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患得患失
等到傍晚時分，太陽已經落下地平線，四人才一起回府。
徐嘉樹走進自己的房間，這客房與想像中硬朗簡約不同，倒是延續了馬府書香門第的風格。
也不知道那些自詡正統的中原士人看到馬家這兩兄妹會是什麼感想——尤其是馬雲騄，天生的棕發和異色的瞳孔，看起來就像個潛伏在西涼的純正胡人。
說曹操，曹操到。
「吱——」
門被推開，馬雲騄鬼鬼祟祟地抱著一件狐裘進來。
徐嘉樹與她對視一眼，雙方頓時都覺得有些尷尬。
前者是因為正在背後念叨人家被抓包，後者則是因為下午的怠慢。
棕發馬尾少女悄悄瞥了他一眼。
原本以為又是一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與哥哥鬼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沒想到是自家哥哥的救命恩人
「晚上天冷，你拿著這個」，馬雲騄先開口，多餘解釋了一句，「這是我哥哥讓我送來的。」
「多謝馬小姐。」
徐嘉樹接過來道了一句謝，西北的晝夜溫差確實很大，晚上不穿厚一點可是很難頂的。
「不用不用.」，馬雲騄有點心虛，「那我先走啦。」
不等徐嘉樹客套，邁開腿便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他把狐裘迭好，準備躺下繼續下午的模擬，結果門外又響起馬超的敲門聲。
「來了來了」，徐嘉樹一邊穿好衣服一邊沒好氣地回道：「等一會兒！」
「柯木智，還沒睡啊！」，馬超一臉驚喜，「今天月亮這麼亮，一起去院子裡走走如何？」
睡了！差一點就睡了！你不敲門就睡了！
被這兄妹倆一折騰，徐嘉樹打消了早早模擬的念頭，便與馬超「柯木智亦未寢，相與步於中庭」。
兩人說起與閻行的一戰，馬超還是有點後怕。
「那人實在是個難纏的對手，長矛被我折斷了，居然絲毫不亂」，差點死在對方手下，馬超也不得不承認閻行的本事，「若不是他抓到的是斷矛的後半段，我必死無疑！」
被強行叫起來的徐嘉樹很敷衍地點點頭道，「閻行確實有些本事。」
這倒不是吹噓手下敗將抬高自己——至少不完全是。
要知道，即便是幼年期的馬超，也不是一般人能打贏的，閻行則是身體和經驗兩方面都略勝此時的馬超一籌，而且心智堅毅，眼疾手快，當真是韓遂帳下少有的戰將。
就算在現在的涼州，除去徐嘉樹帶來的甘寧和呂玲綺之外，也是頂尖的那一批武人。
「我練習家傳槍法多年，自以為爐火純青，不想人外有人」，馬超感嘆一聲，看向徐嘉樹，「想必柯木智兄弟的身手更加深不可測，今後要與你一起多多精進武藝才是！」
馬超不知道，他身旁的人是一個掛比。
事實上，倘若兩人現在交手，馬超基本沒有半點勝算——【無雙】帶來的加持實在是太大了，想要贏過徐嘉樹，必須要對方的力量和速度完全壓過他一個檔次，讓他即使知道如何應對也無能為力才行。
在同等級戰力的單獨對抗中，基本上先天立於不敗之地。
「超公子謬矣」，徐嘉樹道：「豈不聞昔日霸王學藝，謂劍術乃一人敵，不足學，要學就學萬人敵之術。以超公子的家世威望，將來必定是統領整個涼州的大人物，閻行不過腐草之光，豈能與日月爭輝？」
「哈哈哈哈哈，知我者，柯木智也！」，一席話說的馬超眉開眼笑，「不過有朝一日，我定要親手殺了閻行，方能念頭通達！」
所謂世皆彳亍，唯我縱橫，這就是馬家人做事的風格！
「好！」，徐嘉樹拊掌贊道：「那在下現在就要回去睡覺了，如此方能念頭通達！」
tnnd，這個張懷民誰愛當誰當！
「柯木智兄弟，當真是個妙人」，聞言，馬超愣了一下，卻是笑得更開心了，「那我明日再來叨擾！」
徐嘉樹重新躺下，仔細瞄了一眼門外，確定沒有人再來敲門之後，沉浸到模擬器之中。
【開始模擬】
值得一提的是，中斷的這次模擬中徐嘉樹並未與董白一起進入正堂，而是跟著馬超在旁邊看熱鬧，兩人的關係停留在問路的那句話，與現實中可謂失之毫釐，差之千里。
不過無所謂，只要不影響大勢，推演的作用就還是在的，就當看看另一種世界線也無妨。
【應馬超邀請，你在馬府停留了一段時間，中途董白便帶著隨從前往金城郡，參與送別的人之中，沒有你的身影.】
也算是意料之中，徐嘉樹繼續看下去。
【你與馬超的交情越發深厚，因為他的關係，與馬雲騄也成為了朋友，她經常以找你的名義來找馬超玩。】
也是意料之中才怪吧！你個兄控找哥哥就找哥哥，為什麼要以找我的名義啊！
徐嘉樹有些無語——難道我也是你們兄妹之間play的一環嗎？
可惡啊！
其實這倒是他想多了。
馬雲騄與其說是兄控，不如說是顏控居多，畢竟馬氏的基因擺在這裡，就沒有幾個長得不好看的。
而不巧的是，馬超恰恰是個視顏值如糞土的，平素喜歡出門結交羌胡貴族，那些人馬雲騄自然是看不上，化名為柯木智的徐嘉樹在馬超這群胡人朋友里，簡直是鶴立雞群！
自家哥哥總算有一個能入馬雲騄眼的朋友，她不免對這個「柯木智」高看幾分。
而且馬超不是嫌棄妹妹是跟屁蟲嗎？那馬雲騄就乾脆不找他了——我是來找柯木智玩的！
只能說，小時候再親，十幾歲出頭的時候，兄妹之間也難免會鬧彆扭。
【不久之後，你決定回到烏氏縣，馬超顯得戀戀不捨，破例再次開口邀請你投奔馬家，並且提高了價碼，你決定】
畫面一轉，徐嘉樹穿著馬雲騄送來的狐裘正欲東歸。
「柯木智，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求父親收你為義子！」，馬超誠懇地提議，「希望你能多考慮。」
不得不說，這話雖然聽上去有些侮辱人，但對一個羌人來說，絕對是大大地抬舉。
這可是直接成為涼州前二的軍閥義子，說是一步登天也不為過！
而且馬騰的義子，就是他馬超的義兄，說出去也絕對不算丟人。
聽到這話，旁觀的徐嘉樹居然有了一絲意動——要知道，那可是縱橫西涼的馬家軍！
除了神威天將軍馬超之外，還有龐德，馬岱，馬休，馬鐵之流，雖然不屬於這個時代最頂尖的人傑，也都是精於騎兵作戰的將領。
可以說，只要點點頭，徐嘉樹就能得到一支與并州鐵騎不相上下的力量作為助力。
涼州鐵騎在如今的天下是什麼概念？
遍數一下，除了天子帳下的虎賁羽林之外，其他歷史上留名的強軍大多數還沒影子。
什麼青州兵，大戟士，先登死士、無當飛軍都沒出現，倒是白馬義從和丹陽兵已經小有名氣。
不管怎麼說，在三國初期擁有這種資本，足以橫行天下了！
他看向選項。
【一、你什麼身份我什麼地位，想占我便宜？】
【二、留下來，多個義父多條路。】
【三、婉言謝絕。】
【四、自由模擬】
嗯.
講道理，徐嘉樹其實不介意當一把馬超的便宜哥哥——反正只是模擬而已，還能刷刷統率經驗啥的。
只是這次的模擬他有明確的目的，就是推演現實，幫助董白搞定涼州軍閥西進之事，與這個目的相比，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而留在馬騰這裡，也就失去了第一手信息。
所以選三。
「不了」，徐嘉樹婉言謝絕，「離開種落這麼久，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呢。」
聞言，馬超點點頭不再多說。
「那你以後還會來嗎？」，一旁的馬雲騄出聲問道，這位少女難得除了哥哥之外有個入眼的朋友，卻是表現得比馬超還要不舍。
「涼州雖大，可對於心懷天下之人來說，還是太小了」，徐嘉樹翻身上馬，拱手告別，「馬家小姐，以後必然有機會相見。」
「那好吧」
馬雲騄還想說什麼，卻被馬超攔住——差不多得了，這麼拖泥帶水，不是我們馬家人的行事風格。
「不管以後如何，你始終都是我們的朋友！」，馬超這話意有所指。
倒不是說看在徐嘉樹的面子上，他就不打楊秋了。
這種事情上馬超還是非常公私分明的，只是就算哪天兩家打起來，他自問也不會親自對徐嘉樹的烏氏縣動手。
嗯，讓龐德動手。
【你回到烏氏縣，開始向金城郡打探董白的消息，得知韓遂的要求是，董氏先把涼州牧的官位交給他，並且等他把涼州境內不服的勢力都消滅，他才肯進長安，談判僵持，董白被強留下來做客.】
其實，就算是這麼苛刻的條件，董白也不是不能答應。
連關中都收縮了，何況是涼州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地方，給了也就給了。
只是問題在於這個老狐狸想確保自己老巢萬無一失，非要把整個涼州都吞下去才肯出發，時間上卻是不可能來得及了——他就是算準了董氏風雨飄搖，準備等長安城內拼得兩敗俱傷，再以整個涼州之力撿桃子。
因此，雙方自然是談不下去，隨後董白便被韓遂留下來做客了。
當然，名義上是做客，但是韓遂的真實目的是什麼，大家心裡都很清楚。
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別玩聊齋了。
董白分到了一個單獨的院子，韓遂把隨行的侍從與她隔開，防止她有什麼方法向外界傳遞信息。
【另一邊，馬騰與李儒建立了聯繫，告訴了董白被韓遂強留為客的消息，李儒做出保證，只要董白平安無事，馬騰就可以與董旻平分權力，馬騰決定發兵進攻韓遂，並且通知了你，你決定】
【一、與馬超一起西進，取韓文約狗命！】
【二、先去冀縣拜訪馬雲騄。】
【三、斷無此疏！】
【四、自由模擬】
徐嘉樹毫不猶豫地選一。
畫面一轉，徐嘉樹與馬超兩人各自帶著部隊向西北挺進。
說起來，西涼的版本是快中原地區一步的——此時中原地區軍隊部曲化的進程還沒有到三國中期的程度，甚至說才剛剛開始，而西涼這邊早就是兵為將有的模式了，要不然也不至於每次出動大軍都要以軍閥聯盟的形式。
徐嘉樹在馬騰的支援下得到了不少馬匹，帶著呂玲綺與甘寧匯合馬超一起殺向金城郡，為了確保全勝，還帶上了法正。
坦白講，這套陣容對付區區韓遂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軍議上，每個人都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甘寧建議直撲韓遂本部人馬，不管那些只會打順風仗的小嘍囉——「只要擊破中軍，敵軍自然潰散！」
因為韓遂部軍閥聯軍的特性，始終沒有建立起一個金字塔型的自上而下的指揮體系，而是類似於一種扁平化的架構，由韓遂直接與那些獨立的小軍閥溝通。
這樣做的好處是能充分保證他對這些人的掌控，但壞處就是，只要韓遂本部遭到潰滅，整個聯軍都沒有第二個人能接替他進行指揮。
呂玲綺則建議趁秋收之際，突襲金城郡的產糧地區，藉此調動敵軍出城，然後利用騎兵偵查騷擾，不斷地疲敝敵軍，竟然是想在對面的地盤反客為主，占據戰場的主動地位！
徐嘉樹沉吟片刻，兩個人的想法聽上去都很美好——可是這真的是一群初出茅廬的新手將領能執行到位的戰術嗎？
尤其是呂大小姐，長安城裡死讀兵書的事跡可是記憶猶新……
反正是模擬，徐嘉樹決定全都採用，最後定下了徐嘉樹坐鎮中軍，呂玲綺前去騷擾誘敵，甘寧準備做最後一擊的計策。
說白了，就是呂大小姐把敵人引出來，徐嘉樹正面頂住，然後甘寧帶著手底下的錦帆精銳直取敵軍中軍，是非常樸實無華的氈捶戰術。
計劃得非常好，然而第一步就出了問題。
馬超直接帶領本部涼州騎兵正面叫陣，打亂了一切部署。
就算沒有老爹出馬，他也一樣拉出了浩浩蕩蕩的幾千羌胡人馬，就像他媽的變魔術一樣，看的旁觀的徐嘉樹一陣傻眼。
怪不得沒出選項呢，原來此戰的主角是他？
韓遂選擇避其鋒芒，避戰不出。
徐嘉樹和甘寧順勢轉變計劃，一起加入到呂大小姐的收麥子大軍之中。
【秋收被截胡，韓遂軍心大亂，雖有嚴令在先，麾下軍閥仍擅自出擊保護自家糧田，被馬超趁機大破，實力損失巨大，選擇議和】
「呃」，看著徐嘉樹，被解救出來的董白有些後知後覺，「我們見過嗎？」
你是宅久了腦子瓦特了吧！
徐嘉樹憤憤不平。
不過轉念一想，這次模擬中他選擇留在馬府，與董白幾乎只有問路的緣分，就連這次馳援，也是馬超主攻，董白這個反應也算是情有可原。
嗯，話雖如此，還是記在小本本上。
出人意料的是，在怎麼處理韓遂的問題上，董白主張的條件無比寬厚。
「就此與韓文約議和吧，只要他答應收下右將軍的印綬，然後去長安就行。」
只要家族能得救，自己被軟禁這種事情根本算不了什麼。
徐嘉樹默然無語——實在成長太多了，現在的董白甚至冷靜地有些可怕。
馬超一臉無所謂地答應了她的要求，只是有言在先，「韓文約怎麼樣我不管，但是金城郡已經被我們馬家打下來了，再不可能吐出去。」
「再好不過」，董白道，「掘了韓文約的根基，到了長安他才會死心塌地為董氏賣命，求得富貴。」
就這麼沒了？
徐嘉樹有些意外，好傢夥，到現在為止，居然完全沒有與董白產生更深入的交集。
只能說，她成長的速度實在太快，來到馬騰這裡的時候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外交新丁，只是在韓遂這裡關了一段時間之後，就再一次進化到了這種程度。
如果不在董白最脆弱的時候出現，等她獨自走出孤立無援的時光之後，就再也難進入她的身邊了。
好在自己現實中已經約好了一起去金城郡，徐嘉樹不由得慶幸。
【按照原先的約定，董白與韓遂馬騰去長安助陣，馬超則留在漢陽郡看守，董白臨走之前面色有異常，你沒有注意到.】
好的，現在注意到了，徐嘉樹暗暗吐槽，不過董白為什麼會有異常呢，她不是已經完成了所有的目的了嗎?
他繼續往下看。
【你也選擇留在涼州，準備趁著安定郡和北地郡空虛的時候，一舉先拿下這兩個郡。】
看到這裡，徐嘉樹點點頭。
這是合理的策略，馬騰和韓遂走了之後，單單留守的馬超也不是可以小看的勢力。
他身後不明深淺的羌人實在是太可怕了，而且拿下了金城郡之後，馬超就有了兩個涼州最富庶的郡，實力翻倍。
就算是在模擬中不用考慮兩人的交情，這也是個短期內不可與之爭鋒的角色，能趁機拿下兩個偏郡，已經算是大賺了。
【你開始覺得身體不舒服，很快就暴斃而亡，死因是中毒。】
【模擬結束】
？？？
結合描述中董白臨走前的異常，徐嘉樹輕鬆地就想到了下毒的人是誰。
董白。
畢竟是孤身犯險，隨身帶點居家旅行必備良藥也很正常。
可是在這條線里，自己雖然與董白雖然沒有太深的羈絆，但至少也是馳援的人之一，她無論如何都沒有理由對無冤無仇的羌人大豪柯木智下毒。
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讓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自己帶出來的都是絕對的核心成員，肯定不是內鬼事件重演，徐嘉樹一點一點盤過去，然後一拍大腿。
是法正！
法正是郿縣人啊！與董氏的家族封地是同一個地方，言談中無意中泄露自己真名也是有可能的！
這個事情得記一下。
萬一現實中要帶人去金城郡，一定不能把法正帶上，而且還要約束好其他人。
自己這夥人就是羌人種落，要好好演，決不能露餡了。
但說實話，徐嘉樹又特別想知道，如果是現實中，董白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會怎麼樣——那個堂弟似乎與她的關係很一般？
他開始患得患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