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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責軍令狀(一)

2024-08-12 23:53:02 作者: 漢滴
  畫院獻美人圖,最大的贏家非出題者趙佶莫屬。

  趙佶很滿意翰林圖畫院為己所用,為了表彰各位畫師,他宣布新開的課堂,不再放在圖畫院。

  「那會放在哪裡開課呢?」厲芙清也嘀咕,官家該不會放大家出宮去畫畫吧。

  「朕要帶你們去崇文院見見世面,三閣中藏了多少古畫寶藏,自是不需朕多說的。」官家公布了他的計劃,「秘閣今始也為眾卿打開,眾卿可自由出入,在這裡面睡覺都行。」

  消息一出,所有的畫師都為之振奮。內府收藏古今名畫六千餘家,顧愷之、顧閎中、張僧繇、陸探微、吳道子、王維、周昉、韓幹、韓滉、張萱、李成等名家大作,都藏於其中。

  從混沌初開到三皇五帝,倉頡造字脫離莽荒,孔孟之道以儒為尊,文字已傳千年,文明早已開化,文脈已傳海外。畫師在百家爭鳴的春秋戰國時期,橫空出世的《人物御龍圖》和《人物龍鳳圖》已可與當世媲美,可千年之後,鴻蒙又遭混沌,畫師們又困又其中,因佛造像,畫師畫人像畫百相,畫者才得留其名;及至南北朝,畫師終於從洞窟中造像走出,落於絹上紙上……及至今朝,畫師才知磨研顏料、細絹設色,畫師也不再拘泥畫美人圖、山水圖,還可畫鳥獸、花竹、屋木,凡所見,皆可入畫。畫學之興,盛極一時。

  即便得了作畫的自由,可想畫好一幅畫又如何之難?年少時因緣際會拜師學藝,可老師口中每一個大師的名字,也只知其名,老師也未嘗見過真跡。觀一幅畫,得行百里地,行路難,學畫畫比讀書考功名更難。官家和宗室,從小便由厲元瑜、米芾、崔白之類大家為師帶著,可觀歷朝歷代大作,而像李唐、張擇端這樣從民間走出畫師,得行路千里,繞無數彎子,碰滿頭釘子,才能走進畫院。

  若非真心所愛,又有幾人可耽於其間。

  為何天下的畫師都以入翰林圖畫院為畢生所求?入畫院者,既是考取了功名,得到了官家的親授,更重要的是,可以在此接觸到名家名作、歷代真跡,真正做到集大成為我所用,成為一代宗師,光耀畫壇,彪炳青史。

  前朝郭熙就是如此。熙寧元年,布衣出身的郭熙奉詔入圖畫院,初無師承,神宗趙頊甚愛之,曾把秘閣所藏名畫令其詳定品目,郭熙由此得以遍覽歷朝名畫,「兼收並覽」終於自成一家,與李成並稱「李郭」。

  「毫不誇張地說,入秘閣一日,勝過十年苦修。」梁師成身先士卒誇讚,並以他尖利的嗓音扯著喊,以此宣揚皇恩,「這是官家給各位開天眼了吶。」

  「朕也要編一部書,就叫《宣和畫譜》。此書非但要將歷朝歷代繪畫品目逐一記錄,還要給有名有姓的畫師立傳,類《史記》做法,作一部紀傳體的繪畫通史。」趙佶莊重宣布,「編書自今日始,朕作總編撰,翰林院的畫師們一起參與編修。」

  「臣等叩謝官家。」翰林圖畫院的畫師們,齊刷刷地叩首謝恩。

  厲芙清眼眶也濕潤了,她知道,這是舉國家之力做的一件大事,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紙壽千年,即便千年以後,他們的作品散佚了,史書也將他們的名字流傳至更久遠,人們會記住畫譜中提到的每一個畫家的名字和作品。

  更誇張者也有,李唐泣不成聲,蘇漢臣也落淚漣漣,每一個人都明白做這件事的意義。

  「千年以後的人看我們,會不會就像我們看八百年前的王羲之、顧愷之一樣呢?一定是一樣的。」張擇端暗下決心,一定要畫出驚世之作,在《宣和畫譜》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秘閣打開,畫師們眼睛直放光,這比打開黃金寶庫,更讓人迷醉。

  顧愷之的《女史箴圖》、《洛神賦圖》,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曹不興的《兵符圖》、張僧繇的《定光如來像》、《筆陣圖》,陸探微的《黃帝戰涿鹿圖》、《燕太子丹圖》、《孫氏水戰圖》,吳道子的《送子天王圖》、《八十七神仙卷》,王維的《輞川圖》、《雪溪圖》、《江山雪意圖》,張萱的《搗練圖》,周昉的《簪花仕女圖》,韓幹《牧馬圖》、韓滉的《文苑圖》……果真是歷朝歷代的名畫都在了,李唐見到那一幅幅真跡呈現自己面前時,老淚縱橫,那一刻簡直像做夢一樣。

  「值了,這輩子真當值了。」

  厲芙清和皇甫澈不約而同站到了《簪花仕女圖》前仔細觀摩。

  「皇甫兄見此畫,有何感受?」厲芙清問皇甫澈。

  「從未想過,今生能得見《簪花仕女圖》,恍然如夢。」皇甫澈說道。

  《簪花仕女圖》四年前還流於民間,他和厲芙清二人一起去藏家那見過,後藏家身故,畫作歸於內府。

  「你有沒有……」厲芙清欲言又止,轉而笑著說了聲,「周昉不愧是設色高手,果然用紫色與粉綠一併塗施,都說『唯有紫少畫真新』,只是我們的筆法不敢用罷了。」

  皇甫澈聞言,望向厲芙清,一瞬間便明白她在說什麼。

  呂素也細細品味每一幅古畫,她也站到了《簪花仕女圖》前,她還邊看邊帶著紙筆記錄,趙佶也在偷偷看著她。

  俞小蓮的舞姿讓他傾倒、李師師的小唱和風姿讓他迷醉,可呂素卻最是讓他魂牽夢縈,他每日都要作畫,作畫時他便又會想起呂素。他幽會李師師,後宮的妃子們都爭相吃醋,唯有呂素,即便見了他,看他的眼神依然是清澈的、單純的,像是嬰兒一般。

  「呂素,你若是有喜歡的畫作,只管取來,朕親自給你講解。」官家偏愛呂素,這是顯而易見的。

  「臣自學畫開始,便喜愛並專注畫《簪花仕女圖》,卻未得其中奧秘,今日一見周昉親作,方覺淺薄。」呂素也看上了《簪花仕女圖》,「臣可否臨一幅?」

  「那自然是可以的。」為博美人一笑,官家並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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