榭試。
上一次選拔出的三十二峰都聚集於此,這次的比試場和上一回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眾人推開瑤台的大門時,一股水汽撲面而來。
定睛一看,在他們面前是一片巨大的湖。
湖水表面平靜、死寂,什麼都看不見。
參加比試的修士面面相覷,不知道瑤台這又是在故弄玄虛什麼。
這時人群中有人突然有了新發現。
「在水底!」
眾人走近望去,只見那看似平靜的深湖,下面竟然暗藏玄機。
在深而沉靜的湖水下面,有著一座接一座的古老水榭。那些水榭被掩藏在湖水之下,靜靜地立著,仿佛沉睡了千年。
如果有修士的五感靈敏,還會發現在水下有暗流涌動。這些暗流絕對不是天然形成,水下必定有東西在悄悄埋伏。
而且……看暗流的數量和分布位置,這東西還不止一個。
此刻的岸邊匯集的三十二個門派,是經過選拔出來的、目前修真界的佼佼者。
他們的神色各異,望著湖水裡的東西,也在暗中打量岸上的對手。
鹿鳴谷的兩個弟子是嶄新面孔,看著才二十剛出頭,之前沒來參加過瑤台問道。
這兩個弟子一男一女,少女一雙鹿眼,靈動地張望著,還和旁邊的師兄說悄悄話。
「師兄,你看,鶴雲宗那邊似乎多了一個人。」
她身邊的師兄叫她不要多言,卻也忍不住好奇,視線落在林瑞平旁邊站著的那人。
那人穿著一襲水藍色的長袍,兩手隨性地垂在身側,身形修長高挑,頭髮用青玉簪隨意地束起,臉上扣著一張白色的面具,看不清楚他的真實相貌。
在他旁邊,是鶴雲宗真傳弟子賀鴻煊、林瑞平和梁逸天。
另外三人對於他的存在似乎都不驚訝,看樣子是很熟悉的。
那位師兄微微歪著頭,在聆聽林瑞平說話,然後輕輕頷首,兩人似乎在聊著什麼計策。
鶴雲宗的弟子名聲在外,大家都不願意和他們站在一起,怕近墨者黑。
所以也幾乎沒人聽清林瑞平和那位白面具說的話。
如果聽到了,就知道他們高深莫測的模樣,都是裝的。
真實的對話內容簡直不要更離譜。
還原鹿眼少女眼中的畫面,林瑞平瞄了兩眼湖水,對白面具說:「這水看起來很臭。」
白面具點點頭,贊同她。
的確很臭。
……
……
所謂的高人對話,只是兩人都不願意下水罷了。
鹿眼的少女還是忍不住八卦的心,她低聲飛快地和自家師兄交流。
「這位難道是鶴雲宗新加進來的弟子?但是……中途加人應該是不被允許的吧……」
她旁邊的師兄自然也知道都走到榭試這一步,不可能隨意加人。
只是他比師妹懂得多點。
「我聽聞,過去瑤台問道也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就是有些本來無門派的修士,被更大的宗門拉攏,加入了他們的門派……這樣也能算得上自己人。」
「還能這樣?」
少女涉世未深,還沒聽說過這樣的辦法。
「那、那這不是很不公平嗎?」
「唔……因為財力和名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如果能把人拉攏過去,瑤台倒也不會幹涉。
對於瑤台而言,只要能保證參加比試的,還是原本的人就行了。至於誰加入了新門派,誰又退出,這些它都不在乎。
話說回來,之前還有和原來門派鬧掰了,變成無門派的修士呢。」
瑤台的新鮮事多了去了,這些修士本就精力旺盛,又性格迥異,所以和自家門派鬧掰的這種事並不罕見。
不過這人戴了一張白面具,似乎是不願意讓其他人知道他的身份。
有些散修不願意以真實面目示人。
少年認為他是被鶴雲宗拉攏過去的散修,但是少女卻歪著頭,總感覺那道身影有點熟悉。
對於少女而言熟悉,對於鴉首山的兩人,就更是了。
鴉首山目前只剩下蕭則和曲宵二人。兩人之間不算熟識,所以不怎麼閒聊。
蕭則垂著眼睛,只專注於面前的湖。曲宵卻四下環顧,他的視線最先落在的就是老對手鶴雲宗那邊。
這會兒白面具又在和賀鴻煊講話。他和鶴雲宗的弟子關係似乎都不錯,不清楚是什麼神秘來頭。
如果只是單純戴面具的修士那還行,但和鶴雲宗關係好,這就很奇怪了。
所以曲宵不由自主多打量那修士一會兒,越看越覺得,這人他似乎在哪兒見過。
有一瞬間對方背對著他。沒有了那醒目的白面具吸引目光,對方的背影在某一時刻,竟然和死去的大師兄孔幽的背影有重合!
死人怎麼可能復活……
曲宵閉了下眼睛,又睜開,堅信是自己看錯了。
降魔塔那地方,他身為鴉首山的弟子,又不是不知道。
那裡埋葬了多少鴉首山的門人……數都數不清。
只是……這人和孔幽實在是太像了。
曲宵本來想跟蕭則提一下,但是話到嘴邊了,還是沒說出口。
因為孔幽的含冤而死,鴉首山最近的氣氛變得很僵硬。
不止是孔家家主找上門,讓鴉首山兩個月不得安寧。
門內的弟子也變得怪怪的。
隨風師弟之前還總是說有朝一日要把孔幽從首席的位置上趕下來,但那天,他不小心聽到宗主和隨風的談話,宗主問他對於首席之位是否有意時,他卻沉默了,沒能給出回答。
之前總是跟在孔幽身邊的那兩個小孩,許祿延和孟筏誥。姓許的小孩整日見不到人影,除了要跟著堂主修煉的時候。
姓孟的小孩倒是一改懶惰的性子,每日勤奮地修煉。雖然天資不行,但和過去相比,也是進步頗多了。
柳師妹死了,佟師妹死了,穆師妹也死了。
除去這些人,最奇怪的還要數蕭則。
曲宵記得那天他只不過是隨意地說了一句「大師兄生前勞碌死後也沒能善終」,感慨一句而已,蕭則就和他大打出手。
甚至還驚動了宗主長老他們。宗主各打五十大板,讓他們全部回自己的住所禁足三天,面壁思過,好好反省自己。
曲宵是不會反省自己的,他只是覺得,蕭則這樣很可笑。
人活著的時候不去珍惜,死了在這裡懷念。
不止是蕭則,因孔幽的溘然離去而變得奇怪的整座鴉首山,都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