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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公子世無雙

2024-08-12 18:17:34 作者: 滿橙香
  積石有玉,列松如翠。

  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這首《白石朗曲》,是老乞丐在下雨天教給小小的,那時的破廟裡潮濕又寒冷,老乞丐破天荒地願意抱著他,他高興極了,所以他第一次耍起了小聰明,故意抖起身子,將老乞丐抱得緊緊的。

  老乞丐像是不知道,一如既往用他那蒼老的聲音給他念詩,他總是給小小說一些小乞丐不應該知道的東西,那些老乞丐也不應該知道的東西。

  「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郎君啊!你的美貌驚艷世人,世間無人能與你相比。

  那時小小就在想,那樣的人,既然世無其二,應該全雲縣都沒有吧,和他離得太遠了,並不感興趣。

  可此時,小小望著如仙人般的男子,有些呆呆地想,果然老乞丐說的沒錯,做人不能把話說的太早,那樣郎艷獨絕的人竟然真的被他遇見了。

  「可否住宿,」月華淡淡地開口,望著眼前的童子,心裡卻是漣漪泛起,終於找到了。

  「郎君,小店只是一個小小食店,您要投宿往前走便有一家客棧,」小小呆呆的紅著臉回答道。

  桂花將飯菜擺好,正要喊小小來吃飯,見小小愣愣的待在門口,走上前來,摸摸小小的紅臉,笑著道:「小小,怎麼還臉紅啦。」

  一抬頭便看見月華,一時間心神也有些恍惚:乖乖,這人是人還是鬼,怎的生的這個好看!

  「桂花姐,這位貴人想投宿。」小小悄悄的掐了掐手心的肉肉,鎮定了一會,一直盯著人家看,這也太失禮了。

  小小的話將桂花的心神拉了回來:「哦,這樣啊,貴人往前走不遠就能看到客棧了,您自便。小小吃飯去。」

  回過神來的桂花連忙將小小拉進屋內,將門關緊,嚴肅的對小小說:「這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咱們離他遠些,可別牽扯進什麼是非里了。」

  「嗯,我知道了!」小小聽了,雖然有些可惜不能和那樣風光霽月的郎君多說說話,但老乞丐交代過了,什麼都要聽桂花姐的。

  門外本該離去的月華卻一直盯著小小離去的地方,雙眼微寐,再睜眼時便見一根鮮紅的細線從自己的眉間生出,緊緊的連接在那乖巧孩童的眉間。

  月華微微一嘆,這幾個月的找尋終於是有了結果,此時此刻內心的波濤讓他感到陌生,就連幾百年來的冰冷孤寂都好像隨著看到那個稚子而煙消雲散。

  桂花是個大方的主家,不僅從不拖欠工錢,還管吃管住。店內幾人酒足飯飽後,都回後院休息了,只有小小又從角落裡拿出那隻破碗準備和往常一樣回破廟裡睡覺。桂花見了有些不放心的勸道:「小小,不如今天就在店裡休息吧,這幾天鎮裡來了許多陌生人,你一個人不安全。」

  小小有些猶豫,但還是搖了搖頭,他還得回破廟陪老乞丐:「你放心桂花姐,雲縣一向太平,今天也會沒事的,」

  說完見桂花還是眉頭緊鎖,連忙保證道:「等明天我把老乞丐帶來,就不回去了,就今天這一晚不會有事的。」

  桂花嘆了口氣,無奈的上前給小小整理了一下:「那你一定機靈著點兒,看見什麼事就躲,千萬不能多管閒事,聽見沒?」

  「我知道啦,一定平安到家,你也休息吧,桂花姐。」

  與桂花姐分別,小小就開始往破廟方向走,其實這時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路上甚至還有少數往家裡趕的小攤小販,小小警惕的心慢慢的放鬆了下來,輕快的哼著歌,他今天可有好多事和老乞丐說,特別是那個美都讓他說不出話來的郎君,一定要說給老乞丐聽。

  唉~老乞丐在天上還好嗎?

  「救命!救命!..不要,不要,救救我的孩子啊!」

  一道悽厲的聲音劃破巷空,激得小小全身一顫,小小害怕地躲進一旁陰暗的角落裡,小手緊緊地握住破碗,這時一陣急迫不平的聲音離小小越來越近,一個衣衫不整,發冠凌亂的女人出現在小小的視野內。

  小小一驚,那個女人懷裡還抱著一個嬰孩兒,此時嬰兒正在哇哇大哭,身後一群身著道服的男子,個個凶神惡煞,絲毫沒有半點修道之人的悲憫仁慈,對著這對母子緊緊追趕。

  小小又往角落裡躲了躲,嘴角不停的微顫,怎麼也停止不了,耳旁還響著那女子的低喘聲和嬰兒的啼哭聲。

  不能多管閒事!桂花姐說了不能多管閒事的!

  可是,可是,可是...


  小小將破碗貼身藏好,一拔腿向另一邊跑去,如果他被拋棄之時,老乞丐也冷眼旁觀,沒有將他抱回破廟,沒有將他撫養長大,他又怎麼會有安安穩穩的今天?

  他知道有條近路,說不定可以幫那對母子逃過那些人的追捕。

  "哈!哈!哈.."

  謝韞聽著身後的追捕聲,感受著稀薄的空氣,眼淚流也流不出了,身心疲累,心下絕望,心裡那根緊繃的弦就要斷了,她,就要跑不動了。

  剎那間,一股微小的力將她帶到一旁的轉角里,一道稚嫩的童音傳來:「娘子,您隨我來!」

  不知為何,謝韞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但如鉛灌水一般的雙腿又開始注入力量,又開始奔跑,謝韞不知道從哪裡跑,也不記得跑了多久,也不知是跟著誰在那裡跑,終於在一座破廟前,他們停下了腳步。

  沒有再聽到那恐怖的追擊聲,謝韞彎下腰,粗喘著氣,將前半生的那些禮儀全都放下,全然沒有了貴女風範。

  停下的一剎那,整個身子就要往前倒去,一股力量將她拉住,一個小小的聲音傳來,似是咬著牙發出的:「這位夫人,可不能倒,您懷裡還有小郎君呢!」

  小郎君?對!她的孩子。那怎麼都流不出的眼淚,這一刻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累得睡過去的孩子,無聲地落下。

  謝韞帶劫後餘生後的感激看向眼前這個手足無措的小兒,聲音顫抖著道:「謝謝,謝,謝,真的謝謝。」

  「您別哭,現在那些人應該被我們甩了,先進破廟裡休息一會兒吧!」小小可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最怕女子流淚了,為了安撫謝韞連忙迎著她往廟裡走。

  謝韞的孩子又被餓醒了,開始哭了起來,謝韞無奈只能咬著唇沖小小歉意地笑笑:「小女子失禮了。」暫且將心中的羞恥放下,輕掀衣衫親自餵起了母乳。

  小小趕忙低下頭,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低著頭碎碎念了幾句,似想起什麼,竟不知從哪裡出一塊寬布攔起了母子倆,謝韞低首,心中感動,無以言表。

  過了一會兒,孩子吃完奶又睡了過去,謝韞將孩子放在草床上起身,鄭重地向小小行了個叩首禮:「多謝小郎君的救命之思,現下小女子身無長物,只能以此禮向君致謝!」

  「不用不用,您快起來,我不過是舉手之勞,不足掛恥的。」小小連忙扶起謝韞,又道:「那些人,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您還得另想辦法才是。」

  謝韞點頭,她自然知道那伙人的目的,為了那東西,他們是一定不會善罷於休的,但是看著熟睡地兒子,她現下也能只能壓下心中的不安,故輕鬆地回道:「小女子的娘家便在雲天城,等稍作休息,便趕路去天雲城,到了那,那些人就不敢再欺辱我們母子了。」

  小小點了點頭,又看著那睡得香甜的小嬰兒,思考便刻後便走到廟裡他藏東西的角落托起一個盒子,打開拿出幾塊碎銀和一隻獅虎樣式地玩偶爽快地遞給謝韞:「夫人,雲天城離這裡多遠我不曉得,但帶些銀子總沒錯的,還有這個小玩偶就送給您的小郎君吧。」

  謝韞心內五味雜陳,她於錦繡中長大,嫁得也是鐘鳴鼎食之家,一朝風雲變幻,那些至親,那些摯友,無一不落井下石,可如今竟還能在逃亡的路上遇見一個小兒的真心對待.

  謝韞沒有多說,收下銀子,問道:「我與稚兒蒙恩公搭救,又蒙恩公相贈財物,大恩必謹記心內,不知恩公名諱為何,他日,我們母子也好相謝呀。」

  「沒關係的,只是些小東西,不必相謝的.」小小不肯透露姓名,其實他也沒有一個好名字,而且老乞丐教導他,施恩莫圖報,更何況在小小看來,他今日所做所為不過是做了一個人應該做的,沒有袖手旁觀罷,實在不是什麼大事。

  「小郎君當真是有聖賢風範,不知在何處讀書?」謝溫笑著打探道。

  「我只是一個食店裡打雜的小童,不敢與聖賢夫子並論。」小小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臉又變得紅彤彤的。

  可突然,一道聲音破空而來,下一刻那張清秀害羞的臉變得扭曲痛苦,嘴角緩緩流下一道血痕。

  謝韞來不及反應,嘴微微張開,顫抖地張開雙手將小小倒下的身體抱在懷裡,雙目腥紅的看著來人.

  「謝娘子,終於找到你了!」

  「嘖嘖嘖,我們高高在上的謝家貴女,堂堂的王家主母,怎麼如今流落到棲身破廟的地步?」

  來人手持弓箭,一身白衣道服,頗為英俊的臉上似有慈悲可嘴角扯起的笑容卻出賣了他的惡毒。


  謝韞緊緊地抱著倒下的小小,眼中恨意滔天:「李雲!你會有報應的,你玄雲觀慘害無辜之人,會有報應的!」

  李雲聞言,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哈哈哈!無辜之人?」

  「不過螻蟻!」李雲望著那躺在謝韞懷裡的小兒,輕蔑地道:「殺了便殺了,能奈我何?」

  謝韞感受到小小身體的溫度正在在慢慢地褪去,又看了看睡在草蓆上的兒子,心裡悔恨無比,明明知道那群人無惡不作,為什麼不早些離開?為什麼要拖累別人?

  如今,因為自己,白拖累一人丟了性命,何必,何必!

  謝韞一時氣急攻心,一口血吐出,半晌過後,謝韞目光冰冷地看向李雲,擦乾鮮血,似笑似瘋般,拿出一塊玉牌沖看李雲搖了搖手,引誘般道:「這個,便是你們這些修仙之人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吧?來呀,來搶呀!」

  李雲盯著那混身散發著靈氣的玉牌,貪婪之色盡現,一個閃身使瞬移來到謝韞面前,抬手便要將玉牌奪下,可,謝韞更快一步,下一秒,這場追殺的源頭,使四碎於地。

  「你竟敢?」李雲氣急敗壞地抓住謝猛的脖子重重地撞在佛柱之上:「你想死是吧?我成全你!」

  謝韞垂眸看了眼她的孩子,又看了眼躺在地上了無生機的小小,緩緩閉上眼,對不起我的孩兒,對不起,小郎君,下輩子,我為奴為婢再報答你,此生是我害了你。

  似是感應到母親身處死亡危險之中,嬰兒突然開始哭泣,每哭一聲,都撕心裂肺,似在應和母親的決絕。

  李雲萬般算計一朝落空,已是失了理智:「好!很好!我這就送你們母子歸西!"正要加大手中力氣,卻發現身體被禁錮,無論如何都不能無法動彈半下。

  「誰!是誰!」李雲四肢被禁錮,只能用雙眼環顧四周,可廟宇里空蕩蕩,哪裡有半分詭異。

  可此時此刻身體裡的五臟六腑在被不斷地拉扯擠壓著,整個人痛苦的倒在地上,不斷地扭曲,然身體越痛苦,腦子就越清楚。

  能這樣不被他察覺就輕而易舉打敗他的,只能是修士,而且是比他強大的修士。

  可這雲縣哪來其他的修士,哪來的比他強的修士?李雲越想越害怕,他掌控過凡人的生命,面對死亡時,更加的恐懼,未知的死亡威脅使得高高在上的他開始求饒。

  「上仙饒命!我願為上仙驅使,願為上仙做牛做馬,饒命饒命!」滿嘴求饒,哪裡還有剛才面對弱者的囂張。話音剛落,李雲感到那股力量消失了,可還來不及狂喜,下一刻,面色扭曲,又癱軟了身體,再無生息.

  謝韞見此,趕忙起身沖向自己的孩子,李雲倒了並不說明她得救了,她連對付李雲都毫無還手之力,更何況對付一個能輕易殺死李雲的人,現在她能做的,也只是和孩子一起死。

  寧死決不負謝家和王家的百年盛名。

  在謝韞思考的瞬間,屋內突兀地出現了一個身著月白色白袍的男子,只見他背對謝韞,彎腰抱起了一個人。

  那是小小,孩童面容恬靜的躺在來人懷裡,奇怪的是,孩童身上那致命傷口竟神秘地消失了,嘴角的鮮血也不見了,整個人還散發著盈盈光輝,好似不曾離去,不曾死亡。

  月華看著懷裡的小童,似惱似喜,惱什麼呢?又喜什麼呢?只有月華心裡明白。

  微風拂面,月華便要離去,卻被謝韞出聲阻攔。

  「這位仙人,你要帶這位小郎君去哪?」謝韞警惕地看月華,她已經不敢在相信任何人了。

  月華冷漠無情的雙眼看向謝韞:「吾兒為救你母子而傷,此後你母子之命,好自珍惜。」

  說完,心念一動,月華與小小便消失在這廟宇之中,留在原地的謝韞呆坐片刻後,似清醒過來對著月華消失的地方叩了三首。

  小郎君,願你此去,遇難呈祥,萬事通順!

  起身,謝韞將小小送的獅虎玩偶連同銀子揣進懷裡,匆匆向雲天城奔去,她要將玄雲觀的醜惡嘴臉告知世人,她要給那些無辜之人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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