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小時後,奚曉雅起身離開了。
當然,她沒忘記去前台先將帳結掉。
她對宴承磊,倒是沒有什麼歉疚之心。
從此之後,了了這樁心結,自己也不必再擔憂什麼了。
宴承磊繼續坐了會兒,才在服務生有些警惕的眼神中離開了餐廳。
他一走,服務生這才鬆了口氣。
剛才這個人坐在這兒,半天不說話,眼神看著一片死寂。
跟個死人一樣。
他生怕這人在餐廳里鬧起來,如今走了,總算放心了。
宴承磊出了餐廳後,直接打了個車,目的地,是金光灣。
「兄弟,怎麼想著去哪兒啊,太偏了,你回來不好叫車的。」
司機熱情搭話,卻看到宴承磊的眼神一直看向窗外,好似不想回話的模樣。
他也尷尬收了聲,只一心開車了。
直到……
「你知道宴氏嗎?」
本就話癆的司機這下一下打開了話匣子。
「知道呀!怎麼不知道!他們的大老闆宴珩,這如今可是華國首富。他們夫妻兩個人可都是個慈善人。前兩天我還看了新聞,說他們夫妻兩個人已經累計捐獻了一千所鄉村小學。你說,這得是多大的功德?不過說實話,我還挺意外的。都說這有錢人在外裡頭一堆小老婆,可是這個宴總,他還是挺專情的,和他老婆之間的感情那膩歪的,記者月月拍著他去接自己老婆下班。我和我老婆也是青梅竹馬在一起的,這結婚七八年了也開始左手摸右手了,都沒他們感情好……」
司機還在那裡喋喋不休,說著對宴珩和南梔的誇讚,但是宴承磊的思緒已經飄遠了。
他想起了剛剛奚曉雅說的話。
十五年,足夠讓許多事發生變化。
宴氏這兩年發展得越來越好,如今都已經成為了燕城面向國際的一張名片。
而南梔,如今是燕大的教授,也是在國內學術界響噹噹的人物。
雖然成為了宴家的夫人,但是並沒有影響她追求事業上的成功。
除了在學術研究上的成就,南梔如今還是榮氏海外分部的負責人,同時手底下有之前榮老爺子給她的那些股份。
她將這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
去年的全球傑出女性排行榜上,南梔更是成為華國唯二入選的女性。
曾經在燕城,明里暗裡還有人覺得南梔和宴珩的這場婚事,是南梔高攀了。
但如今,再也不會有人說這樣的話。
他們只會說,兩個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除了南夫人,人們更常稱呼的,是南總或是南教授。
南梔的個人成就,已經成功蓋過宴珩夫人這重身份。
更讓許多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兩人結婚15年了,卻依舊感情甚篤,仿佛新婚夫妻一般。
前幾年的夏天,南梔在自己三十二歲的時候,生下了她和宴珩之間的第二個孩子,也是一位漂亮的小公主。
為了感謝南梔,宴珩更是特意跟燕城的城市管理部門申請了一場煙花秀。
要知道,燕城除了過年那一天,其他時候是禁止燃放煙花的。
宴珩能夠申請下來,花費的功夫和金錢簡直不可想像。
那天,一千多萬的燕城人都看到了那一幕。
漫天的梔子形狀煙花,空中綻放成為一道道瑰麗得讓人無法忘記的璀璨。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宴珩對南梔的愛意。
宴承磊如今聽到宴珩過得好,心裡已經沒有什麼嫉妒的心思了。
他已經徹底承認了,宴珩就是比他出色,比他優秀。
即便他當時真的在宴成江的扶持下坐到了宴氏繼承人的位置上,宴氏也絕對無法在他的帶領下發展得這麼好。
只是聽到如今他們都過得很好的消息,宴成江心中還是難免苦澀。
就連奚曉雅,她如今也尋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
她因為諸多風波已經失去了對愛情和婚姻的期盼,如今一心將自己奉獻給了福利院。
雖然並沒有做出多麼偉大的成就,但是卻是許多孩子心目中最最親近喜歡的雅雅老師。
這其實,已經是一種成功了。
很快車子到了金光灣。
宴承磊下車的時候,那個司機還在勸他。
「要不你給我加200,我在這兒等等你,不然你真的不好打車回去。」
宴承磊擺了擺手。
「沒事。」
司機無奈只好開車離開。
觀景台上,宴承磊將自己拎來的那一兜子啤酒放好,然後一罐一罐打開喝了起來。
現在是下午三點多。
他想看看落日。
大概是許多年沒喝酒了,原本千杯不醉的宴承磊,酒量也差了起來。
八九罐啤酒下肚,頭也昏昏沉沉了起來。
最後竟躺在了觀景台上,睡了過去。
直到,太陽即將西沉之時,他睜開了眼。
只是此刻,宴承磊卻沒有心思去看自己想看的落日了。
他愣愣躺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才踉蹌爬起身來。
回想起剛剛夢中的情景,宴承磊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便信了。
因為,太真了。
真到,讓他竟然有想要落淚的衝動。
想到夢中的截然不同的人生。
想到在夢裡,他雖然未能追求到自己心中所愛,但是卻也在事業和自己的人生追求上,取得了成功的滿足。
怪不得自己見到南梔的時候,心裡都有一種很彆扭的感覺。
原來,原來是這樣!
原來沒有祁淼故意設計破壞的人生里,他也可以是一個好人呀。
他也可以謙卑好學,可以溫潤禮貌。
可以熱情地追求所愛。
也可以風度翩翩地在失敗後,後退一步,永遠站在一旁祝福她。
他也可以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為自己的母親正名。
他也可以不沉迷於那些紙醉金迷間,也可以成為旁人口中宴家的驕傲。
可惜。
自己如今和夢中的那個自己,已經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了。
宴承磊呆呆地坐在觀景台上。
太陽落山很快,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便已經消失在了天際線處。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宴承磊拿起沒喝完的那罐酒,將裡頭的酒水一飲而盡。
而後,將瓶子一扔。
翻身從觀景台上躍了下去。
他這一生,無法挽回了。
傷害了太多人,自己也活得不成個樣子。
沒有成為任何人的驕傲,也沒有成為自己的驕傲。
只希望,夢中的那個他能夠好好的,幸福地過完屬於他的人生。
而此刻的燕大校園內。
剛剛下課的南梔,在學生們的起鬨聲中,有些無奈地將自己的課件遞給了宴珩。
「說了不用來接我了,你最近公司那麼忙。」
宴珩一手拿著課件,一手攬著南梔的腰,臉上是愈發沉靜溫和的笑意。
「不忙。來接你而已,不耽誤什麼。對了,褚綿那邊準備怎麼樣了?」
聽到這裡,南梔噗嗤一笑。
「緊張到不行,那時候綿綿姐還笑我臨到婚禮之前緊張得都不像自己,如今輪到了自己,還有快一個周呢,現在就緊張起來了。」
南梔也沒想到,兜兜轉轉十五年過去了,狄贇居然真的追求到了褚綿。
當年他看似放棄了對褚綿的追求,離開了燕城。
但是誰也沒想到,幾個月後他再次回來了。
他十分認真地告訴褚綿,他已經跟家裡說清楚了,奶奶很支持他的選擇。
所以,他選擇回到燕城,負責家族在燕城的一些事業拓展。
「褚綿,你不要有什麼心理壓力。我喜歡你,是我一個人的事,我並不是因為你會喜歡我,所以才喜歡你的。所以,你不要害怕。你只要站在那裡,我會努力奔向你的。」
傲氣十足的貴族小少爺,在褚綿面前,垂下了自己永遠昂起的頭顱。
這一奔,便是十五年。
即便鐵石心腸也都軟了。
褚綿也終於相信,原來她也可以遇到矢志不渝的感情。
於是,終於在半年前點了頭,答應了狄贇的求婚。
狄贇可謂是欣喜若狂,立刻開始備婚。
還有不到一周,便是他們的婚禮了。
「念念今天帶著沅沅去母親那裡了,今晚應該不回來了。這兩個孩子還算知道給他們父母留一點二人世界的空間。」
宴珩突然想起什麼,嘴角划過一抹滿意的笑意。
沅沅便是南梔在三年前生下的女兒,和榮珊居然有三四分相像。
如今退下來的榮珊對這個孫女疼得不得了,隔三差五便讓過去住幾天。
南梔看著宴珩的笑,輕輕擰了下他的腰。
「在想什麼呢?都老夫老妻了。」
宴珩給南梔打開車門,趁其不備,在額頭迅速落下了一個吻。
「那怎麼了?你永遠是我的梔梔。」
哪怕兩個人之間的長子,如今已經是一個十六歲風華正茂的少年了。
可在宴珩心中,南梔永遠都是梔梔,是他最珍貴的掌中寶,是他呵護在心尖的明珠,是他永遠捧在手心的明月。
「你也永遠是我的宴先生。」
是呵護著我,陪伴著我,教導著我,如父如兄,更是最好丈夫的宴先生。
風輕輕拂過兩人的肩膀,帶著遠處的歡聲笑語,帶著平和安樂的人間煙火。
兩人相視一笑。
萬分幸運,所愛得以綿延一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