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與往,她不同了

2024-08-12 15:21:59 作者: 蘭十七
  柳喜喜換了一件舒適的燕尾青色的圓領寬袍,不會梳長發的她,也只有將頭髮擦乾後,松鬆散散地綁了一個低馬尾。

  她走到姜諳的門口躊躇了一會兒。

  為了方便照顧,兩人同住在乘風院,柳喜喜在主屋,姜諳在東屋。

  太陽已經爬起,照得院子通亮,青草舒展開枝葉,露珠滑落,在跌落的瞬間,柳喜喜下定決心,推開虛掩房門而入。

  姜諳筆直地坐在床邊,聽到開門聲,便別過臉去。

  柳喜喜在他旁邊坐下,自顧自話地道,「姜諳,我剛剛掉進水湖裡了,被鳴秋灌了滿滿一碗的薑茶,臉都辣紅了。」

  「大家都來關心我,怎麼你沒來?」

  「姜諳,為什麼不理我?」

  柳喜喜輕聲地問道,雖然沒有看到姜諳的臉,但她卻看到豆大的珠淚一顆一顆地砸落,似砸在了她的心裡,愧疚之意更盛,連罵原主的心思都沒有了。

  姜諳忍住抽噎,道,「那麼多人關心你,不差我。」

  「可那麼多人,也不是姜諳你啊。」柳喜喜鄭重道。

  姜諳轉過頭來,哀怨地望著柳喜喜,一雙眼睛腫得像核桃,一看就知道哭了許久。

  「你對誰都那麼好,可也是少不了這個人,少不了那個人?」

  面對姜諳的質問,柳喜喜眼瞳微顫,姜諳的模樣叫她心中不忍,仿佛自己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

  「你冤枉死我了,他們關心我是因為我是王爺,是王府的主人,關係著他們的口糧,可你不一樣……」柳喜喜說到這兒,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頷首道,「行,你若煩我,我走便是了……」

  姜諳這是在逼她表真心,可是騙人感情,喪心病狂。

  但轉念一想,如果柳禧禧沒有死,他們本該是一對快樂的眷侶。

  糾結與愧疚在心頭交織,柳喜喜話到此處,不顧哭人淚成的姜諳,假裝生氣的離開。

  她應該給雙方一點時間,她雖沒有什麼感情不能將就的矯情毛病,但總歸是不能騙人家的感情。

  因為化雪在外頭忙著,身邊少了個嘰嘰喳喳的百靈鳥,柳喜喜的煩悶攏在心頭,久久難以散去,還要忙著應付昭平郡主元原,好幾日,柳喜喜僅在門口望了眼姜諳的屋,就出了院子,很晚才會回來,不說去看看他,連招呼也沒再打過,完完全全交給了琴棋書畫照顧,他們來報姜諳不肯吃藥,她也不為所動,只是整夜整夜的難以入睡,總要在窗前望著東屋望半宿。

  姜諳的身體越來越差,鳴秋勸道,「姜諳公子,你莫要和王爺置氣,她向來脾氣就倔強,認定了的事,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她雖貴為王爺,可她也只是個普通人,你這樣作賤自己,王爺豈能不痛?」

  說話間,姜諳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她若在意,為何一直不來看我?她若真心有我,又何忍棄我不顧?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對不起。」

  鳴秋把著脈,發現他體內的奇怪東西又冒了出來,心中有了猜想,而後道,「怎的說起了對不起,王爺待你如何,我們每一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別瞧她是個女子,又是個王爺的,她也才十九歲,需要哄的,往後還得請你多包容王爺,她出生在那個地方,從小經歷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極難敞開心懷接納一個人,你是第一個讓王爺放下心防的人。」

  見他沉思不說話,鳴秋問道,「姜諳公子,你當真沒有中過毒嗎?」

  姜諳搖了搖頭,目光移向一邊,沉默不語。

  鳴秋收拾好藥箱,叮囑姜諳好好休息,便往柳喜喜那邊去了,柳喜喜此時正和元原在晴翠湖邊的落雁亭下棋。

  鳴秋向兩人行了個禮,「見過王爺,見過昭平郡主……」

  柳喜喜瞧了一眼鳴秋便知她要來幹什麼,這幾日,不論她聽不聽,鳴秋日日都會來報告姜諳的情況。

  她落下一子,問,「什麼事?」

  鳴秋瞧了一眼一旁認真思棋的元原,斟酌了一下,說道,「王爺還是去瞧瞧姜諳公子吧,他的身體近來不大好。」

  柳喜喜賭氣道,「不去,他都不信任我,我熱臉貼冷屁股,好沒趣的。」

  鳴秋道,「王爺,他是男子,自然嬌弱,性子也靦腆些,你再不去看他,他可就真撐不住了。近來,他體內的那個奇怪東西又冒了出來,似乎與他的情緒有關,那個東西起初還很溫和,現在一直在吞食他的精氣,長此以往,恐會燈燼油枯。我醫術有限,尋了許久良方,也沒有找到解決之法,現在只能由王爺來穩住姜諳公子的情緒,莫讓那東西繼續吞食盡姜諳公子的精氣。」


  柳喜喜皺起眉頭,鳴秋的話怎不叫她心驚,怎不叫她不忍。

  元原道,「姐姐去看看姜諳哥哥吧,這幾日,你總是心不在焉的,也是擔心的吧。」

  柳喜喜不說話。

  元原也不再說話,似是怕柳喜喜惱了。

  鳴秋道,「王爺,不念別的,就念姜諳公子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應該去看看他吧。」

  救命恩人!

  柳喜喜心底冒出一股子氣來,明明是柳禧禧作的孽,這會子全是讓她來承擔,她做得還不夠好嗎?他怎麼就懷疑她?說出來的話,也就變得冷冰冰的,「他自己不想活了,與我何干,你退下吧。」

  鳴秋無奈應是,只好回自己的院子去,繼續尋找解決之法。

  柳喜喜的心變得亂亂的,像一團麻繩找不到頭。

  姜諳並沒有錯,她也沒有錯,只是命運將沒有錯的兩個人錯誤地綁在了一起。

  「姐姐,你從哪學的古怪棋法,我下不好。」

  元原一手執著棋子,眉頭都聳成了小山,他的話把游神的柳喜喜拉了回來。

  經過幾日的相處,柳喜喜對元原有了些改觀,他或許是個熊孩子,可在她的面前,除了粘人之外,並不會有出閣的事,又或許是因為將她撞進湖中,才老實了幾日也未可知。

  因實在無聊,柳喜喜教了元原五子棋,只是他總把下圍棋的思路放在五子棋上,下得亂七糟。

  她調整了一下情緒,笑道,「我拜師qq大廳的網友。」

  元原舉棋不定,「寇寇大庭是什麼地方?網友是很厲害的人嗎?」

  「你別管,我倒想知道,你不在京中陪著太后,大老遠來通州幹什麼?」柳喜喜從春夏秋冬那兒知道,這個昭平郡主從小養在太后身邊,脾氣是寵的無法無天,除了柳禧禧,誰也不敢拿他怎麼著。

  這麼嬌氣的孩子大老遠跑過來,絕對不簡單。

  元原道,「十六是我父親的祭日,我在昭城祭奠完我父親後,正準備啟程回京中,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說是姐姐被狐狸精搶走了,我才來的。」

  「姐姐,你不能娶別的人,必須娶我。」元原忽然抓住柳喜喜的手,「我知道你喜歡姜諳哥哥,我早有心理準備,不會介意你娶妾的。」

  「小屁孩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才十二歲啊!你現在最要緊的任務是好好讀書。」柳喜喜抽回手,彈了元原一個腦瓜崩。

  元原捂住額頭,鼓著腮幫子,道,「姐姐,你莫要逃避,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知道你因為蝕心水之毒才不願意娶親,沒關係,只要能嫁給你,什麼都沒關係,就算是多男共侍一夫我也願意。」

  柳喜喜愣了一下,連個小屁孩子都知道有問題要解決,不能逃避,她怎麼連一個孩子都不如了,笑道,「你是不是因為下棋下不過我,才扯這些閒話,好讓我放鬆警惕,輸你一局?」

  元原搖了搖頭,道,「我父親當年與敵寇首領同歸於盡,收復了昭城,阻止了敵寇想要打進京中的意圖,皇帝告示天下,封我為昭平郡主,並承諾我為太子妃,我那時候才三歲,無法拒絕。」

  「姐姐,在京中,除了你,她們都想要吃了我,所以我才不斷的犯錯,想讓皇帝收回成命,如果不行,我只想嫁給姐姐。」

  柳喜喜被元原的話驚得合不攏嘴,她知道自古皇室無兄弟,沒想到一個孩子就要來承受這麼多。

  她摸了摸他的頭,道,「傻瓜,不想嫁就堅決地拒絕掉,沒有人可以壓迫你,你是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等你長大了,依從自己的心去尋找自己的所愛,不要困死在京中,你並非只能嫁給我柳氏子弟,還有更廣闊的天地在等你。」

  柳喜喜的話一字一句地落在了假山後面的姜諳耳中。

  與往,她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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