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胤禛的想念

  「是，宜修明白……可萬歲爺，宜修當真是替爺難過，想替爺在您面前伸伸冤啊！」

  宜修復如一開始那般，泣涕漣漣，胤禛將宜修抱入懷中，輕拍後背安撫。

  等宜修情緒徹底安穩下來，胤禛起身突然對著暈過去的烏雅氏。

  duang！duang！duang！

  用力在地上磕出三個響頭，接著不顧額頭鮮血橫流，言辭懇切對康熙叩首。

  「皇阿瑪，如此，便算是兒子了了與她的生恩，以後兒子就是您和佟額娘的孩子。只是，念及她生兒子一場，請您復了她的封號，解了禁足吧？另外，兒子無能，因自己牽連了永謙，還請您幫兒子收個尾？」

  什麼？若非是在御書房，是在康熙這個公公面前，宜修肯定要跟胤禛大戰三百回合，質問他：為什麼要給那個女人求情，難不成你被虐上癮了。

  險些抑制不住情緒的宜修，瞄見康熙全身瞬間放鬆，後知後覺明白胤禛要幹什麼了。

  嘖……果然是皇家的阿哥，無論何時都放不下權力與算計。看來，以後自己還有的學，更不能將眼光局限於後宅。得催促江福海儘快把店鋪開起來，搜集更多的消息才是。

  確實，胤禛是個天生的政治家，即使前世被柔則迷惑也能登上皇位，除了對女人的算計，就是對時局的把握與利弊的權衡。

  之前，一被宜修提醒就積極結交永謙，又借蒙古叛亂與永謙結成同盟，短短二十天就威逼利誘、恩威並施地拉攏了數位中低武將一樣。

  當前的朝局，嫡、長子之爭愈演愈烈，決容不下第二個嫡子。現在，胤禛自己也成了嫡子，有了奪嫡的資格。可看太子被兄弟們圍攻，自己也免不了成為兄弟們攻訐的靶子。

  抬宜修為正室，一是感念她對自己的維護與即將到來的嫡子，二是現下宜修基本上等同於失去了母族。成為嫡子卻失了妻族的助力，恰好可以削弱兄弟們對他的猜忌與算計，自己也能繼續穩噹噹跟在太子二哥身後。

  最重要的是，沒有妻族的他，便能光明正大地尋求佟佳氏的幫助，皇阿瑪也會顧念今日，不會對他多加猜疑。

  給德妃，不，烏雅氏求情，純屬為讓皇阿瑪看到他的委屈與識大體；給永謙說情，則要在皇阿瑪心中樹立重情重義的形象，順帶拉踩下覺羅氏。想必以後皇阿瑪一見永謙就能想到覺羅氏乃至宗室對皇阿哥的算計，徹底惡了那個噁心的女人。

  事實證明，胤禛的頭腦確實聰慧。

  康熙一聽胤禛的求情，心裡舒坦了不少。雖然發作了烏雅氏，但無論如何，他與烏雅氏不只胤禛一個孩子。十根手指尚有長短，自己因烏雅氏偏心老十四、作賤老四發作她，可溫憲就要出嫁了，她從小長在太后身邊，對烏雅氏懲罰太過，勢必會驚動太后。

  屆時，為了給溫憲體面，太后肯定會讓他給烏雅氏復位。母親與兒子，女兒與兒子，怎麼選都難！

  當下胤禛肯主動鬆口，又許了他扶正側室，也算是對以往胤禛的委屈有了交代。

  康熙心裡這麼想，面上還是裝作惱怒：「都這麼大個人了，還要朕給你收尾。行了，烏雅氏與永謙的事兒，朕心中有數，你先回去吧。」

  「謝皇阿瑪！不過，兒子出宮前，想去承乾宮一趟，請您成全！」胤禛鄭重懇求道。

  「去吧，你佟額娘要看見你如今的樣子，該多高興啊！以後，想去就去吧，再也沒有人會攔著你了。」

  「兒子，叩謝阿瑪。」胤禛大喜。

  牽著宜修的手出了乾清宮，就勸宜修先回府，不顧宜修再三讓他保重身體的叮囑，快速朝著承乾宮跑去，蘇培盛跟在後面追。

  一時間，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佟額娘在，是宮裡最高位份的妃子，執掌後宮權柄。作為她的兒子，自然備受關注，在去阿哥所前，他曾多次在承乾宮、乾清宮來往跑，像百福那樣，巡視著自己的地盤。

  可六弟死後，他突然就被身邊的宮女告知自己是德妃的兒子，這時佟額娘又懷了八妹妹，越來越多的人總是在不經意間提起德妃。有的說她賣子求榮，從宮女爬上位，有的說她疼惜自己，為了自己好才把自己送到了佟額娘那裡。

  明明只要問一問佟額娘就能知道答案，但看著有孕消瘦下去的佟額娘，他開不了嘴，反而要壓抑著心中的疑惑不解，哄佟額娘吃飯。無論佟額娘是不是他生母，有孕後還要不要他，他都希望額娘好好的。

  直到他瞧見過躲在假山後面來瞧他的女人，明明她臉上的期盼欣喜表情，可他對上那雙閃著亮光的眼睛就覺得害怕，但在眼淚的攻勢下又不得不吃一些她帶來的糕點。

  不久後，他就全身起了疹子，佟額娘為了他，不顧自己有孕，日日衣不解帶的照顧她，他想告訴額娘一些什麼，最終被病痛折磨得暈了過去。

  等他再度恢復清明，佟額娘的肚子卻沒了，他聽見那個躺在搖籃里女嬰微弱的哭聲，明白這個妹妹是活不久的。他心裡堵得慌，數次想抱抱這個妹妹，卻被嬤嬤告知妹妹太弱小了，壓根不能離開搖籃。然後，他就再次見到了那個女人身懷有孕，只是她不再溫聲細語，也不再流淚，更沒有再給過他糕點。

  那一刻，他好似長大了。突然間就明白了大人之間的算計，也懂了自己竟成為了佟額娘的索命符！

  可他不敢說，也不能說。他怕，怕知曉了一切的佟額娘會拋棄他。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小妹妹的離去也帶走了佟額娘的生機，他被佟額娘扔回了那個女人身邊，他曾哭著喊著求佟額娘別不要他，留下來多陪陪他。佟額娘第一次拒絕了他的要求，對他說，小四長大了，該懂事兒了，你妹妹一個人在下面太孤獨了，我把你阿瑪留給你，讓我去陪陪你妹妹好嗎？

  他沒法說出拒絕的話，只一味地抹眼淚。佟額娘用她因病痛折磨消瘦的手撫摸著他的額頭，咳嗽聲中艱難的開口：胤禛乖，德妃你總歸是你親額娘，就算與你不親近，也不會害你，你已經十歲了。在阿哥所待幾年就可以成婚開府了，有什麼不好的就忍一忍。額娘的嫁妝，等你開府了，佟嬤嬤自然會交到你手裡的。乖，聽話！

  但佟額娘錯了，德妃根本不要他，甚至完全無視了他，一心照顧十四。他一個阿哥，最後淪落到靠永和宮偏殿的章佳庶妃接濟才能維持體面。成婚的時候，更是被塞了個庶女過來，他恨德妃的無視，也恨烏拉那拉氏的敷衍。

  但，他看到蓋頭下的宜修，是驚訝的。不是容貌，而是與他完全一致的眼神。一樣的境遇，讓他很快被她吸引住，甚至許下了「願如此環、朝夕相對」的諾言。果然，她很能幹，府里上上下下都打點的很好。連乳嬤嬤都誇讚她。

  只是，他的子嗣緣似乎不太好，五年了，唯獨宋氏生了個滿月即夭折的女兒。所以他又向她許下了「有孕抬福晉」的諾言，不久後，她沒讓他失望，有孕了。高興之餘，難免遺憾，難道他一個皇阿哥，只配與這個烏拉那拉氏和那個女人塞過來的庶女做夫妻嗎？

  這個疑問很快被她，準確說是有孕五個月的她和孩子消弭了。當他第一次感受胎動時就想：管她什麼身份，她對我好，為我孕育子嗣，又為我向額娘您供佛經，知我懂我也愛我，何必在意其他。

  然而，事情很快被兩個不合時宜的女人給破壞了。不過就結果而言，還是很不錯的——自己真正成了額娘您的孩子，徹底擺脫了那個女人，也與她成了夫妻。

  佟額娘，你在天有靈，就看看兒子。如今兒子長大了，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有了自己的小家，您可滿意？

  來世，胤禛做您的親生兒子，與妹妹一起孝順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