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離開了浮我,他們需要抓緊時間尋找下一個分身。這是相當耗時間的差事兒。
夏爾倒是一直在和通訊器聊著什麼,每天都聊得極其投入...
殺死【阿米巴蟲】的任務像一道枷鎖,也像一柄利劍,高懸在所有勢力的上空。他們從未忘記,曾經的【繁育】給宇宙帶來了怎樣的災難。
列車上比較熱鬧,因為他們開始討論下一個分身的情報,以及梧桐的視頻通話。除了夏爾有些好奇的站在窗邊,她不關心這群男人的話題,她在手上的通訊器上和一位女孩通話,對方似乎不是很會用,還需要夏爾,臨時給些指導。
其實夏爾更關心,一個14歲的女孩,會和一個大了十歲的男人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會親密成那個樣子。其實年齡在宇宙當中並不是什麼問題,因為所有命途行者的年齡都極大,尤其是仙舟的...聽說那裡有持明一族,能夠永生!
梧桐的全息影像映射在列車上,他一臉疲憊,淡藍色的影像有些模糊,但勉強看得出臉型,以及他眼中的無奈。
「你說公司藉由戰爭向你施壓,他們在賭你熱愛這片土地。並願意為之賣命?」桑語氣平淡地問。
「嗯。顯而易見他們賭對了。桑,格拉默是我付出了數十年的心血,它也是我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家,你們離開了快40年了,知道嗎?」
「我記得我很早之前就跟你科普過,宇宙中的時間流速是不一樣的。這是星象級別的規則,我們無力更改。或者星神都無力更改。」桑語氣淡漠的解釋道。
「桑,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從你們第一次告訴我,我是分身的事實的那個晚上起,我們就一同走在了殺死本體的路上。為什麼要對我戒心這麼重呢?」梧桐語氣之中帶著深深的委屈與無奈。
也是他剛剛知道自己的家園徹底失去了自主權,也就沒了尊嚴。可能明面上會相當靚麗,可也只有他們才知道,自己只不過是穿上了一件漂亮的衣服而已。想必,格拉默的高層現在已經被換乾淨了。自己也只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哪怕藉由【黑曜】擁有令使級的實力也無濟於事。
「梧桐,你知道自己出賣了自己的國家吧。」桑語氣冰冷。【開拓】極為重視人的品格,你可以冷血,可以無情,但絕對不能出賣,絕對不能背叛。不論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起碼他是這樣想的,起碼桑-3000是這樣想的。
「出賣?你當我想嗎?」梧桐變得有些瘋狂?影像劇烈顫抖,彰顯出當事人情緒的激動。
「你說我出賣?是,我是答應了讓格拉默成為公司的附屬。那你告訴我,我有什麼辦法!
格拉默沒有反抗公司的實力,很久之前我就告訴他們了,不要依附於公司的技術,要發展屬於自己的顏色。
雖然我的鐵騎計劃隱藏的極深,好像也就我和另一個當事人知道。但那個傢伙幾年前就死了!我殺的!那傢伙想把技術讓給公司,來換取利潤。
先不說我們這種技術別人會不會看得上,格拉默這些所謂的高層都已經腐爛透了!
這樣子的格拉默,我都感到迷茫,我到底該不該救它,還要以讓自己陷入風險的代價...」
梧桐的語氣有些抽咽,桑想起了他小時候的樣子,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想要在名為格拉默的國家揚名立萬,名垂青史,成為一代英雄...
桑看著眼前落寞的投影,他好像沒什麼資格說別人。列車現在也不是當年那般強大,儘管名聲不錯,但完全比不上利益。宇宙中的好人是份短命的差事...所以星穹列車現在就只剩兩輛了...遙想曾經桑-3000帶領的近十輛列車...
「那你打算怎麼辦,真就成為公司的刀嗎?」桑向梧桐提出疑問。
「不,我恨公司。我討厭他們那張擠滿笑容的嘴臉。」梧桐的影像恢復鎮靜,但聲音顯得有些咬牙切齒,卻又透著無奈。「實力差距太大了,需要靠時間來尋找機會。或許鐵騎便是我唯一的籌碼。」
「不聊這些了,」桑探口氣,「來換一個比較輕鬆的話題吧。也是你現在需要考慮的。
格拉默能夠從公司那裡得到些什麼?既然沒辦法了,那就多要一點,彰顯出足夠的價值,延遲被拋棄的那天。」
梧桐沉默了一會兒,他組織了一下語言。「【鑽石】和我討論了一會兒,公司目前除了他之外,都不看好格拉默。所以能給的資源有限。
目前就我知道的,有部分尖端技術,還有一些比較奇特的資源。當然,我手中的這塊【黑曜】也是【鑽石】給的,他說這既是資源的一部分,也是他給的禮物,更是成為【石心十人】的先決條件。」
「一塊能夠成為令使的石頭嗎?傳聞說是琥珀王的聖體。」桑的語氣中帶著強烈的好奇。歷史上【石心十人】出現的極少,主要是【鑽石】的條件太為苛刻,不過聽聞也沒什麼條件,他好像也是憑感覺...
「再聊聊你們吧,找到下一個分身了嗎?」
「嗯,正在遷躍的途中。我們知曉的信息太少,卻又不得不慢慢探索。不過我們倒也樂在其中,這就是【開拓】啊。」桑相當喜歡這種感覺,雖然一頭露水,但在找到方法時的欣喜,著實讓他著迷。
......
【鑽石】現在很迷茫,他不理解,他手上提的這個傢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他本來正在前往仙舟的路上,去看看他們自稱找到的分身。結果就撞到這麼個傢伙。
怎麼描述呢?對,這是一個很難的問題。明明眼前這傢伙就是一個人,但他就是不知道怎麼形容。黑色?不對,好像帶了點白?
【鑽石】有些困惑,他自認自己在命途上走的極遠,但為什麼連看清一個人的樣貌都做不到?這個人絕對有古怪,但是他居然覺得極為正常。
能夠影響到思維嗎?他也只能勉強保持清醒。這傢伙到底是誰呀?實力肯定不弱,但怎麼做出一副...任人宰割,自生自滅的樣子?
他現在能描述出來了。
一個無法描述出樣貌的男性,只能判斷出是頹廢的表情,一臉生無可戀的被他提在手上,最終還在不斷的哀求,「放了我」之類的話...對方對於【鑽石】的輩分,已經從爺爺輩加到了始祖輩...
【鑽石】都不想搭理他,不對,這種情緒又來了。是歡愉嗎?還是記憶?不對,這是誤導。是虛無。好像也不是?
【鑽石】努力使自己保持思路清晰,倒也不是不清晰,就像剛睡醒那樣,做的夢境會逐漸逐漸在短時間內忘掉一樣。
這傢伙絕對是虛無!剛剛又在誤導我!好像也不是那麼確定?又來!
【鑽石】很想把這玩意兒扔掉,再也不要靠近他,不對,【鑽石】都無語了。他懷疑這是不是星神出來玩兒了,嗯?無語,更加無語了...
終究是沒能敵過,誰說不是打不過,就是沒那個念頭...【鑽石】還是離開了...
那個傢伙在【鑽石】離開後立刻逃也似地沒命的狂奔,不見了蹤影,留下遠處意識恢復正常的【鑽石】在宇宙中凌亂...
那傢伙,也是分身...還是虛無命途的分身...
.......
「再聊回到你身上吧,你那籌碼研究的如何了?」桑扯回話題。
「鐵騎的燃料嚴重不足。想要獲得能與公司抗衡的戰力,代價太大了。我能用的資源本來就少。」
「以你的地位,還會缺資源?」
「我?我有什麼地位?如果不是【鑽石】,我多半都已經死了,被公司的髒水潑死。現在我就是個背鍋的,你會聽見他們罵的有多精彩的。」梧桐的影像抬頭看了一下列車客廳的牆壁,桑沒什麼反應,夏爾倒是好奇,哪裡什麼都沒有啊。
「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去下面看看。」梧桐揮了揮手,算是告別。然後影像閃了一下,消失了。
「下面?他是要去哪裡?」夏爾不解。
「你知道梧桐的品格是怎麼培養出來的嗎?」桑久久地看著影像消失的地方,似在回憶什麼。「所有的苦難,梧桐全部經歷過,他和那些難民們一起躲過追殺,吃過野草根,泡過葉子茶...他也曾恐懼死亡的陰影,追逐過生的夢想,渴望長久的和平。
但只有他成功了,當時幫助他的46個同伴全部離開人世,格拉默是那組星系上的霸主,但他僅來著一顆沒有名字的星球。就像公司一樣,格拉默也會用手段征服一顆顆星球,將國土不斷擴張,妄圖成為第二個公司。
當然,現在格拉默失敗了,但相信公司應該不噱於去和乞丐搶東西。」桑停止了感慨,他的語氣恢復平淡,「出發吧,相信下次於梧桐見面,他會進步得讓我們認不出來的。」
......
梧桐經常這樣做,為了保持本心...
格拉默所屬版圖中的一顆資源星,意為,整顆星球全部都是資源,上面生活的人也是...
梧桐從不挑降臨地點,因為沒必要,太多了,就算蒙,都不知道該怎麼蒙。所以他讓系統搖號,他需要了解人們需要什麼,這個國家的根需要什麼。
一座城市,貌似科技比較落後。梧桐落於郊外,儘量不暴露自己。然後他換上了觀察到的一些人穿的衣服,隨意搭配了一下。便開始了本次深入了解。
梧桐走在街上,人們的表情有些麻木和擔憂,他們望向遠方,在恐懼著什麼的到來。
梧桐有些無奈,看來又是一個飽受戰爭摧殘的地方。地上的灰塵以及隨處可見的帳篷說明了這一點。梧桐努力使自己像他們一樣,表情麻木,沒有對生活的希望。他是個老戲骨,但也可能不是演的...
尖銳的笛聲自天空響起,人們突然條件反射般四次奔藏。留下沒反應過來的梧桐,有些愣神。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戰爭來了。
梧桐也學著人群奔跑,混在人群里,默不作聲。他看見了古老的兵器,鐵製槍?看來這星球的科技僅停留在充分利用行星前。
不同於警報的尖銳,又出現一種爆鳴聲由遠方而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人群再次暴亂。梧桐費力得保護著一個老人,並努力帶他脫離人群,來到了道路邊暫時休息。
太久沒訓練了?半個老人都累成這樣。他現在就是個普通人,在動用命途抑制自己能力的情況下...
「老傢伙,感覺可還好?」梧桐盡力顯得隨和和樂觀,並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
「小子,你是外國人吧?快離開吧,我們國家正在經歷戰爭,泰尤人已經打過來了,你得...」
梧桐毫不客氣得將他打斷,「老傢伙,先關心一下你自己吧,我們該藏到哪裡去?」他覺得通過老人來了解,以外國人的身份。
「沒地方可以躲的...」老人發出慘笑,「你可以嘗試將國旗穿在身上,碰碰運氣...」
「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樣他們可以避免招惹其他國家,引起輿論...」
正在梧桐於老人談話的時候,尖銳的聲音突然響起,緊接著,光和熱就打在了梧桐背上,黑色的透明屏障自動將之隔開...
等梧桐眼前的亮光散去,整個大街,就剩他一個站著了...之前的老人 出現在燒得焦黑的地板上,掛在破碎的鋼筋上,塗抹在殘缺的牆上...紅色,占據了梧桐的視野。
曾經他也躲過炮彈,雖然現在讓星艦轟炸都沒事,但他不會忘記於火光中,極致的亮度甚至能看見自己的骨頭...
梧桐沒說話,爆炸後的世界仿佛聾了一樣,一句話都不說,良久,才有人的呻吟聲,哭喊聲...
梧桐看著地上碎了半邊的招牌,擁有公司科技的他很快翻譯出來了,甚至自動補全了整句話。
那不是一塊招牌,而是鼓勵性的標語。
和平終將到來!
梧桐依舊沉默,他看見一個缺了手臂的孩子坐在地上痛哭,身上血肉模糊,可那並不是孩子的,而是孩子背後那具保護他的,上半身被炸成碎末的屍體的...
梧桐看見不遠處的一輛已經成為是黑色焦炭的巴士,他非常清楚裡面的乘客會是什麼人,孩子,一整車的孩子,全部留在了那副棺材裡...
巨大的轟鳴聲傳來,不是爆炸聲,是大樓倒塌的聲音,就在他的身後...
大樓傾倒,龐大的碎石落下,將逝者掩埋,將罪名傾訴,將一切埋葬...
空氣中瀰漫著硝煙與鐵鏽味,混合著名為絕望的空氣,吸入每一個倖存者的心臟...
孩子逐漸停止了哭喊,腦袋耷拉地低下,再沒發出什麼聲音...
梧桐自廢墟中走出,恍若從墳墓中歸來,他會帶著已死之人的怒火,讓罪人為之付出代價...
他改變不了格拉默失去主權的事實,也無力反抗公司的勢力,更看不見格拉默的希望。也許他能在這些土著上尋找到守護的感覺,但這只是逃避,他有朝一日,也會被廢墟掩埋,也會死於非命...
但也讓請他在這公司的陰影之下,踐行他微不足道的【存護】吧!他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緩解自己內心的壓抑。
...
「梧桐又去哪裡了?女皇找他。」一位格拉默高層漫不經心地問另一個高層。
「多半又去哪裡當救世主去了吧,哈哈哈。兩個傀儡,倒也惺惺相惜啊,哈哈哈。」另一個高層相當嘲諷得說道,他只是一個C級員工,卻能謀到這份差事,這不是老天偏心他是什麼?
平時那些剩餘的原格拉默高層,每一個都巴不得舔到他的臉上,在這裡,誰不知道他是公司的代表?除了那個新的傀儡女皇和【鑽石】保下的梧桐,從來都不給他面子...
梧桐他認了,但那個女皇是為什麼?他可饞的很...像那種級別,不管是直接*了...還是拿去買,都是極為划算的...
這位思考徹底用下體的員工,早已忘記曾經的低三下四,現在的他,就是代表公司在這裡的最高話事人!平常沒幹過的事,他要抓緊機會多體驗體驗...
最終,沒人傳達女皇要見梧桐的信息給正在暗殺戰爭要犯的當事人...女皇坐在她自己的房間裡,蜷縮在床上,無聲地啜泣...
父親死了...妹妹被拖走了,然後他們說她瘋了,沒幾天也死了...父親將位置給了她,說無論如何,千萬不要放棄這個位置,否則...
女皇很年輕...對於那些帶顏色的事,她很抗拒,她很害怕,父親說過,他朋友留給他唯一的死忠就是梧桐先生...
死忠?可直到父親死在那些暴徒的刀下時,那個混蛋也沒出現!她並不知道梧桐被【鑽石】控制,嚴格來說,整個格拉默的政治,只有她是清白的...
她又去翻看父親留下來的東西,父親叮囑了的,父親從第一次與公司接觸起就開始準備了,父親絕對留下了什麼辦法...父親,父親...
眼淚不住地下流,滴到發黃的紙頁上,讓字跡變得更加模糊...
「...梧桐...研究...燃燒...克隆...價值...」這位年輕的女皇難以理解他父親留下來的東西里的信息...但,梧桐似乎在研究什麼,並與父親達成了合作...
這時,女皇看見自己的通訊器亮了起來,這是公司的一個大人物給的,一個真正的大人物。但她沒什麼好臉色,她只是恐懼,但她不是懦弱...
「格拉默的女皇陛下,您好些了嗎?」男人的聲音傳出,「希望您能從失去父親的傷痛中走出來...」
女皇哭出了聲音,她的委屈已經無法抑制...但她突然止住了,表情變得難以置信...
「...女皇陛下,希望你能明白,你父親不是我們殺的,是一位叫梧桐的年輕人幹的。他現在已經加入了我們...」
似是為了防止女皇不信,一則影像從通訊器上投射出來...
畫面上是一個男人,看不清樣貌,「陛下,那是我們唯一的機...」
「梧桐,夠了!我還有女兒,妻子,你根本不理解一個父親害怕失去孩子的痛苦!」
「可你是王啊,你應該...」
「為國家奉獻一切?你太天真了,你沒成家,你沒有牽掛,你根本不會體諒我的難處,聽我的,將它供出來,不能再讓公司覺得我們有威脅了!」
「王!那是格拉默復...」
「格拉默已經失敗了!亡國了!咱們早就失敗了,就算你那計劃成功了又如何?你能打過星艦?還是你有信心去和【鑽石】碰碰?」
「王,王最後再說一次,技術不能泄露...」梧桐語氣寒冷卻平靜...
「夠了!你...」此時梧桐的身影消失。
畫面中沒有出現父親的身影,但父親的聲音戛然而止...片刻後...
「老傢伙,這是你自找的...」
梧桐拿著一柄仍在滴血的刀重新出現在畫面中,鮮紅的顏色映在女皇慘白的臉上...
梧桐,殺了父親,也就是說,整個格拉默,沒有任何人值得她的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