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十點，月光落了一地。
「回來了？」
書諾輕輕放下書包，坐在椅子上換鞋子，指尖勾上鞋帶，聞聲點頭。
葉竹側頭盯著女兒，目光有些難懂帶著難以察覺的痛。
她的女兒，書諾。
十八歲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沒問為什麼那麼晚回來，書諾也不說。
「媽媽，我去寫作業了。」
書諾把書包邊上的傘，放到柜子里，又去冰箱裡拿了罐冰可樂，重新拎上書包準備上樓。
「等下。」
葉竹拍拍沙發，柔聲，「過來坐，媽媽跟你說些事。」
她腳步一頓，轉頭看向沙發上的女人，
葉竹，從她初中後成為全職媽媽，照顧她起居上學。
一身白色旗袍，妝容精緻，黑髮高盤，依舊是溫婉賢淑的樣子。
今天沒走，家裡被收拾的乾乾淨淨，重新添上了各式花瓶。
桌子上的玫瑰花開的鮮艷欲滴。
她呼出一口氣，壓下情緒走過去。
媽媽拉過她手，語氣溫柔，「補習班還有多久？」
「兩天，上到開學。」她伸手拿了個橘子。
書諾是理科生，開學高三，葉竹怕她複習跟不上，就在暑假給報了補習班。
有一說一，她挺累的。
葉竹抬手給女兒捋了捋劉海，「不去了好不好？」
明明是詢問的語氣，但書諾知道這是通知。
還未等她回答，葉竹再一次開口，「媽媽給你轉學了，溫城三十七中，也是重高，不比京城一中差。」
「………」
「明天走，行不行？」
「啪。」
剛剝的橘子摔在地上，書諾手抖了抖，心尖顫了下，顧不上撿，她抬頭看葉竹，嗓音有些澀，「為什麼？」
葉竹伸手撿過地上的橘子，地上鋪著地毯，橘子完好無損，她輕拍上面看不見的灰塵，剝了一瓣塞嘴裡，剩下的放進女兒手裡。
她抬眸與女兒對視，平靜解釋，「你奶奶以前開的花店，現在沒人看管，媽媽現在沒工作，正好過去經營，也想帶你回溫城看看。」
「我也和你爸商量好了，就高三一年。」
原來不是離婚了。
書諾肩膀一塌，鬆了口氣，同樣剝了瓣橘子塞嘴裡，對此沒多大意見，只要不是離婚就好。
「哦，好。」
橘子咬碎，果肉破皮而出。
先酸後甜的口感。
………
溫城。
正值盛夏，太陽高掛，陽光穿過雲層灑在大地。
高速公路上。
書諾趴在車窗沿上吹風，髮絲在空中飛舞，她一邊聽著媽媽和三十七中的老師溝通，一邊看著外面既熟悉又陌生的風景。
溫城，她有多久沒回來了？
少頃，葉竹掛斷電話，扒拉著資料對她說，「明天去學校報到，去教務處找李德老師，他是你班主任，會在教務處等你。」
書諾慢吞吞地應，「好。」
「我跟老師說了不用住校，市中心有套房子你爸把東西都送那裡去了，離學校近，平時打車回來也就幾分鐘。」
「可以嗎？住校你一個小姑娘中途進去的，媽媽怕你住不習慣，畢竟也沒住過校。」葉竹抬頭看女兒背影。
怕你住不習慣。
書諾抿唇，不自然的說，「可以。」
「對了，今天走跟嶼之打招呼了嗎？」
葉竹突然想起程嶼之，她家鄰居，平時挺照顧書諾的。
書諾僵住，手不斷往後弄著髮絲，沒料到媽媽會這樣問，停了幾秒，語氣一如既往，「說了啊，微信上說的。」
葉竹點點頭，沒多想。
風景不斷倒退，高樓大廈逐漸映入眼帘，車子一路開到明月灣。
房子是葉竹和書婁結婚時買的，因為工作原因，加上書諾小時候一直住在奶奶家，房子裝修後一直沒人住過。
書婁特意找人重新翻修了下，讓葉竹帶著女兒住，說是方便女兒上學，這兒離三十七中很近，僅隔著兩條街。
還在市中心，交通便利，也方便些。
地下車庫。
葉竹沒下車，司機把行李拿下車，書諾接過道謝，拉著行李箱走到車門口，看向葉竹。
葉竹低著頭點了兩下手機，又去拿了些現金，「我去你奶奶那邊住，離店近，一個星期回來一次，給你轉了錢。」
說著把現金遞過去，「身上帶點現金，以防不備之需。」
少見的關心。
書諾眨眨眼，微微俯身接過。
「好。」
…………
房子在八樓。
一梯兩戶，互對門。
門口放著鞋櫃，擺著各種新鞋子，書諾的衣服鞋子沒帶，全是葉竹重新購買的。
門上掛著鑰匙，書諾握在手裡，按密碼。
「叮。」
門打開。
整體偏白，極簡風裝修。
毫無煙火氣息，冷冷清清的。
唯一有顏色的大概就是電視上方掛著的結婚照和柜子上擺著的七年前照的全家福。
書諾動動唇，又有些傷感。
爸爸媽媽和她，好久沒一起吃過飯了。
……
八月初，高三開學。
書諾提前收到了校服，黑白色，polo衫加長褲。
家裡只請了鐘點工固定打掃衛生，沒有請保姆，書婁沒想到葉竹會不在家，葉竹似乎也忘了書諾不會做飯。
書諾習以為常，抽了一張現金，準備去樓下早餐店隨便吃點。
早晨六點半，太陽冒出個頭，微弱的陽光斜射在地上。
有不少人早起遛狗、跑步、鍛鍊身體。
人經過身邊時，書諾挺感慨，精力真好。
各家早餐店門口擺著各式各樣的早點，熱氣騰騰。
書諾秉承著人多一定好吃的原理，選了家包子店，人從這頭快排到那頭的人行道上。
包子店人多但快，不一會兒就輪到前面排著的一位大叔，大叔牽著狗，點了很多早餐，看樣子是遛狗順便買早飯的。
書諾垂眸看狗，是只阿拉斯加幼犬，兩個月大的樣子，此時正坐在地上吐舌頭。
好可愛。
好像小時候的嘟嘟。
嘟嘟。
書諾有些惆悵，不知道嘟嘟現在還在不在。
「小姑娘，你要什麼呀？」
「小姑娘。」
包子店老闆喊了兩聲，書諾才回過神，大叔已經牽著狗往家走了，她笑笑說不好意思，要了一籠小籠包加豆漿。
接過早點，可能時間長的緣故，溫熱的，正好。
她咬了口小籠包，皮薄餡多，豆漿微甜，果然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