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漆黑
「果然……」
在知識構成的荒野之上，高維俯視者看著自己眼中那些象徵著西大陸之中信仰的光點在逐漸消失，祂轉過頭，對自己身後的阿蒙三人說道：
「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們了，不用擔心你們之後會被克萊恩追責。嘛，他知道事情的輕重。而且你們用的都不是自己的名字，不是嗎？」
「責任什麼的沒什麼關係，我主要是覺得這樣影響不好。」
阿蒙推了推自己的單片眼鏡，臉帶微笑、神色誠懇。
「快滾。」
……
烏有小心翼翼的跟隨著高維走進了一間茅草屋中。眼前破敗的茅草屋之中孤零零的床上正躺著一位神色萎靡的男性。
烏有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祂之所以跟隨高維這位陌生的強大司命，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為祂之前在那座自己之前沉眠的山上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惡意，似乎有人要將祂生吞活剝一般。
事實上，當時對祂產生了惡意的不只有那兩位命運領域的天使，還有著原初飢餓的吃貨天使、食天使路德維希。
假如當時烏有選擇留下，那麼等到會議結束之後，大概就能看到忒爾彌波洛斯和命運編織者的化身、再加上食天使路德維希爭搶烏有（物理）的場面了。
希望沒有什麼問題吧？祂能夠輕鬆的擊殺賢老人，應該不會有問題……
而且這一次的論道會和千年前的又不一樣，在千年前的災難之中，來的人幾乎比今天要多上一倍——而這次我們甚至沒能做出足夠的交流，有什麼事情已經發生了。
烏有帶著些許憂慮的思索著，跟著高維俯視者走到了那個神色萎靡的男性的床邊，在略作觀察之後，祂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天師？！」
但是，祂看著高維在這裡停下，於是猶豫了片刻，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
命運告訴祂，多廢話很容易死，尤其是在面對一位態度雖然偏向友善，但是依舊未知的司命的時候。
高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嘴角略微上翹。
「果然……」
「知識之妖」果然如同高維所想的一樣，採用了和高維類似的方法來削減對方的信徒。
不光如此，恐怕在某些地方，「知識之妖」也在讓受賜了自己特性的非凡者向著外界傳教，能夠爭奪的被「知識荒野」的源質所影響的普通人越多，祂在抵抗高維的侵蝕的可能性就會更大。
「只不過……」
烏有聽到自己身邊的知識司命先是開口說出了三個字，然後祂的聲音就變成了鼓譟而喧囂的刺耳噪音——那似乎是人類不能得知的知識，是人類無法觸及的禁忌！
當然，祂也無心去聽，只是低下頭用自己的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隔絕了自己對外界的感知。
但是即便是如此，信息的殘片也依舊從周圍浮現，以一種極為迅速的速度湧入了祂的腦海之中。「信息」無處不在、高維不可阻擋。
陰影在蔓延著，然而那卻不是陰影，是長長短短的不可名狀的絲線。
烏有眼睜睜的看著這些絲線從身邊司命的影子之中向著外面擴散著，滑入了床上的萎靡不振的「天師」的眉心中。
那男子隨著自己的意志被入侵，身體忽然開始猛然的顫抖。然而，隨著那顫抖越發劇烈，祂的精神卻是好了些許、微微的睜開了眼睛。
在看到自己身邊站著的人影的時候，祂忽然張開口，嘶啞的吼叫著——這吼叫聲顯得極為悽厲而悲慘。
但是在另一邊，那位知識司命卻回以同樣高頻的短促聲響，最少在烏有的耳中聽來是同樣的短促。
祂們兩人似乎在以這樣的方式交流著，但是烏有並不想要知道祂們是怎麼交流的。
祂並不是知識的信徒，對外界並不好奇，這也是祂為什麼能夠在命運的眷顧下走到合體期，並且能夠和命運天道幾乎融為一體。
無非是，祂在每個關鍵的節點都做出了正確的選擇罷了。
在這個剎那，長長短短的、或尖銳或低沉的聲音以一種重迭的姿態在這個房間之中不斷的迴蕩著，讓此處的景象堪稱群魔亂舞。
在這混亂之中，烏有猛然睜大了自己的雙眼。這一刻，在祂的眼前呈現出了一片光芒，那似乎是包容了諸多景象的光芒。
無數條命運的支流在祂眼前呈現，然而這些命運的支流卻極度混亂，上下左右全部堆迭在一起，讓人難以分辨它的走向。
而在那支流之中，沉澱著一個純白的鑰匙——那似乎是命運的化身，是「命運之輪」的核心所在！
在烏有眼角的餘光之中，祂看見些許繁雜的絲線從中浮現，向著那鑰匙上緩緩的攀爬著。
在看到了這幕凡人難以理解的畫面之後，祂徹底失去了意識。
在祂意識的最後一秒，祂只看到一個身披白袍的人逆行在命運的長河之中，在向著那把仿佛用光鑄造的鑰匙緩緩的跋涉著。
……
先不論在西大陸的現實之中發生了什麼，現在的西大陸星界之中，高維徹底展現出了自己在極致壓縮之後的本體。
那是一道隱藏在聖光之中的、長短粗細各不相同的線條構成的人形。
但是在這人形之上卻似乎缺少必要的顏色，時不時的會有些許顏色在那用黑色線條構成的「人形蒙板」上浮現，但是終究無法變得長久、無法徹底凝固成形。
周圍的空氣似乎停頓了片刻，在這片蒼白的「知識荒野」之上，無數哲人的墓碑拔地而起，從中浮現出了同樣蒼白的人影。
然後，在浮現出的高維的人形本體為原點，大量的線條就在那裡突兀的顯現。
這些或是實質存在或是像一條條縱橫交錯的輔助線的黑色線條交錯著在那裡靜靜的躺著，將整個「知識荒野」都分割的支離破碎。
——然後，這裡知識的蒼白在迅速的變得漆黑。
像是霧氣一般的巨大身影也逐漸從下往上的抬起頭，或者說，祂高高昂起了自己的思維器官。
這是「知識之妖」在「知識荒野」之中的化身！
迎接著撲面而來的狂潮，「知識之妖」很快就做出了屬於自己的判斷。
在現實世界的視角之中，祂能看到自己和對方的信徒都是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被對方布置的手段消滅。
而現在，雖然雙方都沒有對源質的影響力削弱到極限，但是「知識之妖」知道，祂們決一死戰的時候到了。
直到現在，那些和自己權柄相似、途徑相鄰的外神到現在都沒有前來此處，「知識之妖」就已經知道祂們要麼是被高維俯視者判住了手腳，要麼就是因為某些事情和高維俯視者達成了共識。
但是不管怎樣，祂們此時此刻都不再是「知識之妖」潛在的盟友，甚至有可能隨時轉變成敵人。
一幅幅文明的畫卷在天上勾勒，一顆顆星球在這片「知識荒野」之上被復現了出來。
但是被復現出的星球在「空想家」空想出的災禍下迅速的崩滅，文明的畫卷則是被化為烏有，被壓縮成了一段段平薄的光碟。
另一側，「知識荒野」中似乎裂開了無數漆黑的裂縫，一個個形狀迥異的生物從裂縫之中攀爬了出來，姿態恐怖宛如惡鬼。
他們是高維的眷族——高維應允了他們，凡犧牲的都可以選擇任意一人踏上度過末日的方舟。
那些受賜了「知識荒野」力量的非凡者同樣不能作為備選……在簡單的做了排除法之後，「知識之妖」就已經搞清楚了自己現在的處境究竟如何。
祂的身影驟然凝實，變成了一個眼中閃爍著智慧的老者。
這位老者的神色冷峻，手中握著一柄寶石鑄造的權杖。
在祂的頭頂幻化出了一頂由齒輪鑄造成的王冠，在祂的背後還有一隻冰冷的眼睛驟然浮現。
高維臉上露出了些許微笑，在下一刻，祂身邊那些像是參考線或是輔助線一般的線條就向著「知識之妖」所在的地方滑落了過去。
在「知識之妖」的背後，那隻冰冷的眼睛似乎洞察到了高維俯視者的動向，選擇構築出了大量的信息洪流來對抗高維這一次的攻擊。
高維看「知識之妖」通過構築出的知識洪流將自己的攻擊抵消，祂神色並未發生改變，只是身影迅速的消失在了原地。
——停留在那裡的只有一個被包裹在晶體之中的書籍和筆。
那書籍和筆在「知識之妖」的注視之下書寫著，似乎在嘗試安排這場戰鬥之中接下來的命運走向。
化為老者形態的「知識之妖」右手權杖猛然敲擊地面，在祂的背後構築出了大量的法術——這是「隱者」途徑的能力，當伱知曉的神秘學知識越多，你能夠發揮出的法術的威力也就越強。
儘管對於祂們這種層次的神靈來說，平時戰鬥時基本上都是將這些分化出的能力化為最簡單的信息洪流和對方對沖、傾軋。
但是既然都到了這種時候，高維俯視者使用自己眾多權柄來欺負祂，這個只有一份源質的老人也只能做出這種應對，試圖利用法術構築的多種途徑的權柄給高維俯視者添些阻礙。
但事實上，祂這樣的行為並沒有太多的作用。
高維嘴角裂開，祂手腕豎起，一柄由祂身邊的線條所組成的長刀就出現在了「知識之妖」的眼前，一枚又一枚金色的符文在那柄長刀上浮現，那是「審判者」途徑的權柄！
「審判者」途徑和戰士途徑類似，都是近戰能力極強的神靈！
「知識之妖」後退一步，最大限度的調動起力量，想要分辨出高維這次攻擊的軌跡。
在這柄由高維知識所形成的長刀之中，祂的每一次攻擊都會讓屬於「知識之妖」的那一部分「知識荒野」染上漆黑的色澤。當「知識荒野」全部變為黑色的時候，「知識之妖」的意志也就會被高維俯視者所吞噬。
但是就在此時，黃銅色的色澤在「知識之妖」背後的眼睛之上湧現，極端冗雜的信息頓時浮現在了「知識之妖」的眼前，干擾著「知識之妖」的判斷。
而就在同時，高維所在的地方浮現出了和「知識之妖」如出一轍的權柄，甚至比祂還要更強。
高維畢竟是支配了「隱者」和「完美者」權柄的神靈！
長刀入體，絲絲縷縷的黑色絲線在「知識之妖」此刻呈現出人形的身體之上蔓延著。
就在祂們的頭頂，聖光和霧氣此時正戰成了一團，相互撕扯著、相互吞噬著對方的象徵和源質。
但是對「知識之妖」來說，高維身上其他途徑的源質都屬於不可回收垃圾，吞噬過來只是白白浪費祂的意志。
逃跑？
「知識之妖」的心中閃過了這樣一種選擇，但是在下一刻祂卻看到屬於「知識荒野」的污染向著外界不斷的蔓延著，所過之處寸草不生，一切生物都在其中被改造成了信息生物的形態。
一塊塊不同色澤的源質的碎屑從他們的體內被「剝離」而出，向著高維的方向緩慢匯聚。
在遠處觀戰的外神們坐不住了——祂們還需要收回源質呢。
濃郁的色彩頓時在這片區域浮現，這些都是外神的權柄，外神們直接動用自己的力量封鎖了這裡，不讓這摻雜了高維力量的污染向著外面繼續蔓延。
這何嘗不是一種借刀殺人？相比於不讓高維容納「知識荒野」，湊齊晉升支柱的最後一塊拼圖，顯然是先行回收自己的源質更在外神們行動的第一個序列之上。
與其現在阻止，倒不如之後再進行打斷
「知識之妖」此刻有些想要罵人，但是祂在猶豫了片刻之後就當即選擇換一種方式，將自己的意志龜縮進自己的體內。
祂已經分辨出了外神們對高維俯視者的態度，那是一種避之不及的態度、是一種唯恐不及的態度！等到高維開始容納「知識荒野」的時候，恐怕就會有多位外神出手，阻止高維俯視者的晉升過程。
到了那時候，能夠最大程度上保全自己意志的「知識之妖」就可以藉此重生！
……嗎？
「知識之妖」感覺自己的意志恍惚了片刻，那些原本信仰著祂的非凡者，此刻卻紛紛轉投向了高維俯視者——
高維那原本已然凋敝的信徒驟然增加了。
祂看到一個戴著單片眼鏡的青年向著祂露出了一抹微笑。
而在這青年的身邊，那原本信仰著祂的非凡者此刻卻神色平靜的轉過了頭，齊齊的穿透空間，看向了「知識之妖」，顯然是被製作成了秘偶。
下一刻，高維俯視者手中由象徵構築的長刀點上了「知識之妖」的眉心，超維度的知識和恐怖順著「知識之妖」的身體向著各處流淌著——
侵蝕、控制、然後污染。
接著，讓蒼白的「知識荒野」徹底變成一片漆黑的國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