,寧風微愣。
這是她大哥寧琅的臉,她自不會認錯。
可她大哥不是也死了?
「趕緊起來!不行你就撤回去!」
這是在黑山山脈的北面。
這一役自又是北狄主動挑起的。
而就在剛剛,寧琅親眼所見,敵人的那桿槍還沒有碰到寧風,寧風竟然就倒地了。他以為是他這妹子出了什麼狀況,所以他趕緊就往這邊沖。而如今瞧著,他這妹子好像是真出狀況了...
「寧風,你回我一聲啊。」此時,寧琅早已翻身下馬,且已經將寧風從地上給扯起來,正護著她。
而寧風此時則仍有些無動於衷。
對於此時的寧風而言,她正感到天旋地轉,是真的在天旋地轉。
少頃,寧風這才感覺好一些。
此時恰有一北狄士兵拿著手中的槍刺向她,出於本能反應,但見寧風極其迅速的抬起腳來,一腳正好踹在那士兵的胸口處,與此同時,她的右手也已穩穩的接住那桿槍,然後她嘶吼道:「鬆開!鬆開!你耽誤我的事!」
這句話,寧風當然是在對寧琅說。
因為寧琅正拽著她的另一隻胳膊。
「你感覺如何?」
「好的很。這是跟北狄那群兔崽子在打?」
啊...
寧琅竟忽的聽到寧風這般說,是明顯的愣了一瞬。
看一眼寧風,又趕緊繼續投入戰鬥,寧琅心道:這人剛剛在說什麼胡話,中邪了啊?
「艹!」
而另一邊,寧風因一時不慎,竟挨了一槍,好在那槍只是擦破了點她的皮毛。
不過這一槍也算是挨得值,清晰的疼痛感令寧風更加確定她還活著。
至於是還活著?還是死而復生?對於這一點兒,寧風則仍沒有答案。
而眼下顯然也不是考慮這事的時候,眼下最要緊的事是保命。
戰場可非兒戲。
「鏘鏘鏘...」
忽的,北狄竟然鳴金收兵了。
見狀,寧琅則趕緊下令追擊。
在追擊的途中,寧風則又直覺得這一切很熟悉,這周遭的樹木、砂石都無比的熟悉。
「不對,大哥,不要追了!撤!趕緊撤!」
「射箭!」
忽的,與寧風的聲音同時響起來的則是北狄的軍令,緊接著則是萬箭齊發。
他們中伏了。
這是元和三年的那一役,寧風此時已無比的肯定。
這竟然是元和三年?
仍然是來不及細細的尋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寧風眼下只敢先顧著自己以及身旁的寧家軍後撤。
待撤出伏擊圈,寧風這才有空盤算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她應該是重生了,像話摺子里寫的那樣。
她竟然重新回到了元和三年,她剛剛滿16歲的時候...這才是她第一次廝殺在真正的戰場上。
此時,她的父親仍在她的身旁,她的大哥仍在她的身旁,她寧家軍的各位將軍們也仍在她的身旁...悲劇還未生!
...
「寧琅,你這一次冒進了!」
待回到軍營里,見到寧正清,寧風怔怔的看著他,聽著他那渾厚且沙啞的嗓音,則直覺得眼眶濕潤。
好在她控制住了。
此時,寧正清正在責備寧琅。
方才的追擊,寧琅的確是有些急功近利了,這一點兒,寧琅已然自知,遂趕緊承認錯誤。再加上旁邊有各位將軍們替寧琅求情,到最後,寧正清就只罰了寧琅十軍杖以小懲大誡。
而寧風則如上一世里一般受到了表揚。畢竟這是她第一次上戰場,不管表現好與壞,寧正清都是要表揚的,以作為鼓勵。
便就是在寧正清表揚她的時候,忽的,寧風的腦子裡冒出來一件事,所以她趕緊打斷寧正清道:「父親...!」
一聲「父親」喊出口,又忽的戛然止住,但見寧風咬咬嘴唇,繼而將目光垂下,竟再也無言。
寧正清則道:「你要說什麼就說。」
聞言,寧風則道:「沒什麼...」
這三個字宛如蚊蟲嚶嚶,那聲音低的就連寧風自己都快聽不見,從而惹得寧正清拿眼睛斜她道:「這上了次戰場,膽子竟變小了?平日裡也沒見你怕過誰...」
「我...」張張口,寧風其實很想告訴寧正清今夜需要支援勐罕城,因為北狄已經找到一條小路可以悄聲的穿越黑山,可她又不知該如何說,因為她沒法子向寧正清解釋她為何會知道這件事情。
她難道要告訴她的父親,她其實是來自於元和十三年的寧風?
她父親會信嗎?
若不信,她會不會被當成瘋子,或者說是被當成邪物...
可若不說,那今夜的勐罕城又當如何?
此時的寧風很是糾結。
因為在上一世,北狄軍偷渡黑山一事,他們是全然不知情,從而導致勐罕城無援,從而導致勐罕城被攻破、被搶掠、被屠殺...
在上一世里,勐罕城一役是他們寧家軍的恥辱。
便就是勐罕城被屠一事惹得龍顏大怒,事後當今陛下便派了蕭家世子爺蕭白到北疆來監軍,由此她與蕭白相識,由此她嫁入雲南王府,由此她寧家與蕭家綁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而最終的結果則是她寧家滿門皆死、家破人亡!
所以她必須得阻止勐罕城的慘劇。
可她又該如何阻止這場慘劇?
如今的她可沒有一兵一卒可調...
而時間可不等人。
待離開寧正清的帥帳後,寧風站在帥帳的門前,看著西斜的太陽,眉頭擰得比黑山還要高。
「啊...」
忽的,那明顯是寧琅挨軍杖的喊疼聲。
聽到寧琅的聲音,寧風則終於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