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雲墨第二日上朝的時候,昨日他當街縱馬帶蕭暮飛奔之事已經是沸沸揚揚。
御史大夫帶頭參道:「臣要參建威將軍晏雲墨狂妄無禮,他昨日在御街之上強行擄走那安王世子,其行徑猶如草寇,過往的官員百姓無不驚慌失色。」
凌王蕭離宣一身蟒袍玉帶,頭頂博山金冠,捧著玉笏的雙手攏在袖裡,面上不見半點波瀾。
他聽到有人參奏晏雲墨時,便用眼角餘光覷向晏雲墨,嘴唇微抿,面帶得意之色。
皇帝看向下方的晏雲墨,沉聲道:「晏愛卿,可有此事?」
晏雲墨出列,跪地叩頭:「回陛下,確有此事。但事出有因,還望陛下聽臣一言。」
「講。」皇帝面無表情地道。
「昨日散朝以後,安王世子突然在御街上將臣攔住,臣見他欲言又止且行為慌張,別料定世子定然是有難言之隱。
「又想到前幾日台諫曾言世子許久不歸家,安王爺也因此纏綿病榻,於是臣便好心將世子送回,以全其孝道。」
晏雲墨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最後道:
「若非如此,恐怕世子至今還在外遊蕩。臣也是無奈之舉,還請陛下明察。」
晏雲墨方一說完,便聽得周圍官員紛紛在底下竊竊私語。
「這安王世子也的確是不像話了一些…」
「是啊,哪有天天在御街那兒攔著官員要錢的!安王爺的臉都叫他給丟盡了!」
「我這幾日散朝時都格外小心,就生怕碰見這個活祖宗!」
江程遠聽到後,略微笑了笑,看向晏雲墨的眼神里也不禁多了幾分讚賞。
御史大夫冷哼一聲,「你這是強詞奪理!世子貴為皇親,將軍卻當街擄人,有損我朝顏面。」
「非也,」晏雲墨笑了笑,轉頭看向那御史大夫,「臣這麼做,恰恰是保全了顏面,御史大夫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晏雲墨微微一笑,「若是大臣們真的認為微臣此舉有損朝廷顏面,大可以一同上疏彈劾微臣。不過……」他環顧四周,「諸位大人會這麼做嗎?」
眾大臣紛紛低下頭,默不作聲。
他們心裡都清楚,晏雲墨所言不假。若是當真上疏彈劾,不僅得罪了晏雲墨,還會被人視為落井下石。
皇帝見狀,心中已有計較。他擺了擺手,「好了,此事就此作罷。晏愛卿,你起來吧。」
「謝陛下。」晏雲墨站起身來,退回隊列之中。
然而,一旁的蕭離宣臉色陰沉得可怕。
散朝後,晏雲墨照例打道回府,卻隔著老遠就瞧見有輛繫著彩絛幅,幅上繪著一隻細柳的車架停在府邸處。
還有一個身穿柳青色襦裙的女子站在將軍府的門口。
見到晏雲墨騎馬歸來,那女子忙衝上前輕聲喚道:「晏將軍…」
晏雲墨微微皺著眉去看那女子,柳色衣裙,面戴薄紗,這不就是那日和江姑娘在閒雲園裡救下的女子嗎?
晏雲墨翻身下了馬,卓風卓雲立刻從府內跑了出來,「將軍,你可算回來了,這姑娘在這裡等了你好長時間,我們怎麼勸也不聽。」
「將軍…將軍可曾還記得奴家?」那女子雖帶著面紗,卻是眼波流轉,滿含情意的看著晏雲墨。
柳五娘姿容秀美,又彈得一手好琵琶,早已是名冠上京,此刻將晏雲墨攔在將軍府前,自然是吸引了無數過客的目光。那些人圍在將軍府前,紛紛議論。
一旁的卓風卓雲面面相覷,也有些尷尬地看著晏雲墨。
晏雲墨不動聲色,只冷淡地瞧了她一眼,便走進了將軍府。
那女子也低著頭跟在他身後,也一同跟了進去。
卓風和卓雲對著那些看熱鬧的人群揮了揮手,「別看了別看了,都散了吧,有什麼好看的!」
晏雲墨徑直走進了前堂,鄭伯走上前給他解下了披風,拿走了他手中的馬鞭。
冬日風寒,柳五娘也不知是在門口等了多久,早已經瑟瑟發抖。
下人將炭籠裡面又重新添上了些銀絲炭,而後奉上了熱茶。
柳五娘面有怯色,只仔細地觀望著晏雲墨的神情,不敢妄言,也不敢妄動。
良久,她才輕啟紅唇,柔聲道:「那日自從將軍救了五娘之後,五娘便對將軍一見傾心,」
「所以今日五娘才會尋到將軍府上,只是想告訴將軍,五娘願意一直侍奉將軍,以報將軍之恩,還望將軍成全。」
說罷,柳五娘便跪了下來。
晏雲墨眉心微皺,鳳目微冷,「柳姑娘,你要明白,本將那日救你,並不是為了你。而且,你要報答的…另有其人…」
柳五娘聞聲輕微顫抖了一下,抬起頭來,眼眸含淚,「五娘明白,都明白,可是奴已經對將軍已是情根深種,無法自拔了......」
晏雲墨面色愈發冷淡,薄唇已經抿成一條線,不耐煩地說道:
「抱歉,本將對你並無此意。」
他轉身欲走,卻被柳五娘扯住衣袖。
「將軍!」柳五娘聲音哽咽,「難道將軍就這般鐵石心腸嗎?」
晏雲墨停下腳步,掰開她的手,「我心已有所屬,姑娘還是另覓良人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前廳。留下柳五娘癱坐在地上,淚水浸濕了面紗。
卓雲一路小跑到正坐在廊下擦刀的卓風身旁,悄聲道:「哎,那姑娘還在哭呢!」
「她怎麼還不走?」卓風疑惑道。
「你傻啊,這是看上咱們將軍了唄。」卓雲一臉壞笑,「將軍平時看著不悶不響,沒想到啊,這還惹下了風流債呢!」
「這小娘子可不是一般人,人家是摘柳閣的花魁娘子,色藝雙絕,聽說還彈得一手好琵琶呢!」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別是你看上人家了吧。」卓風嫌棄道。
「呆子!你胡說什麼!」卓雲氣得拿刀把拍了一下卓風的背,「你懂什麼?這種煙花柳巷出來的女子,就是長得再漂亮,也不能要!」
卓風白了他一眼,道:「你看不上,那你打聽這些事幹什麼?」
「我就是替將軍擔心,你說說看,青天白日的,一個風月地里出來的女子上了將軍府的門,這要是傳出去,江府那邊怎麼想?」
「就算是江府那邊沒動靜,朝堂之上那群言官,也且得有的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