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柏森低聲罵了句,說:「邵騫哥,要不咱們倆換換。」
「不是願賭服輸?」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孟劭騫說:「玩賴?」
「哪有,邵騫哥……」
孟劭騫問程安寧,「你跟我走麼?」
旁邊的人調侃,「邵騫哥,你別著急啊,都還沒結束呢!」
周靳聲是自始至終都沒說句話。
光影昏暗朦朧,空氣里瀰漫酒精、香菸和香水混合的氣味,他那邊,沒有人靠近,更沒有女人敢坐過去。
大概是因為已婚的關係。
孟劭騫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她走來,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形籠罩過來,程安寧抬頭,對上男人混血感很深的瞳孔,他彎唇帶著平易近人的笑意,「跟我走麼?」
程安寧想走的,她多一秒都不想在這裡待。
只要不抽到林柏森,抽到誰都可以。
孟劭騫也沒差。
起碼孟劭騫看起來比林柏森靠譜多了。
再者還是她的甲方金主,必要時候可以啟動談判,他也不想和乙方的小員工傳什麼桃色緋聞吧。
林柏森不敢發作,發作了是玩不起,何況是個遊戲,即便真跟孟劭騫走了,以孟劭騫的行事作風肯定不會跟程安寧發生點什麼。
這樣想著,也就放心了。
程安寧回答孟劭騫,鄭重其事點頭,「嗯。」
孟劭騫拿回車鑰匙,思付幾秒,還是回頭對周靳聲說了聲:「人我帶走了?」
禮貌徵詢作為程安寧小叔的周靳聲。
怎麼說都有一層關係在。
程安寧心底最脆弱的地方猛地緊縮了一下,周遭一瞬安靜下來,她的注意力忍不住集中匯聚在那邊區域。
眼眶、喉嚨一陣陣發熱。
其他人都看向周靳聲。
這才想起來好像他們倆是什么叔侄來著,不過一晚上,他們倆連招呼都沒一聲,像極了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隨你。」
昏暗不明那邊響起男人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
……
燈光繁華如晝,月亮高懸,江對面是一棟棟高聳的城市地標性建築。
娛樂場所的地方靠近江邊,晚上燈光照亮江面,波光粼粼的,泛著五彩斑斕的光暈。
出來後,程安寧被孟劭騫開車帶到江邊,車子停在路邊,這個路段人少,路邊車位多,隨便停。
程安寧一下車就知道自己賭對了,運氣好像也沒那麼差。
孟劭騫倚在車邊,襯衫被風吹得鼓鼓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手機其實剛剛起就一直在響,他不著急接,有意晾著,嫌吵便關掉聲音,任由振動個不停。
風太大了,程安寧的頭髮被風吹得糊臉,她沒戴發圈,只能用手壓著頭髮,打破沉默,說:「那個……Niclas……」
「不是工作場合可以喊我名字。」
說的也是,喊Niclas太像工作狀態了,好像回到會議室里,他一身低氣壓,不怒自威,用再正常不過的語氣說一堆他們應付不了的難題,工作狀態的孟劭騫真的讓人很有壓力。
偏偏平日裡又很平易近人。
恩威並施的典範。
「是不是不太禮貌……」
怎麼說他都大那麼多,還是甲方金主,得罪不起。
「那孟先生吧……」
「都行。」
她太客氣了,無形中透著一股和他還有一層上下階級的距離感,孟劭騫也不難為她。
「不好意思,我沒想到會抽中您,您放心,今晚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當然,什麼都不會發生。」程安寧忙不迭撇清關係。
剛剛在車裡她一路都在打腹稿,怎麼開口不會得罪人,還能圓滿圓過去。
說話間,孟劭騫的手機屏幕又亮了,這次是周靳聲的手機號打來的,他卻直覺不是周靳聲打的,這下接了電話,手機那邊響起的確實不是周靳聲的聲音,是林柏森的。
「邵騫哥,你真把人帶走了?!」
「嗯。」孟劭騫尾音上揚,「又怎麼了?」
「不是,哥,別碰她!我求你!」林柏森火急火燎的,難得卑微,低聲下氣求人,「我真喜歡她!」
孟劭騫唇齒間碾磨林柏森最後一句話,「真喜歡?」
「真的!只要你不碰她,開什麼條件都行,我都答應,我好不容易才碰上她,是老天給我的機會,這是命中注定!」
「既然命中注定,為什麼你還敢忽悠她玩這種遊戲,萬一她抽到是別人呢,你還想來真的?」
「沒有,就是開玩笑,我都想好了,抽不到就反悔,我就是嚇唬嚇唬她,不是來真的!這不是抽到你了麼,我也不好……我也沒想到你也玩!」
林柏森哪成能想到弄巧成拙。
偏偏殺出個孟劭騫,要不是孟劭騫,隨便換個人,他都能搞定。
孟劭騫笑了:「還是那句話,願賭服輸,別玩不起。」
隨即掛斷電話。
不予理會。
程安寧右眼皮劇烈跳了幾下,小心翼翼詢問:「是林柏森麼?」
「嗯。」孟劭騫見她一直弄頭髮,說,「要不回車裡說。」
車裡空間太密閉了,程安寧有點小抗拒,不過外面風太大了,頭髮被吹得打結,再吹下去明天肯定頭疼,於是上了車。
回到車裡,孟劭騫問她:「熱不熱?要不要開冷氣?」
「不用。」晚上江邊挺涼快的。
孟劭騫開了一點車窗,空氣能夠流通。
又是一陣沉默,程安寧絞弄手指,百般糾結,又開了口:「今晚謝謝您了。」
「您?」孟劭騫無奈一笑。
程安寧反應過來,「抱歉,說得太順嘴了。」
平時習慣稱呼周靳聲了。
車裡太安靜了,氣氛越來越微妙尷尬,程安寧只能頻繁看向窗外的江景藉此轉移注意力。
孟劭騫把玩手機,說:「林柏森借了靳聲的手機打來的。」
「是麼。」程安寧抿了抿嘴唇。
「需不需要我跟你小叔解釋?」
「不用。」
她不敢再招惹周靳聲,前幾天在桉城那一幕又在眼前如同默片回放,他手臂的力度、胸膛的溫度,好似一刀一刀刻進她骨子裡。
「之前你說不想被靳聲知道你在樺市,今晚他已經知道了,會不會對你有什麼影響?」
這也是程安寧擔心的。
不過今晚周靳聲對她的事漠不關心,或許應該不會再管她了?
但周靳聲的脾氣陰晴不定的,明明辦婚禮前說好放過她,過後還是沒有放過。
甚至還被得逞過一晚。
他們有過無數次親密,多那一晚不多,少那一晚也不少。
但那晚他是已婚身份,和已婚男人發生關係,總歸膈應,也不道德。
「別告訴他我在哪上班就行。」程安寧輕聲說。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問起晚上我們做了什麼,需要我怎麼說?」
其實做沒做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周靳聲會找麼?以什麼身份?長輩?還是什麼?
她下意識看向孟劭騫,那是一雙和周靳聲完全不一樣感覺的眼睛。
卻讓她有種熟悉、久違的感覺。
好像是很早以前的周靳聲會有的眼神。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看見過類似的眼神了。
其實怎麼解釋都很曖昧,成年男女玩這種遊戲,說出去什麼都沒做,誰會信。
她其實想說不需要跟周靳聲解釋,他們很快連那層所謂叔侄關係都快不是了,而且他也不一定會打什麼電話過問。
然而孟劭騫的手機又在振動,屏幕光在密閉的空間亮起,來電顯示赫赫三個大字「周靳聲」。
程安寧聽到動靜下意識看過去,就像鋼琴突然落下重音,噔地一聲,她的心跟著應聲種種墜在地面。
又會是林柏森麼?
不止程安寧這樣想,孟劭騫也是一樣。
林柏森的可以不接,可周靳聲的不行,雖然不清楚又是不是林柏森打來的。
他當著周靳聲的面帶人走,程安寧到底怎麼說都是周靳聲的侄女,作為長輩『關心』程安寧是合情合理的。
孟劭騫接了,「餵——」
那邊沒聲音。
「靳聲?」
過了幾秒,周靳聲慵懶的聲線響起,「人呢?」
副駕駛座的程安寧已經抓緊了褲腿,從孟劭騫說話的語態里,她覺得真的是周靳聲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