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天都不亡朕。」
慕辰的語氣很平淡，就像只是在敘述一個不爭的事實。
而說這句話的同時，他已繞過了那盤龍的桌案，走到了沈舒怡面前，蹲了下去。
沈舒怡手裡的劍已經被彈出了幾丈開外，她整個人此時都跪坐在地上，渾身顫抖，滿眼驚懼。
像極了我現在的樣子…
我自覺見過的世面不算少，但剛剛那一幕卻讓我真的如同見鬼了一般。
我接受了慕辰異於常人的設定，甚至接受了天道對他的偏愛，但剛剛那一幕於我而言，我實在是理解不了也消化不了，這已經超乎了我的認真了…
就如同大白天見了鬼，而那鬼甚至還和我說話了…
我不知蒼洛關山作何感想，我只知道，此刻我的後背已經淌出一層冷汗…
慕辰一側的嘴角高高揚起，抬手挑起了沈舒怡的下巴。
「舒兒，為什麼這最後的時候，你也這麼不聽話了呢？如果沒有剛剛拔劍的事兒，或許朕還能許你一世榮華。」
此刻，即便是他的臉上春風和煦，但那笑容卻如同一隻早已不見血肉的白骨之爪，死死地桎梏著你的心臟，讓你恐懼到無法喘氣。
沈舒怡的目光已經變的有些空洞和呆滯，嘴裡窸窸窣窣喊著什麼。我的腦袋往前湊了湊，才聽清，她喊的是一聲聲的「安兒」。
此刻，縱使我對她有萬千的不滿，也都煙消雲散了。
她所有驕縱跋扈，在這身份，世道或者說權術的逼迫下，已經空剩下一副軀殼，連母親的身份最終都被剝奪了去，真是到頭來一無所有。
於她那不可一世的人而言，這個結果，無疑是殘酷的。
「來人，把太妃帶回鳳儀宮，永不得出宮半步。」
說慕辰心狠吧，可他終是留了沈舒怡一條性命。可現在的她，經歷此番種種後，或者活著反而不如死了來得解脫吧。
沈舒怡被內官拖出去的時候，沒有半點掙扎，慕辰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徑直走回了他原先的位置，抬眸又看向我和蒼洛關山。
「見笑了，插曲而已。接著說剛剛我們沒有說完的事情吧。」
他甚至雲淡風輕到，似乎剛剛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
我心裡不禁因他的無情而感到膽寒。
或許是見我沒有說話，慕辰抬頭瞥向了我。
「季丞相說聖女找朕是有要事，聖女倒是說說，有什麼要事？」
他臉上的表情，如同我剛進這御書房時一般，慵懶和玩味，似乎我說的事情於他，不！應該說我們每個人現在於他都是跳樑小丑。
他如同一個看客一般，有充足的精力看我們如何表情，如何掙扎，如何不自量力。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慌！
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我能說服朝廷百官對你俯首稱臣。」
此話一出，慕辰和蒼洛關山齊齊看向我，只不過神色卻不同。
慕辰劍眉輕挑，含情的桃花眼隨即半眯了起來。
蒼洛關山則是秀眉微蹙，甚至連皺起來的嘴角都寫著難以置信，就好像我說的是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一般。
「噢？聖女怎的叫那幫老頑固對朕俯首稱臣？要知道他們眼裡，朕現在可是大逆不道，名不正言不順啊！」
慕辰一臉看戲的姿態，就好像他話里說的根本不是他。
「我自有我的辦法。」
慕辰嗤笑出聲，低頭握起了一旁的狼毫筆。
「聖女這份情，朕受的可是有些惶恐啊！」
話語間，他抬眸透過餘光輕掃了我一眼，卻又僅是一瞬，便收回了目光，抬筆在紙上寫著什麼。
「眾望所歸，大勢所趨，我知人鬥不過天，作為西疆的聖女，或許順應天命，服從強者，是我能給西疆謀求的一份庇佑。」
我看到他的手停了下來，那紙上赫然寫了兩個字「毀滅」…
就像是暗夜中閃過的一道驚雷，刺痛雙目。
僅僅一瞬，我琢磨了我講出的話，慕辰筆下的毀滅，又是要毀滅什麼呢？
可下一刻，又覺得有些可笑。
何時，就連說話我也需要這般小心翼翼了呢？
「所以聖女覺得朕是天道？」
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此刻我看嚮慕辰的目光，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
我只知，從我說出能讓文武百官俯首稱臣那句話的時候，蒼洛關山的目光就沒有從我的臉上移開過。
震驚？難過？失望？
我沒有刻意去看他，但是他的目光就像我自己內心的寫照一樣，即便是已經商量好的計策，可當說出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覺得有些心虛。
可能是真的沒有辦法泯滅生而為人的良知吧。
「是不是不重要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個不重要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再看過來，眼神之中卻多了一絲旁的情緒。
只不過，他是先看向蒼洛關山的。
「蒼洛兄，齊齊想要聯合天佑的事情，朕明日便可給你答覆。」
什麼！
我險些有些沒站穩，蒼洛關山竟然是要聯合天佑？
這，是他自己的主意？還是賽婭的？
蒼洛關山不是說他是友非敵嗎？
難不成只是一個幌子？
「現在，朕倒是有個更重要的事，讓蒼洛兄你幫朕參謀參謀。」
「陛下請說。」
蒼洛關山恭敬地行了一禮，倒是輪到我的目光全程落在他身上了。
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你還不知道吧，她可還有個身份，前朝公主。」
說完，慕辰言笑晏晏般的看了我一眼。
「按理說，她比朕更適合這個位置，不過，蒼洛，你說如果朕讓前朝公主當了皇后，是不是更能坐穩這江山，那些嚷著不合規矩的老骨頭們，是不是也能閉嘴？」
「不行！」
原本，我是吃驚於慕辰，怎能如此堂而皇之說出這般不要臉的話的。
可現在，我更加訝異於蒼洛關山的反應。
他幾乎是一刻都沒有猶豫，甚至連語氣也充滿了威懾，讓我不自覺的覺得，此刻的蒼洛關山，甚至要比慕辰，更具有帝王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