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無情之人
貂蟬換下了流仙裙。
這種裙子雖然形制好看 但因為傳說是趙飛燕所鍾愛的服飾，往往被高門貴女敬而遠之，只有像她這樣以色悅人的歌伎才會穿著，某種意義上算是工作服。
寒冬里，到訪的貴人們圍著炭火坐下，一邊飲酒高談闊論，一邊看著嬌弱的美人們穿著單薄艷麗的長裙起舞，明明身子冷得不斷顫抖，臉上還要對他們強顏歡笑。
這是一種無言的欺凌，往往能生出褻瀆美好的扭曲快意來。
久違的，她穿上絲質的褻衣，曲裾禪衣做襯，最外面套著一件深色的袍服——這是正經人家的閨女才會遵循的穿衣習慣：春青，夏朱，季夏黃，秋白，冬黑。
長長的裙擺像花一樣散開，垂落到地上，三重衣緊緊貼著貂蟬玲瓏有致的身體曲線，配合她眉宇間的淡淡憂愁，誘惑和憐愛在每一個看到她的人心裡亂麻似的糾纏在一起，不知道如何才能排解。
令人輾轉反側的美。
而造成這一切的那個人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好像什麼也沒做。
「姑娘今天像個世族的貴女呢」，化妝的老婆婆由衷地感嘆道：「便是選進了掖庭，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掖庭她當然沒去過，想來便是仙宮一樣的地方，也再難有人比得上眼前這個妖精一樣勾人的姑娘。
聞言，貂蟬眉頭鎖得更緊了，那憂愁的身影讓人不禁想起破落的街道，凋謝的柳樹，或者別的什麼東西。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本就是個正經人家出身的女孩子，時隔這麼久，重新如以前那樣打扮，卻是為了被當成一件包裝精良的禮物送給別人。
何其諷刺？
舉起袖子看了一眼，她只覺得【歌伎】兩個字已經在身上刻滿了，深入了骨髓里。
外表再如何像良家淑女，也不過是一種自抬身價的模仿罷了，除非時光能夠倒轉，否則誰還會把她當成一個真正的人來看呢？
便是那個嘴上說著要救自己的徐子茂，怕也是一樣沒有區別。
兩天時間，除非他是個能點石成金撒豆成兵的神仙，否則拿什麼來阻止王司徒的決定？
之所以那樣說，大概是像家宰一樣想趁機占自己便宜吧
想起那個一直在自己耳邊說牛輔壞話，一把年紀硬要裝成知心哥哥的家宰，貂蟬就一陣犯噁心——自己再如何如何，也絕對輪不到他！
貂蟬慢慢走到銅鏡前，仔細端詳這張顛倒眾生的面孔。
在這個不講理的世道里，美貌是她唯一的資本，機會只有一次，她決不能輕易地把它交出去。
徐嘉樹身臨其境地當了一回阿薩辛，等到沸騰的血液冷卻下來，頓覺渾身舒暢，這才看向文字描述。
【牛輔的死立刻引起李儒的警覺，董旻在他的建議下第一時間召集西涼軍中層軍官，賞賜官爵財物籠絡人心，稍有遲疑者迅速被剝奪軍權以儆效尤。】
嗯.
董旻本就是理所當然的話事人，這些舉動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接管了陷入真空的軍權，以李儒的本事，如此處理倒也不稀奇，反正徐嘉樹的目的本就是讓貂蟬擺脫歌伎身份以及測試王允的後手，對此反而樂見其成。
【不久後，你再次拜訪司徒府。】
畫面一轉，徐嘉樹再次出現在王允下首處。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總算是不用別人帶著他來了。
原定的美人計突然就用不上了，王允心情鬱悶，連帶著對徐嘉樹的臉色也不太好。
沒辦法，實在是董氏裡面再也找不出第二個牛輔這樣位置重要卻十分草包的人物來——董旻本事不大卻能從諫如流，李儒就更不用說了，給他送美人只是肉包子打狗而已。
當然，貂蟬這樣的絕頂姿色屬於可居的奇貨，就算自己已經到了力不從心的年紀，王允也不會隨隨便便就處理掉，想要從他手中得到貂蟬，不付出點代價是不可能的。
徐嘉樹對此早有準備，主動接上了上次拜訪那未結束的話題。
「如今牛輔突然遇刺，正是我等士人救出天子，重整乾坤的大好機會」，猶如瞌睡了有人送枕頭，一番話說得王允連連點頭，「在下不才，在安定郡有一支精軍，戰力頗為不俗，願為外援助司徒一臂之力！」
王允不動聲色地瞥了徐嘉樹一眼，心中卻是有些驚詫——這小子上次像只泥鰍一樣滑不溜手，現在怎麼如此老實了？
但是談到救出天子，王拍桌可就不困了。
堂堂漢家天子，怎麼能讓這幫西涼野蠻人把持這麼久？
要把持也要把持在他自己.我是說清流士人的手上。
只有忠心耿耿，飽讀儒學經典的大臣們才是天子最可靠的力量口牙！
沒卵子的宦官和殘暴的軍閥都是應該去渭水邊上排隊自盡以謝天下的禍國殃民之輩！
況且眼下確實是個不錯的機會。
董旻的動作他也有所耳聞，但越是如此大張旗鼓，越是說明董氏的外強中乾——那董旻之前不過是個奉車都尉，兩千石的天子司機，說起來還是純正的郎衛系統出身。
即便可以憑藉董卓的餘威得到軍頭們的效忠，可畢竟是空降的領導，軍中是最重資歷和出身的地方，大夥跟的是哪個山頭，哪位提拔上來的，都是大有講究的事情，因此董旻短時間絕對沒辦法理順內部，至少一個指揮不順暢是跑不掉的。
戰機稍縱即逝，徐子茂此時表態願意作為外援，王允自然不會拒絕這個意外之喜。
「子茂願意帶兵勤王，也算是對得起慈明公和老夫當初的栽培了」，老登看起來還有一些怨氣，而且作為舉主他也確實不用對徐嘉樹太客氣，淡淡下令道：「既是如此，子茂可速回安定郡，到時候聽從老夫調遣便是。」
「實不相瞞，在下還有一事相求」，徐嘉樹不失時機地說出自己的目的，「上次與元常兄一起拜訪時，見到司徒府上一名歌伎，可謂一見傾心，不知司徒可否割愛？」
沒辦法，在這個時代，歌伎就是主人可以隨意處置的物品。
尤其是王允這種不缺錢的大人物手下的歌伎，若是他不點頭，再多的錢財也贖不回貂蟬的身子，非得是在他最關心的剷除西涼軍一事上出力才有可能，也就是要投其所好。
徐嘉樹的意思很明顯——你不是想幹掉董旻嗎，我手下幾千大軍換你一個女子總可以吧？
王允聞言，對他的評價降低不少，勤王的條件居然是一個女人.
也罷，在徐嘉樹希冀的目光中，他緩緩點了頭，「自古美人配英雄，子茂這樣的少年英雄，確實是貂蟬良配。」
好耶！
搞定收工，徐嘉樹心中暗道，經典的英雄救美，根據自己的經驗，貂蟬的好感度肯定飛速上漲——不說滿分，至少保底80不過分吧？
這麼想著，接下來浮現的文字描述卻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次日，王允便將貂蟬送到伱家，劉營罕見地對你表達了不安.】
徐嘉樹有些疑惑不解，長公主殿下可是出身後宮，從自己認識她到現在，可是從來沒見過劉營吃醋的，如今居然這種反應，莫非是感覺終於有人的外貌能威脅到她的地位了？
不得不說，還挺可愛.
迫不及待想看到劉營吃醋的樣子，徐嘉樹趕緊進入場景之中。
「徐子茂」，長公主殿下的神情從來沒有這麼嚴肅過，「王司徒送來的那個女子，我很不喜歡！」
說來湊巧，這兩人的一個莊重清冷，一個嫵媚惑人，外貌已然是冰霜與火焰的對比，性格居然也都與外表大相逕庭。
劉營雖然繼承了母親宋皇后母儀天下的風姿氣度，可自小孤單單長大，在少數親近的人面前往往單純嬌憨，甚至有些粘人和大膽，行事向來由著心中的感情，是個感性之人。
而貂蟬經過司徒府的專業訓練，加之天生的媚骨，一雙眸子看人的時候不自覺地似喜非喜，眉目含情，讓人以為是個多情的種子，骨子裡卻是個理性冷酷的無情之人。
徐嘉樹猜測劉營吃醋只能說與事實八竿子打不著，這兩人就是純粹的相性不和！
「她雖看起來對你百依百順，一副傾心委之的樣子，可我看得出來，她分明是裝出來的」，迎著徐嘉樹疑惑的目光，劉營解釋道：「這種人誰都不愛，只愛自己！」
劉營的話，徐嘉樹自然會認真考慮，他收起大功告成的欣喜，默默回憶起模擬的過程，發現還真有不少可以印證的細節。
最明顯的就是初遇之時，貂蟬便故意接近自己，自己當時還以為產生了人生三大錯覺，後來知道她是錦帆遊俠的帳房之女，才明白其中緣故。
可自己沒仔細想，就算以前見過，系統給出的初始關係也只是【久別重逢】而已，依然不能解釋貂蟬故意接近自己的理由——又不是【一見傾心】！
所以說，劉營的直覺大概率是對的，貂蟬確實是在利用他擺脫歌伎的身份——這還不是重點，徐嘉樹接著往下推導，如果貂蟬真的是那種無情之人，那這次模擬怎麼辦？
萬一分數不夠無法上傳，就算現在次數相當富餘，可以不在乎已經投入的可模擬次數，可自己總不能帶著一段完全代入的記憶回到現實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