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Knight

2024-08-12 22:59:44 作者: 耿其心
  倪裳呼吸一滯,搭在手上的旗袍掉落在地。

  她趕緊彎腰撿起來,再沒有任何猶豫,踮起腳尖迅速逃離這個尷尬的現場。

  裙擺剛消失在轉角,掉漆的217號房門就開了。

  炎馳探出半個身子,黑眸沉沉在走廊上掃了一圈。

  一個人都沒有,他眉心擰了下。

  正要關門,男人的目光忽而向下頓住。

  一條細細長長的銀鏈躺在地上,一頭連著一塊精緻的燒藍翡翠。昏暗燈光下,玉石的潤面上反射出冷然光點。

  炎馳舌尖頂了下腮幫,撿起鏈條,將房門甩在身後。

  他這間是雙床標間,方坤騰正大落落倒在里側床上,一手舉著手機。

  手機里喘息和吟叫不斷,女人的聲音愈發高昂……

  炎馳走過去,抬腿一腳踹上方坤騰後腰。

  「滾你自己房間看去。」

  方坤騰摘下一側AirPods,這才後知後覺:「靠,藍牙怎麼斷了啊!」

  他嘿嘿笑了下,關掉頁面:「太投入了,沒注意,沒注意……馳哥,我在你這兒湊活一晚唄,我屋空調壞了,跟他媽蒸籠一樣!」

  炎馳沒接他話,將手裡的東西扔過去:「剛撿的,拿給前台問問。」

  「嚯,這是個什麼玩意兒?」方坤騰抓著翡翠鏈條翻看,「項鍊?手鍊?看著像我老爹別□□上的鑰匙串!」

  炎馳懶聲:「不知道。」

  他也沒看出來。

  方坤騰將銀鏈放在床頭:「反正是姑娘家的東西……哎馳哥,這不會是那杜妹妹故意落給你的吧?」

  炎馳眼皮都沒抬:「那你給她。」

  「我給算怎麼回事啊?她費這心思是為我啊?」方坤騰直搖頭,「馳哥你也真是,女人嘛,你哄一下——」

  炎馳輕嗤:「哄個屁,又不是我女人。」

  「人家倒是想當你女人啊,你不看不上麼……」

  方坤騰笑了下,話鋒急轉:「馳哥,那你喜歡啥樣的啊?」

  炎馳輕轉了下眼睛,淡淡瞥他,沒說話。

  方坤騰翻了個身坐起來:「杜妹妹吧,盤靚條順,也夠辣!可你不喜歡啊。行吧,兄弟明白,男人麼,癖好也不一樣的……」

  炎馳嗤聲,眉梢微揚:「那你好什麼?嗷嗷鬼叫那種?」

  方坤騰拍床:「這才帶勁兒啊!不是,我問你呢——你好哪口啊?」

  炎馳敞開長腿靠在床頭,脖頸拉長,下頜和喉結的線條都明顯。姿態懶散,又帶著股渾然天成的浪蕩感。

  過了半晌,男人舔了下後牙槽,胸腔里低低震出一聲悶笑,玩味,又挺愉悅的意味。

  「軟,刺兒。」

  軟刺兒?

  這幾個意思?

  方坤騰不解,又很快瞭然。

  杜妹妹那樣的,大約是太過潑辣。

  馳哥看來還是喜歡軟的。什麼身嬌體軟,溫香軟玉,吳儂軟語。

  ——但太溫順的也不行,少了點嚼勁兒。

  軟刺兒,正正好。

  看上去一朵溫柔解語花,靠近了才知道還帶刺兒。

  ……馳哥這算什麼癖好?

  這是平時贏多了找虐呢?

  回頭軟刺兒扎他一手血,還要揣懷裡捧著疼那種?

  方坤騰正腹誹,床頭的燈帶啪地開了。

  炎馳起身朝浴室走:「我先洗。」

  說著男人拽住領口,一把將T恤從身上扯了下來。

  露出一身腱子肉。

  精壯,又不過分健碩。該有的都有。

  胸膛寬闊厚實,腹肌塊壘分明。肌理分明的人魚線深入黑色褲邊,消失在收窄的腰身下。

  方坤騰看著,輕嘖出一聲,連連搖頭。

  就這還想要軟的?

  哪個軟的夠你這公狗腰折騰啊!

  將來哪個軟妹妹攤上你,那才真是……


  要命,要命啊!

  **

  倪裳一晚上都沒睡好。翌日,她踩著早餐供應結束的時間下了樓。

  看到她新換的旗袍,江漁眼睛一亮:「好仙啊!」

  這件旗袍是倪裳才新做的,是她一貫喜歡的平裁雙襟,修身不緊身。

  最特別在於顏色,介於黃綠之間的淺橄欖色軟料,很打眼。

  這種顏色有個特定的名字,叫「秋香綠」。

  秋香綠顯白,但也挑人氣質。倪裳顯然完美駕馭——一襲秋香綠行雲流水般勾出身段,只看背影,都有種時光溫軟的故事感。

  江漁在倪家做學徒好幾年,旗袍和美人都見過不少,可倪裳總能讓她驚艷。

  她就沒見過比倪裳更適合旗袍的女人——旗袍穿在她身上,熨帖得像第二層皮膚。

  倪裳好像生錯了時代似的,她該生在百年前的衣香鬢影間……

  「你見我壓襟兒了嗎?」倪裳摸了摸領口,皺眉,「剛找半天沒找到。」

  壓襟是一種穿中式傳統服裝時,佩戴在胸前的掛飾,穿旗袍時一般掛在右側第二顆扣上。

  江漁搖頭:「哪件壓襟兒啊?」

  「就帶翡翠,燒藍的那個。」倪裳坐到飯桌前,眉心依舊展不開,「我記得和這件旗袍放一起的啊……」

  「我昨晚好像就沒見你拿過來,要不你一會兒回房再找找。」

  倪裳點點頭,拿起筷子。

  江漁捏起一塊麵包:「昨天入住時不說早餐是自助麼,怎麼現在就咱們這一桌上有飯啊?這家酒店就咱倆兩個客人?」

  倪裳還沒來得及回答,門口突然響起一陣轟鳴聲。

  她手中的筷子一頓。

  「我去!」江漁小聲驚呼,「好多帥哥啊!」

  她抻脖往門外看:「荷爾蒙軍團來了!」

  倪裳偏頭瞟了一眼。

  是昨晚那群人。

  不得不說,江漁的這個「荷爾蒙軍團」,形容還挺準確。

  放眼看去,那幾個車手個個人高馬大,目測身高一水兒的180以上,外形板正。

  他們騎的摩托也跟大街上跑的區別明顯,應該是賽車,顏色鮮亮騷氣,線條感極強。

  車和人都停門口沒進來。男人們坐在摩托上摸出煙來,調笑聲糙痞。

  倪裳的目光停在中間那輛銀灰色的摩托上。

  車上的男人背對她,正一手摘掉頭盔。

  極短的寸頭加黑色夾克,稱得他身形更加高大硬朗,一眼看望過去最吸睛。

  江漁捅了捅倪裳的胳膊:「哎你說,他們也住這兒嗎?那我這算不算艷遇啊?」

  來收空盤的小姑娘正好聽見,嗤地笑出聲來。

  「他們都是我們老闆兒子的朋友,不是本地的。」她小聲跟她倆解釋,「這幾天過來這邊,好像是跑什麼,什麼來著我忘了……」

  「他們是賽車手嗎?」江漁又問。

  「對。聽我們老闆兒子說,最近馳神回國了,他們想一起組車隊呢。」

  「誰?」

  「馳神啊,炎馳,就那個——」小姑娘朝門外示意,眼睛亮亮的,抿唇時臉上都是少女心性的羞笑。

  「你們不知道他嗎?他名氣挺大的,之前還上過熱搜呢!」

  江漁打開微博搜索「yanchi」,下面自動跳出當時上熱搜的詞條:「炎馳-摩托頂級賽場第一人」。

  江漁輕聲念出微博的內容:

  「炎馳天賦驚人,16歲時就拿到了自己首個冠軍頭銜。此後,他又參加了法國,比利時等地的多場世界級摩托大賽,戰績耀眼。22歲的生日這天,炎馳創造歷史,成為世界摩托車錦標賽全賽季參賽的首位中國車手。中國闊別這項世界頂級大賽12年,終於又有車手出現在賽道上……」

  江漁輕「哇」出一聲:「沒太看懂,但是,我大受震撼!」

  她把手機屏湊到倪裳眼前,倪裳看到微博下的視頻。這是一個炎馳比賽的鏡頭集錦——比昨晚她在窗後看時更加清晰直觀。

  男人伏在摩托上飛馳的模樣被鏡頭放慢放大,有種電影的質感。


  下面的轉發和評論有兩三萬,贊最多的幾條熱評是這樣的:

  【馳神yyds!!】

  【不看賽車,重點是:他好帥啊!帥拉了!摘掉頭盔那一瞬間我啊啊啊!!】

  【馳神別騎摩託了,騎我[doge]】

  【想坐馳神的摩托,還想跟馳神在摩托上做!】

  【好傢夥,從評論區路過,我的綠碼都變成了黃碼→_→】

  倪裳:「……這個評論區怎麼是這樣的畫風?」

  江漁往下劃評論,越看嘴角揚越高:「不然你以為他怎麼上的熱搜啊?摩托比賽這麼冷門,你真以為都是來看賽車的?」

  外面的車手們不知道在說什麼,突然哄地笑出了聲。

  倪裳輕捻了下腕上的玉鐲,餘光往門口睇了眼。

  其實從昨晚到現在,她都沒看清他到底長什麼樣。但不難看出,他那副荷爾蒙四溢的身材,再加上桀驁野痞的氣質,對異性有一種最原始的,生物本能上的吸引力……

  「能壓得住那麼重的摩托,賽車手的腰肯定很好!」

  江漁盯著屏幕不知道又在看什麼,越說越沒邊了:「哇,他還參加過拉力賽,體力應該也沒話說!摩托都能一口氣騎好幾個小時,那,開起夜間車來還不得——」

  倪裳兩頰沒由來微熱,一下子又想起昨晚那個尷尬又禁忌的烏龍。

  還有他房裡的那個女人。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高高低低,全像在讚賞男人蓬勃的生命力。

  他……

  也是,那樣的男人,身邊是不會少女人的……

  桌面嗡嗡震動起來,倪裳的手機上跳出一串沒有名字的陌生號碼,歸屬地顯示錦都。

  倪裳冷淡瞟了眼屏幕,抬手啪地掛斷通話。

  過了幾秒,那串號碼又鍥而不捨地彈了出來。

  倪裳再一次掛斷電話。

  江漁看了眼倪裳的臉色,小聲問:「是拆遷那邊的人嗎?」

  倪裳唇線微緊:「應該是。」

  倪家有一處老宅,是倪裳太爺爺倪向黎的恩師年輕時建的。清末時期的三進三出的大宅子,經過戰亂和各種變革,如今,就剩下一棟帶院的兩層小樓了。

  倪家的四輩人都在這棟小樓里生活過。倪老爺子幾年前作古,臨終時留下遺言:傳好老祖宗的手藝,守好老祖宗的房子。

  老爺子走後,倪裳和奶奶在老宅子裡繼續做老旗袍。半年前,當地一家開發商突然上門,說要對他們這片地進行拆遷改造。倪家自然不願意,這是倪老爺子唯一的遺產了,給多少錢都不賣的。

  倪奶奶性子硬,前段時間還和開放商那邊的人起了衝突。

  江漁哼了聲:「別搭理,直接拉黑!」

  倪家雖然只剩倪奶奶和倪裳,但祖孫倆手藝傍身,名聲在外,日子一直寬裕又舒心。

  現在碰到拆遷,對方在當地財大氣粗,她們一個老人一個小姑娘,真是……

  倪裳放下手機:「律師出面前,我不打算和他們先談。」

  她拿起手機第三次摁斷來電,柳眉微蹙,昳麗又矜傲。

  「就不拉黑!」

  江漁重重點頭:「對!先晾他們一晾,別以為自己財大氣粗,就看我們就好欺負!」

  屏幕上乾乾淨淨,終於沒有來電了。

  倪裳垂睫默了兩秒,起身:「我去前台退房,順便說下空調壞的事。」

  **

  門外,方坤騰剛給摩托車加完油,他問:「哥幾個,吃什麼啊?我叫廚房弄點出來。」

  他們一伙人大清早就去跑山,到現在也餓了,都沒跟他客氣。

  中間的男人沒出聲,方坤騰拍了拍他肩膀:「馳哥?」

  炎馳沒抬頭,單手搭在摩托把手上,頎長的指尖向下夾著煙,另一手划動手機屏。

  男人濃眉緊擰,凝聚戾氣,眼下也投出一片陰翳。

  方坤騰看他那臉色,猜也猜到了:「還是你家公司的事啊?」

  國內又限速又禁摩,訓練比賽的大環境都不行。炎馳之前一直在國外,前段時間突然回國,圈內還都挺驚異。


  只有車隊幾個人模模糊糊知道,馳神家裡好像出了什麼事。

  炎馳回來後忙著建車隊,自家公司的一些事也倒在他手裡,其中最棘手的便是南城區那家釘子戶。

  這事在他接手前公司的人就沒處理好,和對方起了衝突。那家人現在完全拒絕談判,還說要跟他們打官司……

  第三次被對方掛斷電話後,炎馳低低罵出一句:「操。」

  這是故意給他甩臉呢。

  他抬手,咬著後牙嘬了口煙。

  指間紅點燒亮時,男人的下頜繃出銳利線條。

  行啊。橫得很是吧?

  等著。

  早晚他都給收拾服帖。

  炎馳掐滅手裡的煙,邁開長腿往酒店裡走。

  方坤騰他們坐在門口那桌,一群男人沒在吃東西,也都沒說話,一個個直勾勾盯著前面看,眼神全看怔了。

  炎馳也循著他們的視線望過去。

  目光頓住。

  一個穿旗袍的年輕女孩正在前台。

  她背身而立,長旗袍從脖頸垂裹至腳腕。除了白玉般的纖細小臂,一點皮膚沒露。

  被軟料勾出的曲線卻極曼妙柔美。

  和前台說了幾句話後,女孩作勢離開,一不小心,手裡的證件掉在了地上。

  她稍側身,開叉的下擺浮動,兩條細削光滑的小腿若隱若現。

  女孩施施然俯身,腰肢被旗袍掐得更細,飽滿的臀尖翹起來,像一顆誘人的初熟水蜜桃。

  圓臀,玉腿,細柔腰。

  炎馳眸光微動,搭在桌邊的指節不動聲色地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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