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嬸子正想著剝開人群朝裡面張望，生怕方家小姐受什麼委屈，隔著人群實在是難擠進去，只能在外邊干著急。
偶爾前面傳來的話讓六嬸子鬆了一口氣，氣跑了好，老不死的趁人家剛死了爹娘就上來占便宜，咋不把人打一頓再放走。
「今日雜貨鋪照常營業，嚷鄉親們就等了，實在是不好意思，今日進店購買東西的客人只要九成價錢，歡迎鄉親們進店。」
鄉親們多是在外邊討論方氏族長，覺得這個族長不好，甚至有的開始罵上了，詞兒都是不帶髒字兒不重樣的。
他們知道對錯，哪怕族長也不能對他們的恩人指手畫腳，他們覺得方家小姐是真的是好，都沒叫人把他打出去。
那幾個村中族親也是好言好語，又是送吃的，送牛，送農具，辦書堂的，方小姐又能壞到哪裡去，不好的是族長。
再說那麼大個人了，說不過小輩就生氣，還不講理，就是生氣也不掉塊肉。還嫌棄那樣好的飯菜，真是不識好歹云云。
方芸娘吩咐掌柜好生接待，她要準備去找鎮上的媒婆安排相親了，真是時間緊任務重。
現在相看等到三月孝期一過，就可以把把親事先定下來。
不然方氏的人定然還是會有人打主意，如果半年之內不能定下親事，又要一陣麻煩。
到時候就不是像現在一樣，解決一個出頭鳥這麼簡單的了，出頭鳥試出了她的態度，安分不了多少時間。
她也知道能上門入贅的男人，一定是比正常相親的人家差一些，矮子裡面拔大個兒，把親事定下來再說其他。
方芸娘要招贅婿的消息從第一日就已經開始傳出去了，那些之前被方家救助過的人家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能報答一些恩情，自然是不遺餘力。
第二日就開始有媒婆帶著人上門相看，從月初相看到月尾，沒有一個合方芸娘的心意。
她也不在乎對方家裡有沒有錢，在乎的是家中氛圍，更是要找一個自己好拿捏的，賢惠些的就更好了。
起碼得是家庭和睦，老一輩兒的應該是相互扶持的那一掛，下一代才可能是好好過日子的人。
還有那些個跟臍帶沒斷的巨嬰一樣的就更不要說了。
愚孝嚴重的也不敢要，就更沒有多少可供選擇的對象，能有自己的想法，孝順有度也無法做到。
都快讓她把頭髮揪禿了，相看了這麼多，方芸娘覺得不能只靠媒婆介紹，自己也要在外邊把關，消息閉塞容易被人愚弄。
從小耳濡目染，她還是更喜歡收集信息自己整合。
帶上輕紗圍帽，方芸娘帶著翠兒開始出門掃街。
走走逛逛，順著路走，方芸娘的眼睛沒閒下來過，不不知是走到哪裡了。
走路不看路就是容易出事兒，這不，就與人撞上了。
揉了揉自己的屁股，方芸娘借著翠兒的手爬起身來，還沒說什麼。
抬頭就看見摔在地上的人團在一起抱著自己的頭，瑟縮著，嘴中念叨，對不起，對不起，自己不是故意的。
主僕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了，確實是自己走路沒看路。
而且她好像也沒那麼可怕吧，看著有些讓人心中難受，下意識地以為別人要打他。
「喂，你沒事兒吧，要不要去醫館？」估計身上是有擦破皮的地方，自己也得去，看這衣服也捨不得買藥塗的人家。
陳寶珠的眼淚止不住，還是這個聲音，有多久沒有聽過了，這樣近地與自己說話。
放下袖子，一入眼就是一雙含淚的眼睛，方芸娘愣住了，她，她把一個大男人撞哭了(ΩДΩ)，怎麼哄，怎麼辦？她之前也沒做過啊。
「我，我沒事。」
方芸娘尷尬症要犯了，大街上把人撞哭了，腦子現在完全沒有辦法正常思考。
想伸手就把人拉起來，抓著人想就往醫館去。只是高估了自己力量，沒抓起來。
在別人眼中就是方芸娘抓著一個男人的衣服，想要將人揪起來，看著極為滑稽，還是路過的人看不下去把陳寶珠拉起身，才走開了。
醫館內，方芸娘不好意思抓了抓頭，「實在是不好意思，剛剛走路沒看到前面有人，啊，不是，就是.......」
「沒關係的，沒事的。」
細若蚊蠅地聲音活像是被欺負，不敢大聲說話的樣子。
方芸娘乾巴巴地笑了笑，真的是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說話，乾脆閉上了嘴。
屋內的大夫還在檢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從屋內出來，大夫看方芸娘的眼神讓她感覺渾身不自在，那種譴責的眼神真的是。
她都道歉了，確實不是故意的，這不是帶人來醫館治傷了嗎。
其實大夫和方芸娘之間存在誤會，陳寶珠的身上多是淤青，疤痕沒有。
大夫以為這些淤青是方芸娘弄的。方芸娘以為自己將人撞壞了。
方芸娘一句他的藥費自己出，大夫可是把好多補藥都加了進去補身體。
從醫館出來，方芸娘搓手指，偷摸去瞟被自己撞傷的倒霉蛋。
翠兒在身後拎著大包小包一串藥包，時不時瞟一眼自己主子和旁邊的男人。
這個男人太弱了，對主子完全造不成任何傷害。
翠兒不知道到是，自家主子在打這個男人的主意。
洗乾淨的倒霉蛋樣貌真好，多好自己說不出來，就是想要保護的欲望。
心中琢磨著，這個可不可以發展成自己相親人選。
這種膽小怕事，需要人保護的男人正適合放在後院養著。
尤其是現在自己這樣的處境，需要一個什麼都不會的花瓶放在方府當吉祥物，不擔心在背後捅自己刀子。
就是不知道他家裡什麼情況，能不能捨得他給自己當贅婿。
如果用銀子買斷就更好了，家中能養成現在這樣膽小怕事的，對他應該也不是很好.......
心中這樣想，也就這樣做了，在詢問了對方的意見之後，一起回了方府。
方家後院內，方芸娘與陳寶珠坐在堂屋裡，沉默。
良久，方芸娘打破了安靜的氛圍，「敢問郎君可否婚配？」
陳寶珠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搖了搖頭，不敢張口，始終垂著頭。
他從不敢想自己相思多年的人竟然能有一天問自己這樣的問題，知道她放出要招贅婿的消息，自己第一次知道心也是會痛的。
看著她一次次與媒婆介紹的相親對象相看，從一開始的心痛，到之後看到每次都是以失敗告終自己是多快樂。
自己這樣糟糕的人，竟然也不盼著小姐好，恨自己從不在她選擇的範疇，討厭自己的出身，也是一個不孝之人。
他這輩子註定不是良家子，能在白日裡出門都是自己千難萬難求來的，又如何能配得上那樣好的小姐呢。
方芸娘暗想沒有婚配，可以繼續，「那不知郎君家中情況可否告知？」
聽到這句，陳寶珠的手指抓緊，渾身都開始顫抖，他要說麼，如果說了她會不會嫌棄自己髒......
「我，我是青樓出身，沒有家。」
話最終還是說出來了，他不想騙她，只是將頭埋的更低。
房間裡又是一陣沉默，這個答案是方芸娘沒有想到的。
感覺到身後翠兒扯了扯她的衣袖，轉過頭就看見翠兒皺著眉搖頭，方芸娘不語。
青樓出身，是小倌？是賣藝不賣身還是還是其他的什麼？
「那你是賣麼？」
一句話，屋子裡更是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