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若雪這幾天在祭堂過得舒坦。💘😂 ➅❾𝓼𝐇ย𝕏.ℂㄖ𝕄 🌷💲
雖然被限制了自由,但祭堂這邊平時不允許弟子隨便進入,所以除了宗主和長老,沒有人會發現她在裡面做什麼。
剛開始進來的時候,她還有點害怕。但轉念一想,這些老東西早就化成灰了,有什麼好怕的。
最新的一個牌位屬於她的養父霍敬天,鴉首山上一任宗主。
他的畫像是一個垂眉順目的老者,在一眾怒目威嚴的宗主畫像中,霍敬天是唯一一個半垂著眼皮,看起來比較儒雅和藹的一位。
他生前也的確是這樣的性子。孔幽就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弟子,和他很像。
小時候的孔幽和自己的師父道緣長老不親,反而更喜歡這個鶴髮童顏的宗主。宗主教他事理、傳他功法。老宗主生前就有遺言,首席屬於孔幽,只要他沒犯下任何欺師滅祖、背叛宗門的大過,就不得剝奪他的首席之位。
老宗主的遺言保護了孔幽。在上次瑤台問道折戟後,孔幽面對重重質疑,最後大長老搬出了這段遺言,說孔幽這次失利非他所願,這不能算欺師滅祖、背叛宗門。
若是他們強行奪取了孔幽的首席,就是違背老宗主的遺願。
這頂大帽子壓下來,頓時沒有人敢吭聲。孔幽就這麼保下了首席之名。
可以說,孔幽在二十年間肯這麼為宗門賣命,也是因為始終記掛著老宗主的恩情。
可惜老宗主走得太匆忙,還沒來得及把他安頓好,就撒手人寰。新宗主倉促上位,什麼都不懂,只知道萬事依靠著長老和首席,孔幽身上背負的擔子更重,這時的他還要忍受同門的種種指責猜忌。他覺得無比疲憊,也看不到希望。
當然現在的孔幽可不覺得疲憊。他過得非常滋潤,有事吵吵架,沒事懟懟人,除了身心愉悅,還能讓自己被小寒凍住的境域解封,日子不要更舒心。
祭堂每三日會有人送來香燭、供果等祭品,穆若雪罰跪這三天還有一個任務,就是把這些祭品一一擺到諸位宗主的靈牌前。
在祭堂有一道小門,不能過人,只能容堂內堂外的兩人傳遞物品。每次需要供祭品的時候,一大早就會有弟子把東西順著這道小門遞進來,放在地面,穆若雪只需要把東西按順序擺在宗主的牌位前就好,是個輕鬆簡單的活。
但罰跪的弟子這三天只能飲水,不能吃飯。其實以修士的底子,這不是什麼難事,也死不了。
但穆若雪看著那些鮮亮誘人的供品,心想著不吃白不吃,反正她要在這裡跪三天,等到離開的那天,還會有人送新的過來。
到那時候再擺上,也沒有人會發現。
誰料孔幽就卡著這個時辰到祭堂這邊,來看看她的死活。
大師兄在外面說第一句話的時候,穆若雪正在裡面啃一隻蘋果。
「若雪師妹,你在裡面還好麼?師兄來看看你。」
孔幽開了個頭。
嗩吶師弟要接著說時,只見大師兄將食指豎起抵在唇間,示意他不要開口。
小嗩吶連連點頭,把自己的嘴巴捂住,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耳朵也動了動,就等著聽八卦呢。
「大、大師兄?」
穆若雪正把兩腿搭在供桌上,不是很雅觀地坐著。聽見孔幽的聲音,她慌忙坐好,啃到一半的蘋果都掉了。
穆若雪一邊心疼那隻僅剩的蘋果,一邊還要裝作若無其事。
「師兄,你怎麼來了?」
孔幽從她第一句磕巴開始,就知道她在裡面沒做什麼好事。他心中覺得好笑,面上還要裝出憐惜心疼的樣子。
「師妹,你在裡面關了有兩天了。這兩天都沒吃東西吧?師兄給你帶了飯菜,還有你最愛吃的桂花糕。」
穆若雪最不喜歡的就是桂花的味道,孔幽還給她帶桂花糕。聽見這三個字,她的五官就皺起來。
大師兄真是的,他們都認識那麼多年了,還不知道她的口味嗎?
不過看在孔幽主動給她帶吃食的份上,她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他了。
「師兄,這樣做不合規矩。」
穆若雪的肚子咕咕抗議,但她還要拿喬,裝作一副「不是我要吃是你求我吃」的架勢。
「鴉首山的弟子在祭堂罰跪期間,禁食三日,旁人不許送飯,否則一併受罰。」
「但是若雪師妹,師兄這不是怕你餓壞了麼?你真的不吃?」
「不,我本來就犯錯了,不能再壞規矩。」
穆若雪假惺惺地懺悔自己,但她心裡想的是,只要孔幽再勸一句,她就立馬妥協。到時候師父他們發現她偷吃東西,她就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是大師兄逼她的。
然而孔幽下一句堵死了她的所有幻想。
「不吃?那是師兄自作多情,我回了。」
孔幽說著,一抬手,示意嗩吶師弟扶他一下,就要回竹幽居。
「啊?」
穆若雪在祭堂內啊了一聲,她抬起頭,發現門上映著的人影不見了,外面也沒有了腳步聲。
大師兄真走了?
吃的也沒給她留下,就這麼走了?
那他來這裡是為了什麼,看看她過得有多慘嗎?!
穆若雪被關在陰森寒冷的祭堂兩天,本來就心氣不順。她吃的東西也只能是這些冷冰冰的供果點心,一口熱飯都沒吃上,讓她的心情更差。
想她之前的日子,眾星捧月,師父和其他弟子都圍著她打轉,哪裡有過這種吃不上飯的時候?
現在好了,飯沒得吃,床也沒得睡,還要跟這些死去的老頭共處一室。
穆若雪氣不打一處來。
都怪大師兄!要不是他罰了邱成河,事情鬧大了收不了場,道緣又怎麼會罰她來跪祭堂?!
想到這裡,穆若雪頓時覺得難堪和委屈。她跑到祭堂的門前,對著外面破口大罵。
「孔幽你真的忘恩負義!你怎麼不把我餓死呢!不就是那天在議事堂我沒有替你說話嗎?你這人怎麼這么小心眼!
我算是看錯你了,你算什麼首席啊?師妹要餓死了你都不管?!你來這裡是故意炫耀的吧!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我看師父就應該狠狠地罰你,讓你欺負師弟師妹!邱成河也是賤,竟然向著你說話?
啊!我算明白了,你們兩個勾結在一起,故意害我是吧?!孔幽你也賤!等我出去我要讓師父狠狠地罰你!
師父為什麼要讓我在這裡跪這些老頭子啊!真是煩死我了!我沒法沐浴沒法更衣,我身上都要生蟲子了!師父也討厭!」
穆若雪在祭堂內,從邱成河罵到孔幽,從道緣長老罵到祖宗。
在祭堂側面的樹蔭下,孔幽慢悠悠地打開食盒,心情頗好地詢問小嗩吶。
「師弟吃點兒?」
「不不不、不吃了大師兄……」
嗩吶師弟這回是開了眼了。
他甚至都有些不敢置信,裡面那個罵天罵地的瘋女人,真的是平時活潑可愛的若雪師姐?
該不會是被鬼上身了吧……
但是這裡可是祭堂啊!裡面供著的都是那些給鴉首山奉獻一生的宗主……
怎麼可能被惡鬼上身?
這麼說來,穆若雪的真實性子就是如此?
就像他們這些弟子之前八卦過的,穆若雪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孔幽挖坑,害他差點丟掉了首席之位,這事辦得很不地道了。
現在她還倒打一耙,還罵大師兄賤?
小嗩吶現在都要同情大師兄了。穆若雪當著所有人的面,都敢這麼做,背後還不知道怎麼欺負大師兄呢。
這樣講來,大師兄還真是心地善良的一個人。
就算被自己親師妹坑了一把,也沒有怪她,還擔心她餓肚子,冒著被責罰的風險,來給她送吃的。
但穆若雪根本不領情,還把他罵了一頓。
剛才孔幽帶他來到樹蔭下面坐著的時候,還對他小聲說,若雪師妹只是脾氣急了點,等會兒她想通了,我就把飯給她悄悄送進祭堂。
結果孔幽只是在這裡坐了一小會兒,就被穆若雪罵個狗血淋頭。
夠了!我心疼大師兄!
嗩吶師弟義憤填膺,要去找若雪師姐理論。
但孔幽一伸手,把他的肩膀按下。
「師弟且坐。」
「師兄!」小嗩吶用氣音對孔幽說話,「她都這麼說你了,你還要忍?」
這時候穆若雪還在罵,簡直成了兩人對話時的背景音。
孔幽露出一個難過但是又強掩難過的神情,這個表情太考驗功底了。看師弟的眼神變化,他很成功。
「若雪她……只是年紀小。很多事情她還不懂……我不怪她。」
比穆若雪還小一歲的嗩吶師弟更氣了。
「年紀小就是藉口嗎?我還比她小一歲呢!我根本不會這麼對師兄說這種話!」
孔幽在心裡樂開了花,但戲還得繼續演下去。
「我知道你是很懂事的,若雪可能只是……被長老和我們這些當師兄的寵壞了。」
「那也不能這樣說你!師兄,我去找她——」
孔幽假裝攔了攔,故意攔不住。這時嗩吶師弟已經衝出去,要給可憐但善良的大師兄討個說法。
結果這時在祭堂的穆若雪突然尖叫一聲。
「啊!著火了!」
著火?
祭堂著火可是大事,這裡面供著的是鴉首山的歷代宗主,是宗門重地。
穆若雪這麼一喊,門口的嗩吶師弟也慌了。
「著火?!我去找長老他們!」
他到底是年紀小經驗少,第一刻想到的是找長老,但這樣正中孔幽的下懷。
他用靈力探查了一番祭堂裡面的情況,火勢並不大,應該是穆若雪發怒砸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弄倒了供台上的香燭。
孔幽兩手插在袖子裡,束手旁觀。這點火穆若雪自己都能撲滅,只是她一時間慌亂了,根本想不到解決的辦法。
就算要「救人」,孔幽也不急於一時。
他眯著眼睛,耳邊是穆若雪陣陣尖叫。
有點吵到他耳朵了。
好在人來了,孔幽的耳朵免於繼續被折磨。
他遠遠望見烏壓壓一大群人。
祭堂著火,除了在外應酬的宗主和四長老,以及外出的三位堂主,其他三個長老,還有剩下的三堂堂主,以及一種拎著水桶來救火的弟子,都趕來了。
宗主不在,他們要是把祭堂給燒成灰了,那真是死一萬次都不夠。
孔幽抓住這個時機,正好為首的幾位長老能看見他的時候,他一腳踹開祭堂的門,沖了進去。
這時還必須有台詞。
「師妹!大師兄來救你了!」
跨過門檻的時候,順便把門外的食盒踢倒,以示自己的慌亂緊張,同時留下送飯的證據。
大師兄的每一個動作都是精心設計過的。
穆若雪正在地上打滾。
就像孔幽猜的,祭堂內的火勢根本不大,只有穆若雪的衣擺被燒黑了。但是這火燒在她身上,把她嚇得花容失色。鴉首山眾人闖進來的時候,穆若雪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撲在道緣長老腿邊,嚎啕。
「師父!師父救我!」
道緣第一時間看到的不是他可憐的女兒,而是祭堂內的杯盤狼藉。
宗主畫像東倒西歪,供桌上還有腳印,供品不翼而飛,但是裝著供品的盤子全都被打碎了。
這麼莊重嚴肅的地方,被穆若雪弄成這個樣子。
這一幕不僅入了大長老的眼,二長老和三長老,三位堂主,還有弟子們都看到了。
這可是大不敬!
孔幽演了一出慌忙救人的戲碼後,就隱在一個不受人注意的角落裡站著,所有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其實他沒想把陣勢鬧得這麼大,沒想到他這個師妹這麼會打配合,竟然差點把祭堂點著了。
正好,現在他倒要看看,穆若雪,還有道緣長老,要怎麼狡辯。
穆若雪跪在地上哀哀哭泣,還在心疼自己不小心磕破的膝蓋,和被弄髒的衣服。
她被關了兩天了,無法打水梳洗,頭髮亂糟糟的,身上也沒有了茉莉花的香氣。
她見到師父終於來了,眼中迸射出得救了的光彩。可道緣轉眼望向她,那森然的眼神讓她微微一抖。
「師、師父……」
二長老道深見祭堂沒事,放下心來,接著就是看好戲了。
他還裝模作樣地關心穆若雪。
「若雪,怎麼在地上跪著?快起來吧。」
穆若雪哆哆嗦嗦,也分不出是誰在說話了。聽見有人在關心她,她顫巍巍地要站起來。
「跪下!」
當著所有人的面,道緣厲聲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