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沒怎麼出過遠門,原本家境也不太好,從小到大並沒有什麼離家旅行的機會,她上一次收拾行李離開的時候,便是奶奶和爸爸突然變了臉色,要與她斷絕關係的17歲。
那年的小梁知還在念高三,正是高考衝刺最為關鍵的一年,她乖巧討喜,懂事禮貌,學校里的老師挺偏愛她的,私下裡聽到學生們議論一些關於她的傳聞,雖然不好過多地追問人家的家事,可到底還是心疼她多一些。
班主任家裡的親戚是個芭蕾舞老師,見梁知模樣精緻漂亮,是個走藝術路的好苗子,那會兒她冷不丁沒了家,一切生活來源全得靠自己,吃住都成問題,更別提上學,老師心善決定帶帶她,至少把小姑娘帶到成年,她若有其他喜歡做的事,也可以另謀出路。
好在她刻苦努力,跟著老師學芭蕾,她有興趣也似乎有些天賦,她總說,記得小時候曾經看過自己的母親跳芭蕾的,然而母親去世多年,她甚至都快記不起她臉上的模樣,但那抹純白小天鵝的嬌軟身影,她久久不能忘。
小姑娘半路出家也挺爭氣,老師見她是塊材料,也願意栽培,特地將人送去專業的培訓中心集訓。
集訓相當辛苦,就連過年都是在培訓中心過的,她和成小霜兩人互相加油打氣,都如願以償地考上了乾大表演系。
那年她錄取以後,老師替她申請了學校助學金,而後舉家移民美國,想來應該已經有三四個年頭,如今自己居然已經結婚了,她也不記得這三年裡,到底還有沒有與老師見過面。
小姑娘難得收拾一回行李,觸景生情,腦袋裡想了好多上大學前的事。
也許是真的被傅勁深養嬌氣了,收起東西來的時候相當隨心所欲,她腦袋裡想著別的事,手上動作也沒什麼條理,裝了點生活用品後,隨意地將一些比較適合在校園裡穿的衣服丟到行李箱裡,壓根連折都沒折,似乎只要全裝進去就大功告成。
傅勁深懶懶地靠在一旁看她收拾,隨意地掃了眼那兩個敞開的大箱子,裡頭衣服塞得亂七八糟,他忍不住搖搖頭失笑。
然而小姑娘似乎還整理得很認真的樣子。
傅勁深心裡糾結鬥爭了許久,他私心裡確實希望她收得慢一些就能晚一點走,搗了幾回亂之後也知道自己這做法實在幼稚,哪怕收不完,人還是得走,留不住她的。
男人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輕嘆一口氣,又實在見不得她一個人折騰的樣子,認命地上前蹲在她行李箱旁邊,伸手替小姑娘將箱子裡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來,有條不紊地捲成條,整整齊齊地替她將裡頭的東西分類擺放好。
梁知回身看見的時候驚訝又羞愧,他見她那副樣子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男人替她將兩個大箱子扣上鎖,拍拍手從地上站起來。
「傅太太如果心裡實在感激,我建議你可以考慮考慮獎勵一下你能幹的追求者。」他唇角微微勾著。
梁知揚揚眉,眼底也儘是笑意,嗓音嬌嬌地問:「比如呢?」
「比如給我轉個正?」傅勁深建議得十分中肯。
梁知深思熟慮過後,也並沒有採納。
她眸中帶笑地瞪了他一眼:「想得美哦。」
「嘖。」男人輕嘖一聲,「現在的小姑娘怎麼這麼難追。」
梁知被他逗著笑彎了眼,傅勁深盯著她那柔軟嬌氣的笑顏,心裡特不是滋味,把人親手送離自己身邊,這下去也許一周只有周末能見上她一面。
最後還是他親自開車將人送到了學校,要帶的東西有點多,他換了台大點的保姆車,外形和車牌號都相當低調,大抵是他車庫裡最最不起眼的一台車了,梁知相當滿意,這才同意他將車子直接開到宿舍樓下。
外頭陽光正盛,花草都被曬得沒有生氣,來往的學生頭頂烈陽,各個皺著眉頭往陰涼處躲,而即便如此,車內冷氣的寒涼依然沒能將梁知留住。
小姑娘望著久違的大學校園,心裡興奮得緊,她臉上笑意明顯,她笑得越開心,傅勁深心情就越發不好。
「上學就這麼開心?」他記得他原來就特混,一點不喜歡學校不喜歡上課,好在腦袋瓜子聰明,後來接手家業居然憑著與生俱來的敏銳和狠勁,將傅氏越做越大。
梁知前一秒還貼著車窗看向外面,此刻聽見他說話,笑著回過身,溫軟地點點頭:「嗯!」
傅勁深快被她氣死了。
深黑的車子停在宿舍樓的一片樹蔭之下,梁知不等他俯身過來,便動作利落地替自己解了安全帶,轉過身正要開車門的時候,身旁男人「咔嗒」一聲,淡定地將車門上了鎖。
「怎麼啦?」她回過頭,不解地看向他。
「再陪我呆會兒。」他嗓音沉沉的,梁知居然從這個大男人的話語間聽出了點撒嬌的意味,她心下突然一軟,當真老老實實地坐在座位上,軟軟地盯著他瞧。
他不說話,只是慵懶地看著她,然而梁知雖然心跳得很快,卻也並沒有拒絕,他想看就讓他看好了。
到底還是要走的,她來之前給成小霜打了電話,讓她一個多小時之後來樓下接自己一趟,此刻宿舍樓前出現了個微胖的少女,看起來和梁知年紀相仿,女孩站在門口的階梯上張望,應該是在等待什麼人。
「小霜來接我了,我得走了,傅先生?」
「嗯……」他實在想假裝聽不見,末了痞痞地沖她扯了扯嘴角:「不親一個再走?」
梁知瞬間羞紅了臉,佯裝淡定地瞪了他一眼,傅勁深也知道沒戲,退而求其次:「那抱一個吧?」
他說著就俯身沖她靠過去,她笑嘻嘻地一個勁往旁邊躲,嘴裡嘟囔著:「你還沒轉正呢,不給抱。」
「預支一次也不行?」
小姑娘很有原則地搖搖頭:「不可以哦。」
傅勁深真想就在這車裡把人給辦了,想當初他可是一晚上想要幾次就要幾次,任由她怎麼哭怎麼求都沒用,這種事,興致上來了哪個男人能剎得住車,她又那麼嬌氣,他恨不得死在她身上,然而如今卻混成這副田地,連抱一個都求不來,傅勁深覺得自己這二十八年算是白活了,然而此刻他這見不得光的男人還真不敢逆著她來。
他輕嘆一口氣,認命地給她開了鎖,而後又轉頭看了眼車後的一大堆行李,他作勢要跟著下車,替她將東西扛樓上去,那些東西可不輕呢,他哪能讓她自己動手。
「你幹嘛呀?」小姑娘軟軟地問。
男人揚揚眉:「替你搬東西啊,怎麼了?」
「女生宿舍,男人止步的……」
哪個王八蛋定的狗屁規矩,傅勁深滿臉不悅:「那麼多東西你怎麼拿?這小胳膊還想不想要了?」
「小霜幫我一起呢,我可以的。」
他並不信她可以:「那車後頭的洗碗機呢?你們小姑娘能知道怎麼裝?」
「你這也太誇張了……學生宿舍哪用得上這個……」梁知不禁失笑,這大少爺是真沒過過普通學生的日子。
「那洗碗怎麼辦?你這手我摸都得小心翼翼,哪能碰那些東西?」男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他當真是把梁知當作寶貝來養,一點苦都見不得她受,說著還忍不住捉住她小手,占便宜似的握在自己手心揉捻一番過過乾癮,而後又漫不經心地開口,「要不我還是給你在學校弄套條件好的公寓住住得了,好不好?你也省的去那豬圈受罪,我平時也方便過來照顧照顧你。」
梁知哪能不知道他心裡打的什麼主意,一把將自己的手抽回出來,他抬眸看著她,她此刻也並不害怕他:「什麼方便照顧啊,是方便你過來耍流氓吧?」
傅勁深順勢點頭承認,反正他臉皮可沒她薄:「你如果非要這麼理解,那也不是不可以。」
「好了好了,我們普通大學生都是去學校食堂吃的飯,不用做飯也不用洗碗,不勞傅總操心啦。」她耐著性子安撫他,也擔心小霜在外頭等太久,說完便想要轉身下車。
傅勁深聞言一臉不爽快,眉毛揚了揚:「食堂能吃嗎?!」人多,男同胞也多,他想起來心裡就一陣煩悶,實在是說服不了自己放下心來,然而梁知卻像剛放出籠的鳥,一絲不舍都沒有,只看得見她滿心期待歡喜。
成小霜就站在門外,梁知一下車就向她飛奔過去,她三年來很少上學,更是沒有什麼機會回宿舍住,小霜知道她要回來,激動得一整晚沒睡著覺,眼見她向自己奔過來,兩個小姑娘感情好得不得了,開心地抱作一團。
還在車內坐著的傅勁深面色鐵青,男人眯著眼望向宿舍樓底兩個激動相擁的少女,氣不打一處來。
他連個預支擁抱的機會都沒有,這小祖宗和別人抱得倒是挺自在,這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呢,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抓得死緊,似乎能把它捏出一個痕來,什麼男同胞讓人擔心,這女同胞也他媽的不安分啊。
靠近他那頭的車窗半開著,偶爾有路過的大學生,定睛瞧了眼宿舍樓那頭,而後開始激動地尖叫,尖叫聲透過車窗傳到他耳朵里,她們在說:「天哪!是梁知嗎?她居然回學校了!好漂亮啊,比電視上還漂亮,我要把照片列印出來貼在床頭!」
傅勁深努力憋著氣,強忍著想要下車把這個惹眼的小女人捉回來的衝動。
梁知去上學的第一天,是周一,別墅里沒了她的身影,傅勁深臉上也沒了笑。
忍耐力極強的男人在周二的早上給梁知發了條簡訊:「晚上回家嗎?我去接你?」
那頭片刻後才回了條消息,傅勁深等得心臟都疼了,立刻拿起來看,然而看了還不如不看呢。
她說:「我周一才剛上學呢,今天才周二呀。」
他沉思片刻,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在手機上敲字:「周二挺好的,周二,這日子吉利,適合回家。」
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