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蕭曜再度抓住她的兩隻手，揚聲喚林德傳奉御過來。
「陛下，妾身這是怎麼了？」
「你起疹子了，別抓，會留疤。」
「啊——」聞靜檀尖叫一聲，扯過錦被蒙住嘴巴，似乎覺得還不夠，又把錦被往上扯，將整個腦袋罩住，驚慌失措的聲音里溢滿哭腔，「陛下別看。」
蕭曜伸手扯住錦被，「你這是做甚？」
「陛下別看，妾身很醜。」
蕭曜簡直是被她氣笑了，她把他當什麼人了？
剛溫存完，他會在她生病的時候嫌棄她？
「啊——疼……」
蕭曜一把扯開錦被，只見她失了血色的小臉上溢出薄汗，雙手捂著胃，身體蜷縮成一團。
「哪兒疼？」
「小福子去催奉御！」蕭曜揚聲吩咐御前小太監。
無言也趕緊過來伺候，給聞靜檀換了衣裳，推開窗楹散味，收拾凌亂不堪的被褥。
在尚藥局奉御來之前，聞靜檀已經疼昏了過去。
今日來的是另外一位奉御，廖大人過來詢問了她的症狀，替她診脈，又替她施了針。
「啟稟陛下，麗才人應是吃了不潔之物，導致胃脘疼痛，臣開些肉桂，膠飴，生薑熬藥，喝上便很快緩解疼痛，兩日便可痊癒。」
「至於麗才人起的疹子，應當是沾染了某些東西，或是吃了某些食材，才導致過敏，臣開個藥膏，塗抹幾日即可。」
「不潔的東西？」蕭曜目光冷冷地睨向無言等人，「你們就是這般伺候你們主子的？」
無言等人跪下求饒。
「還不趕緊把麗才人今兒碰過、食用過的東西交代清楚！」林德訓斥道。
無言等人應聲，把聞靜檀今兒吃過，碰過的東西說了一遍，說到今日拿回來的晚膳份量少又涼，主子沒吃飽時，蕭曜的臉色冷了下來。
「所以，你們就由著你們主子，吃那些冷冰冰的食物？」
「你們都不知道拿去尚食局換？」
殿中省尚食局負責陛下的御膳，內宮尚食局負責后妃們的膳食。
「陛，陛下，與無言他們無關，是妾身說要吃的。」施過針的聞靜檀幽幽醒來。
「你——」見她醒來第一時間為宮人開脫，蕭曜真真無語。
聞靜檀倒不是替他們開脫，他們都是新來伺候她的宮人，說幾句話便能收買人心，這等好事兒她為何不做？
「陛下，妾身以前也是這樣吃的，只是沒想到……」聞靜檀說著說著，對上蕭曜冷凝的面容，似乎察覺自個說錯話了，眼神閃躲起來。
「對了，廖大人，我嘴巴為何會起疹子，可會留疤？」聞靜檀緊張極了。
「麗才人請放心，臣給您開些藥膏，您塗抹幾日，疹子會痊癒，不會留下疤痕的。」
聞靜檀聞言，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廖奉御又解釋了一遍她起疹子的緣由，「敢問麗才人可知您有何過敏之症？」
麗才人是新冊封的，身邊的宮人都是新調來的，方才問過，都理不出她對何物會過敏。
聞靜檀蹙眉想了一會兒，狐疑道：「莫非，是辣椒？」
「你知道自個對辣椒過敏，你還吃？」蕭曜沒好氣道。
「妾身年幼時是吃不得，可這幾年漸漸吃習慣了，妾身也不知道會這般嚴重，妾身，是不想讓他們為難……」
蕭曜聞言，心裡堵著的氣不僅沒消散半點，還莫名地有些難受。
她從前是千嬌百寵的宣勇侯嫡女，籍沒入宮為奴，因為深知宮人的艱難，而不想為難宮人，所以明知道送來的菜是冷的，明知吃辣椒會過敏，還是吃了下去……
聞靜檀不知道蕭曜心裡的想法，但她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廖奉御接過話道：「回稟陛下，麗才人，麗才人吃了冷掉的膳食，而冷掉的膳食油膏會凝固，這才導致麗才人胃腕疼痛。」
「至於過敏，麗才人，您往後還是莫要吃辣椒為好，過敏嚴重者會呼吸不暢……」就是會出人命。
廖奉御自東宮起便跟在蕭曜身邊，非常的有眼力見，遂賣了聞靜檀一個好。
聞靜檀被嚇得瞪圓了眼。
蕭曜臉色徹底沉下來，「林德，去尚食局查清楚，今兒是哪些人負責青鸞殿的膳食，皆按宮規處置！」
這群刁奴，到底是誰給他們的狗膽子，竟敢欺主！
說罷，他冷冷瞥向跪在地上的宮人，冷聲道：「你們玩忽職守，伺候不當，連自己主子有什麼忌口都不知道，拖下去杖三十個板子。」
「陛下——」聞靜檀及時出聲。
「嗯？」蕭曜拖長的尾音蘊含著明顯的慍怒。
「陛下，妾正生著病呢……」他總得留下一兩個人伺候她吧。
蕭曜冷哼一聲，覷了一眼無言：「她，杖十棍，罰三個月俸祿，再有下次，嚴懲不貸。」
待聞靜檀喝完藥已是夤夜時分。
喝完藥，她的胃舒服多了。
林德也審問清楚尚食局的事兒。
妃嬪們的膳食，尚食局都有分工，哪些人負責皇后的膳食，哪些人負責嬪妃們的膳食。
負責才人膳食的廚子狡辯：今日的膳食分得不均勻，青鸞殿的宮人又來得比較晚，膳食自然是不比剛炒好的熱氣騰騰，也只剩最少的那份了。
這是他們的失責，他們不是欺主。
宮中趨炎附勢的人太多了，林德很清楚，品階低、無寵的后妃們，過得還不如他們這些主子眼前的紅人呢。
他又審問了一通，見確實審不出什麼，發落了涉事的宮人，以及問責尚食局的兩位尚食女官便回來復命。
聞靜檀對此事不太在意，不管背後有沒有人指使，這些不是過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讓她從中獲利了。
只是眼下，她還要哄好生著氣的天子。
聞靜檀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小心翼翼往他身邊移，「陛下，您不要生妾身的氣了，好不好。」
見他不說話，她嗡聲道：「妾身不知道會這般嚴重的，妾身只是不想讓他們難做，妾身知道錯了。」
「妾身知道您疼妾身的，妾身往後定會好好照顧自個，不讓您擔心。」
聞靜檀摟上他的脖頸，臉頰埋在他的頸間，柔柔弱弱地喊疼。
懷裡的小姑娘蒼白著一張臉，可憐兮兮地窩在他懷裡，水眸都是濕盈盈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蕭曜簡直要氣笑了，她還委屈上了……
「不是疼嗎？還不歇著？」
本還想再說她幾句，讓她約束好底下的宮人，見她這般可憐兮兮的模樣，還是不忍說她。
罷了，她年歲小，又容易心軟，他還是對青鸞殿多上心點吧。
「你再不睡，朕真的要生氣了。」蕭曜有氣無地方發，只能把人往裡側移，自個躺在外側。
「疼的。」聞靜檀見他不氣了，擠到他懷裡，牽起他的大手搭在小腹上，聲音軟糯地撒嬌，「陛下替妾身揉揉就不疼了。」
蕭曜嘖了一聲，這小東西還真是給個梯子就要上天。
「嫌棄」歸「嫌棄」，他還是動作笨拙地給她揉起肚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