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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可能不是人

2024-08-12 19:34:52 作者: 陳咿咿
  石階的盡頭是一扇由白色大理石堆砌而成的拱門,拱門之上雕刻著朵朵形態各異的蓮花。

  細看原來是由密密麻麻的字符組成,那字符似與洞外墨玉上的文字同根同源。

  還未等陳咿咿細究,石門緩緩打開,電梯的出現,徹底斷送了陳咿咿那天馬行空的猜想。

  「呵呵,還有如此現代化的東西呢,原來不是皇室陵墓啊。」陳咿咿摸了摸鼻子,將尷尬藏於心底。

  高淺離斜視的目光落在了陳咿咿的臉上,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

  陳咿咿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目光,盯得渾身都不自在。

  在這方狹小的電梯裡面,陳咿咿時不時地扭動身子,想要試圖轉移他的注意。

  此時,電梯門被緩緩打開,門口迎來一個高挑的女子。

  幹練的短髮襯出女子眉眼之間的英氣,她高挺的鼻樑下面,有一片淺薄的紅唇。

  女子恭敬地問候:「先生,晚上好。」

  高淺離微微點頭,「等會好好查查她的身體。」

  「好的,據回稟那邊似乎也有活人與封魊有關,這次的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高淺離沉思了一會,開口說到:「先把她帶下去吧。」

  話音剛落,女子便毫不客氣的架著陳咿咿朝相反的方向拖走。

  陳咿咿感到莫名其妙,腳下沒有留心,一不小心就被猝不及防地絆倒在了原地。

  女子迅速將陳咿咿拽起。

  忽然,走道的燈光閃了一下,然後全數熄滅,眾人突然陷入黑暗之中。

  內心充斥的不安,現下徹底占領了陳咿咿的思想高地,在這一刻,被黑暗無限放大的恐懼,讓陳咿咿再次成了她曾極度厭惡的自己,那個懦弱又膽小的女孩。

  羞憤讓她恢復了一線理智,陳咿咿感覺自己離高淺離越來越遠,她大聲問到:「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就在她的話音剛落之際,這座公寓式的建築突然活了過來。

  有人似乎正在用自己的拳頭擊打房門,聽著聲音,好像是從三人身後的這扇門內傳出。

  「咚,咚,咚。」

  「咚,咚,咚。」

  聲音的主人像是一個強迫症患者,每隔一秒敲打一次,時間分毫不差。

  忽然,陳咿咿的耳尖一癢,一個空靈的聲音鑽入她的耳朵,在她的腦海裡面驚聲尖叫。

  黑暗之中,一隻冰冷的手將陳咿咿攬入懷中,循著氣息,是高淺離身上的味道。

  陳咿咿腦海里的尖叫戛然而止,她耳朵里的聲音正在拼命逃竄,它最終掙扎而出,玩命般地飄進了三人左邊的那張紅色木門裡。

  這時,另一間房內傳出高跟鞋的踩踏聲。

  「噠,噠,噠——」

  穿著高跟鞋的女人突然停下,轉而出現一個又尖又細的聲音,哼唱著恐怖的童謠。

  「一個姐姐看著你,你在哭泣她在笑。」

  嬰兒的一聲啼哭打破了現狀,一時之間,各扇門內,鬼哭狼嚎的聲音連綿不絕,或尖銳,或淒涼,或癲狂,或陰毒。

  陳咿咿的腳踝突然被一隻血淋淋斷手抓住,這嚇得陳咿咿一彈,直往高淺離的懷裡鑽。

  她的雙手環在高淺離的腰間,循著辛辣而醇厚的安神氣息,陳咿咿將頭埋在他的胸膛,這如罌粟的味道似是在安撫她的強烈不安,她情不自禁的猛地吸了一口,內心的慌亂也得以短暫的安寧。

  高淺離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忽然之間,建築內的聲音全部終止,過道的燈又重新亮起,整棟房子只剩下萬籟俱寂的空蕩。

  陳咿咿忽覺自己的脖子遭受到了猛烈的重擊,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失去了意識。

  「你真是一個禍害,你這樣做是在毀了他。」

  「他想要的,我都能悉數給他,我怎麼就是毀了他了?」

  「他真正想要的東西,你有了解過嗎?」說話的女子橫眉冷對,「他的心裡是有大愛的,你何苦一定要逼他做個選擇。」

  「我也不想,可是你們容得下我嗎?」陳咿咿站在一旁看見身著紅裝的自己說到:「你身為馭秩監的一員,卻對神產生了感情,若是這事讓馭秩監知道了。」


  身著紅裝的陳咿咿嘖嘖道:「你們不過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偽神,把自己的利益掩藏在天下蒼生,三界安穩的後面,整天還要裝作仁義道德的模樣,我看著都累。」

  「你說說,你有什麼資格來勸說我?」身著紅裝的陳咿咿冷笑著,「憑藉你們三界的仁義道德?」

  「是,我承認我對冥神有非分之想,但是我不會將他陷入到不仁不義之中。紅殤,即使你擁有混沌之力,可是你妄想以此來獨占冥神,你終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我不過是想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罷了,怎麼到了你們的嘴巴里,就成了三界之中無惡不赦的罪人了?」

  「那只是你的一廂情願,冥神憐你,給你了血肉之軀,可你就是這樣報答他的。」

  紅殤聞言盛怒,「住嘴。」她的憑空一掌十分凌厲,說話之人毫無招架之力,瞬時口吐鮮血。

  「我跟他的事情還輪不到你這個小小的馭秩監來說三道四,不要仗著你之前和我的交情,真當我不敢殺你了。」紅殤低下頭拽住身下之人的頭髮,「你要記住,現在的紅殤可是震驚三界的瘋魘。」

  紅殤隨意扔下對話之人,慢悠悠地朝著山洞走進,「別再來勸我了,我如今邪氣纏身,早已回不去了。」

  「既然你決意如此,從此我們恩斷義絕。」

  「你覬覦我心愛之人,你早該有這樣的覺悟了。」紅殤轉頭看著地上的女子,她一招手,將說話的女子打入懸崖。

  眼前的光線突然變得有些刺眼,陳咿咿於半夢半醒之間微微睜開眼,卻因強光的刺激擰成了一團褶皺。

  陳咿咿下意識的抬起右手,想要遮擋眼前的刺激。

  陳咿咿半闔著眼,正在逐漸適應房間的光亮。忽然,陳咿咿感受到了手肘處傳來的冰涼,好像有什麼液體趁她抬手之際,順勢滑過了她的皮膚。

  隨著手掌的靠近,陳咿咿嗅到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陳咿咿低頭看著自己手臂上的道道傷痕,此刻還滲著鮮血,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你這是準備放干我的血?」

  巨大的恐懼倏然再次出現,籠罩在了陳咿咿的心間,她本來還想著賴活幾年,現在倒好,要早死了。

  她下意識地挪動屁股,向後退了幾步,直到一堵雪白的牆壁攔住了她的退路。

  陳咿咿叫苦不迭,在心裡暗罵:「好了,果然是色令智昏了,還真是不該貪戀高淺離的盛世美顏。」

  陳咿咿咬著嘴唇,強壓懼意,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不對,要是真想殺我,根本沒必要這樣。」

  陳咿咿偷偷瞄了女子一眼,只見眼前的女子正襟危坐,她看向陳咿咿,似是在仔細端詳著陳咿咿這張陰晴不定的臉。

  陳咿咿那對濃濃的眉毛下,並不是一雙標準的大眼,雙眼皮的褶皺隨著兩彎恰到好處的狹長,襯出她明亮的眼眸。

  陳咿咿稍許高聳的顴骨內,生有一個圓潤卻不高挺的鼻子,一張小巧的笑唇,點綴著她那精緻的面容。

  陳咿咿像一個江南美人,仿若畫中走出,初看並不乍眼驚艷,只叫人生出兩相不厭的感覺。

  這是女子對這張臉的初次印象,隨即女子又想到了什麼,冷哼了一聲。

  女子的神情落在陳咿咿的眼裡卻有別番釋義,陳咿咿偏過頭去試探性的問到:「你是在幫我控制屍斑?」

  女子未答,而是準備起身。

  眼見女子靠近,陳咿咿立刻捂住自己的脖子喊到:「你想要幹什麼?你可別過來啊——」

  陳咿咿的動作太大,似乎是扯到了傷口,她疼得「嘶」了一聲,當即倒吸一口涼氣。

  陳咿咿下意識的伸手想要確認傷口深淺,卻被女子叫住:「別動!」

  這個聲音十分熟悉,可陳咿咿記不得在哪裡聽到過。就這樣,陳咿咿的手懸在半空,此時是碰也不是放也不是。

  「趕緊把手臂放下,讓傷口慢慢癒合。」

  女子停下腳步,坐回原處。

  陳咿咿嘟囔著嘴,「我沒聽錯吧,你讓它慢慢癒合?這得幾個月啊,等我回去以後,大家還不以為我自殘了?」

  「你不是封魊一族的,想要解除禁制,消除你身上的屍斑,只能用這個辦法。」女子端起茶杯抿上一口,平靜的說到:「你若是不信就請回吧。」


  「真的?」陳咿咿躊躇未定,她試探性地邁出一步,只見女子視而不見,仍舊細細品茶。

  陳咿咿當下決斷,抓緊時機起身,奪門逃竄。「還是先找到高淺離問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陳咿咿不明白自己為何自從來到這處地方,就開始心緒不寧。似乎在她的心底有著對這忌諱莫深的懼意,她內心的害怕總在無來由地無端放大。

  剛剛的聲音猶如在耳,她是斷然不敢輕易敲開這裡的房門。

  陳咿咿只好耐著性子,壓著嗓子,在每個相同的門前喊到:「高淺離,高淺離。」

  沿著錯綜複雜的道路,她最終成功的把自己給繞暈。

  就在這時,她身後的木門被人打開。

  高淺離拿著毛巾站在門口,他隨意地擦了擦正在滴水的頭髮,他身著一襲白色浴袍,兩塊飽滿對稱的胸肌隱約可見,一雙筆直有力的長腿,在長袍的遮掩之下若隱若現。

  陳咿咿推著還未來得及反應的高淺離進了房間,她神色慌張,緊抓著他的手腕。

  陳咿咿左顧右盼了一會,這才捨得把手鬆開。

  高淺離隨手將毛巾扔在沙發,反手提起陳咿咿的兩隻胳膊,動身將她逼到一旁,高淺離的眼底似乎藏著道不明的情愫,還未來得及褪去。

  陳咿咿有怨,她一雙兇狠的眼睛,對上他還未來得及褪去情愫的雙眸。

  忽然,他發梢間的水珠輕輕落下,順著陳咿咿的臉頰流動,陳咿咿不自覺的眨了一下眼,打破了兩人對視的僵局。

  陳咿咿掙脫束縛,將手臂往高淺離的眼前攢了攢,「你真想救我?」

  陳咿咿見高淺離沒有反應,便冷聲問到:「怎麼不說話了?」

  高淺離那對似琥珀琉璃的眼珠緩緩掃過陳咿咿的臉蛋,他的雙指輕輕推開陳咿咿的手臂,陳咿咿倒也配合,在注視高淺離的同時,鬼使神差地收回了手。

  高淺離的右肘順勢撐在了陳咿咿的頭頂,他的臉離她很近。

  滾燙的呼吸滲入吐納,彼此相互交融,升高了四周的溫度。

  高淺離鋒利的眉毛,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樑,堅毅的臉龐,此刻全部成為一個縮影,倒映在陳咿咿的眼中,陳咿咿此刻正在心裡估算,她對他的愛慕恐怕是更勝從前了。

  陳咿咿的雙腿發軟,呼吸急促,渾身都使不上力氣,腦子裡面僅剩的一絲理智,好不容易讓她的指尖掐入掌心,卻沒能緩解她內心的悸動。

  高淺離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他低垂著腦袋,修長的手指微微彎折,將陳咿咿臉上的水珠輕輕擦拭,動作是那樣的緩慢又小心。

  陳咿咿的心臟於驟然之間停止跳動,衝動迫使她傾身上前,好似身體的本能正被喚醒,一些記憶性的動作也呼之欲出。

  高淺離卻在這時轉身,氣場瞬時冷了下來,他朝著客廳走去,定住腳步,背對著燈光說到:「你不信任我。」

  高淺離的溫柔如水,剛澆熄她一腔怒火,卻綿里藏針,扎破了她的幻想。

  陳咿咿迫使自己冷靜,她保持原有的姿勢靠著牆壁思忖,她的眼帘低垂,興致不高地問了一句:「我不相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餐,你究竟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別急,等到了時候,我自會向你索取。」高淺離的嘴角上揚,背著光,她看不出他嘴邊此刻的意味。「你若是不想被人當做怪物,就得相信曉冉。」

  「要是你決定好了,就按她說的做吧,曉冉現在正在我的房門前等你。」

  高淺離端起眼前的水杯,清水順著他的喉結流過,立體的五官在陰影的襯托之下顯得更加迷人,稜角分明的輪廓在她逆著光的眼眸之中被再次銘刻。

  一切細小的動作,都成了致命的誘惑,他就像一個魔鬼,引誘著她吞下禁果。

  「是因為我長得與你的一位故人十分相似嗎?」陳咿咿暗自與自己較勁,她強壓內心的洶湧,面不改色地回答到,「行,我同意。」

  「再說,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不是嗎?」陳咿咿的嘴角激起一抹嘲諷,不知其對象是誰。

  高淺離看向眼前的人物肖像畫,沉默了良久。

  陳咿咿沒等到一個答案,便知趣地轉身開門,果不其然,安曉冉已經站在了門外。

  安曉冉的視線越過了她,看向正在端詳畫像的高淺離,「先生,抱歉。」


  高淺離這才從沉思中拉回情緒,「無妨,她已經同意了,只管按照你的方法去做吧。」

  陳咿咿快速瞥了兩人一眼,當機立斷地割捨掉了適才無端冒出的情緒,可陳咿咿的聲音帶刺,似乎燃有一股無名之火,「別拽我,我自己會走的。」

  安曉冉忽然鬆開了手,她冷聲道:「你能配合最好。」

  過了一會,安曉冉停住腳步,按下指紋。

  房門打開,一股醇香的木質氣息撲面而來,金褐色的柔美墨線是木桌的本色,其上擺有一套茶具和一把古琴,諾大的空間單有幾扇鏤空屏風旁的翠竹點綴,再無半分多餘的裝飾。

  地板上的血滴已被清理乾淨,房間又變回了一塵不染的模樣。

  安曉冉遞來一塊用溫水打濕過的毛巾,示意陳咿咿擦拭傷口。

  陳咿咿瞪大了雙眼,她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肯定是個瘋子,「用毛巾擦拭傷口?誰的傷口是這樣處理的,你也不怕我感染了?」

  「你想讓我動手?」安曉冉仍舊保持冷漠淡然的氣質。

  「不勞您動手,我自己來就好。」好漢不吃眼前虧,絕不在同一個坑裡跌倒兩次。

  陳咿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過毛巾,她將雪白的毛巾握在手中,毛巾本就較高的溫度,此刻又被她的體溫捂熱了幾分。

  陳咿咿不敢觸碰手臂上的血痕,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毛巾,謹小慎微地從傷口邊緣開始擦拭。

  「沒了?」此刻,陳咿咿雙臂上的傷口已經全數癒合,她的肌膚吹彈可破,就連癒合的疤痕也未曾留下。

  「這是怎麼做到的?」陳咿咿一下子站了起來。就在這時,陳咿咿忽然想起了一個聲音。

  高淺離房間畫像正是陳咿咿適才在昏迷中看見的紅裝女子,紅裝女子有著與自己相同的臉,而安曉冉的聲音正是與紅裝女子對話之人的一樣。

  安曉冉不喜吵鬧,當下,她的眉頭微微皺起。

  陳咿咿忽然意識到了事情並不簡單,便下意識地閉上了嘴,連之後的動作也變得輕柔起來。

  「擦完就回去吧,明天再繼續。」安曉冉接過滿是血漬的毛巾,神色自若地將它放在木盆裡面揉搓,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此時,木盆里的清水變成了一灘帶有濃烈腥味的紅色液體,它在安曉冉的指間反覆滑落。

  陳咿咿見狀,冒出一個問題來,「請問我這就好了嗎?」

  安曉冉微微一怔,「哪有這麼容易。」她起身端起木盆,走進角落的一個房間。

  陳咿咿低頭看了一眼手腕的手錶,當下心裡一沉,「都這麼晚了。」

  正當陳咿咿躊躇不安的時候,門鈴響了,安曉冉回到客廳開門。

  門外的人開口說道:「我送她回家。」

  「您送她?」安曉冉平靜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波瀾,可她又迅速恢復成淡漠應到:「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高淺離點了點頭,他朝著陳咿咿說到:「走吧,不著急回去嗎?」

  「啊?哦,是的是的。」陳咿咿立馬起身,急沖沖的出了房門。

  過了一會兒,她似是想起什麼,陳咿咿再次折回門口朝著安曉冉謝到:「今日麻煩你了,謝謝!」

  與安曉冉告完別,陳咿咿又著急地拖著高淺離往外走。

  過了好一會兒,陳咿咿放緩腳步,最終默默停下。

  她衝著高淺離尷尬地笑了笑:「該往哪邊走?」

  「你不知道還走前面?」若有似無的微笑又爬上了高淺離的嘴角。

  「這不是著急過頭了嘛。」 陳咿咿瞟了高淺離一眼,她的眼神最終落在了他的外套上面,「你穿這麼少不會冷嗎?」

  高淺離微微一滯,隨聲應道:「不會。」

  從始至終他都目不斜視,從容自若,仿若那一瞬間的停滯只是她的錯覺。

  陳咿咿停下腳步,看著眼前挺拔的背影,不禁聯想到了自己的自作多情,她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接著,陳咿咿緊跟了上去,兩人一路沉默,直至離開。

  深夜的晚風很急,急得趕走了月亮,吹落了星星。

  陳咿咿上車將安全帶系好,她的腦袋倚在窗邊。

  陳咿咿好奇地抬了抬眼,緊盯著窗外那排光禿禿的樹幹,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陳咿咿緩緩搖下車窗,寒風夾帶著深夜的露水鑽進了車裡,吹紅了她的鼻尖,冷風借勢躥進她的鼻子,她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噴嚏。

  高淺離默默將副駕駛的車窗升起,他抬手打開空調,貼心地調整了空調出風口的方向。

  陳咿咿的手肘架在窗框,她的下巴貼在手背上,她忽然盯著高淺離,問到:「封魊是什麼?」

  「《子不語》記載地中有游屍、伏屍、不化骨三種。」

  「游屍乘月氣,應節而移無定所;伏屍則千年不朽,常伏地;不化骨乃其人生前精神貫注之處,其骨入地,雖棺朽衣爛,身軀他骨皆化為土,獨此一處之骨不化,色黑如?玉,久得日月精氣,亦能為祟。」

  原來,高淺離正經的時候,凜若冰霜,不可嚮邇。

  陳咿咿攤開自己的雙手仔細端詳,「你是說我變成了殭屍?」

  高淺離向右下坡,拐進一條輔路,「你們所說的殭屍,指的是封魊一族的低靈,那是人死後所化,並非封魊。」

  「封魊一族,指的是上古之神的魊靈。」

  「魊靈?」陳咿咿更加疑惑了,「這是什麼?」

  「萬物生靈,死後都會歸於冥界,魊靈就是脫離冥界的魂魄,這些上古神本該逝去歸於天地,可他們迷戀凡塵,甘願脫去神體,墮入鬼道。」

  高淺離的語氣平緩,神色自若,讓人判斷不出他對封魊是何種態度。

  陳咿咿皺著眉頭,在自行認真理解一番後,問到:「我是個神的魊靈?」

  高淺離聞言,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曉冉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你不是封魊一族的。」

  「曉冉」兩字像是一塊沉重的石頭,爽快利落地扔進陳咿咿的心裡,卻被卡在半路,不上不下。

  陳咿咿心氣不順的隨口應了一聲:「哦。」

  高淺離通過反光鏡快速瞥了陳咿咿一眼,在察覺到她的失落後,繼續說到:「神瓮而逝,人死而僵,他們想要行走於世間,就必須以人的鮮血維持形態。」

  陳咿咿倚在窗邊,輕聲說了一句,「難怪我不是。」

  「你很失落?」

  「不是。」

  高淺離偏過頭去看了陳咿咿一眼,「這個世界哪有什麼絕對的自由,他們壞了規矩,無人緬懷,又不入輪迴,消亡只是遲早的事情。」

  陳咿咿細細品著他的話中意味,「果真如此?」

  高淺離正襟危坐,古板又嚴肅,「自然如此。」

  陳咿咿像是抓住了他的小辮子,她指著自己輕輕一笑:「那你誤以為我是封魊的時候,為什麼有點緊張,是因為你怕你的故人成為了魊靈嗎?」

  陳咿咿的眼睛冒著精光,似乎想要將高淺離看穿。

  高淺離微微一笑,「她不可能會是魊靈。」

  陳咿咿湊到高淺離的眼前,抬起眼望著他,「我是與你的故人有幾分相似,才能讓你剛才在恍惚之中認錯了人?」

  「她是你喜歡的人嗎?」

  高淺離急忙迴轉方向盤,陳咿咿胸前的安全帶因受力一緊直接將她拽回了座位,可她身體兩側卻因受力不均,姿勢沒能來得及調正,致使她的手臂直直地撞上了門框,兩相接觸,碰得作響。

  「打聽這麼多事情,是想要調查我嗎?」高淺離瞥了陳咿咿一眼,「那你這是在玩火自焚。」

  陳咿咿揉著手肘,幽怨地盯著高淺離:「喜歡便是喜歡,有什麼大不了的。」

  高淺離懶得理會陳咿咿的臆想,他打開廣播,調大音響,試圖蓋過陳咿咿的聒噪。

  在如此舒適溫暖的空間裡面,伴隨著催眠的音樂入耳,陳咿咿的睡意漸濃,她的腦袋倚在掌心,手肘撐著窗戶,眼帘緩緩拉下。

  高淺離將車靠邊停下,他解開安全帶,側過身去,小心翼翼地將陳咿咿的腦袋擺正。

  緊接著,他下車從後備箱中取出一件黑色外套,他輕輕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將外套蓋在了陳咿咿的身上。

  「到了。」一個溫柔的聲音在陳咿咿的耳邊響起。

  長久保持一個姿勢,導致陳咿咿的渾身酸痛,她甩了甩髮麻的手臂,緩緩解開了胸前的安全帶。

  陳咿咿的指尖觸碰車窗按鈕,待到車窗搖下一條縫隙,她趕忙眯著眼朝外觀察,待到她左顧右盼了一會之後,她又坐直了身,轉頭面向高淺離。

  忽然,陳咿咿的瞳孔綻放出妖異的紅光,紅眸對上眼前的漆黑,又快速縮回,褪變成了正常的深褐之色。

  「謝謝啊,那我就先回去了,晚安。」

  「晚安。」

  結束告別,陳咿咿立馬打開車門,頭也不回地奔向小區,一鼓作氣地跑回家裡,生怕被小區熟人撞見。

  「真是個讓人頭疼的姑娘。」高淺離靠在座椅上,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適才,高淺離為了壓制陳咿咿,與她紅眸對視的瞬間,那詭異的光芒竟使他頭疼欲裂。

  當下痛楚消散,他眉心的褶皺卻又平添幾分,「離她甦醒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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