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辰似乎是早就料到一般，懶散了坐回了自己的雕龍太師椅上。
「蒼洛兄倒是說說，為何不行？」
「奪人妻之妻，天道不容。」
蒼洛關山說這句話的時候，身形挺拔筆直，眸光堅毅執著，若不是此刻我就站在他面前，我一定會覺得，慕辰奪的是他的妻。
「人妻？那前提他那夫婿得是個活人，死人，何談人妻？」
「慕辰！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可以忍受他對我的百般說辭，但我無法容許他再去詆毀慕珩。
因為慕辰他不配！
「喲，蒼洛，你看看，我們聖女急了，哈哈哈，朕就喜歡這樣的小辣椒，能讓慕冥淵念念不忘的，也能讓哈鐸那莽夫痴心妄想的，朕還真是想嘗嘗什麼味道，夠不夠辣！」
「咔嚓」
我似乎聽到指節骨骼摩擦的聲音，那是只有用勁兒握拳才會發出的響聲。
是蒼洛，因為此刻他背於腰後的手已骨節分明，甚至指尖泛白。
是隱忍到極致的表現。
我抿唇，有些無法理解。
如果說剛剛蒼洛說的那句話是替我解圍，我覺得是合情合理的，畢竟天佑也有朋友妻不可欺的古話。
即便慕辰與慕珩算不得朋友，但好歹也是留著一樣血脈的兄弟。
可現在，他的舉動，在我眼裡確實有些過了。
我與他素不相識，他大可不必為我做到如此之份上。
慕辰的話說得下流，如果說出於君子之意，他為我打抱不平，那只是言語提醒告誡，我覺得便是夠了的。
可現在，且不說他齊齊的身份，以及有事相求於慕辰，單單就是那眼眸之中露出的寒光，以及緊緊擰起的眉心，都讓我有些恍惚，是不是他曾與我有過什麼交情。
「怎麼，蒼洛兄這表情，莫不是也對聖女有意思？」
慕辰的指節「咚咚」扣著桌案，發出有序的節奏，但無形之中又好像是另一種方式的挑釁。
「如果在下說是呢？」
我真的不淡定了…
蒼洛關山腦子裡想的是什麼我不知道，但他此刻的話無疑又會讓我如履薄冰。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和季芸可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蒼洛關山能整這一出…
我自認，我僅僅與他見過的那一面，並未有半分逾矩…
可突然，我如同意識到什麼一般，心跳驟然加速。
慕辰嘴角的笑意逐漸收了起來，眸光落在蒼洛的臉上，但蒼洛關山卻未閃未躲，並非劍拔弩張之感，只是光明正大地應下了這審視的目光。
「呵呵。」
「魚與熊掌自古不可兼得，蒼洛兄，太貪心，可是會撐壞的。」
慕辰看著自己的手心。
自從天佑與北域一戰結束，我發現慕辰的有些舉動，確實不像是這個時代的人會做出的，甚至是有些話，每個字我都是可以聽懂的，但連起來，總覺得有些違和。
「蒼洛，我知你是為我好，但有句話，子非吾，怎知吾意？」
蒼洛關山側眸看向我，他的眉眼似乎比起剛剛聽到慕辰的話時，擰得更深了一些。
我努力調整著呼吸，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說這樣的話，也許只是一時衝動，但我想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我心中所想的人。
「聖女的意思是？」
他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問我。
我卻直接轉頭，看向了慕辰，或許不管眼前之人是不是，現在我想說的，想做的，都本就是一開始被季芸否定掉的計劃。
萬劍不離其宗罷了。
「二十年的執念，都是這腳下一方疆土，成為皇后，榮華萬傾，共享山河，甚至無需再擔憂西疆存亡，怎麼看，都是於我有利的事情，何樂而不為？」
我知蒼洛關山的目光始終落在我的臉上，但我固執地沒有看他，從始至終看向的都是慕辰。
「這麼說，聖女願意做朕的皇后？」
「求之不得。」
我想這個角度看過去，蒼洛關山是可以看到我臉上的笑意的。
「你真的願意做皇后？」
其實此刻，蒼洛關山的這句話，慕辰是可以治他大不敬之罪的，只不過，慕辰全程都是看戲的狀態，似乎喜怒真的全看心情。
「我應該不願意麼？」
當我抬頭的那一刻，眉眼含笑，卻在下一秒，呼吸還是滯了一瞬。
蒼洛關山的眸光流轉，似乎藏著看不盡道不明的悲傷，這悲傷澎湃洶湧，毫無預兆地衝進了我的眼裡。
明明是完全不一樣的人，聲音、樣貌都是不一樣的，可我總覺得，我們就像是認識一樣，他眼底的悲傷讓我有些抑制不住的心疼起來。
我想伸手去摸他的臉，就像身體本能的反應，這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驀地，蒼洛關山低頭輕笑出聲，那笑聲帶著幾許嗤之以鼻的意味。
我不知是對我的，還是對誰的。
他不再看我，只是轉身，對準了慕辰。
抬手，俯身，恭敬地開口。
「佳偶天成，在下提前預祝陛下鸞鳳和鳴。」
即便是做好的萬千的準備，可在聽到這一句「佳偶天成」的時候，不知為何，我的心還是痛得猝不及防，就像被一塊一塊撕扯成粉末。
那強烈的絞痛之感，讓我有些呼吸急促，甚至有些踉蹌，直接伸手撐在了一旁的椅背上。
「聖女，臉色不太好啊。」
慕辰的話聽不出喜怒，他甚至都沒有對蒼洛關山的恭賀做出任何回應。
「我，我只是高興。」
「是麼？」
慕辰的眸光掃過我，又掃過蒼洛，接著又換作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我總覺得，慕辰似乎有些不滿意，就好像剛剛所發生的一切，並不是他期待中的樣子一樣。
可是，又有什麼好期待的呢？
我不想多想的，但是結合慕辰剛剛咄咄逼人的樣子，以及現在我真的，真的無法不去想，蒼洛關山就是慕珩啊！
「乏了，有什麼事情改天再說吧。」
說罷，慕辰衝著我們擺擺手。
我跟在蒼洛關山的身後，一直隨著他走到了皇城門外。
有些時候，一旦當某種念頭在心中根深蒂固，便覺得萬千舉止，百般細節都是衝著這個念頭去的。
「阿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