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莉莉絲
以莉莉絲為中心無限伸展出，宛如曼荼羅圖景的十二層環狀威光開始逆向地轉動。
包含「經人之手獲取的一切力量」這一概念的能力，在人類的範疇中也許可以稱得上最強。
但即使這樣，如果要以世界本身為對手，勝率依然是如同螳臂當車，直到她發現了一例意外的誕生。
因為概率接近於零的異世界撞擊事件而造就的，能直接和世界之理相連，窺伺那自己無法觸及的領域但本質上又屬於人類的存在。
經過一連串的事件累積，甚至試圖再次復現毀滅過一次世界的撞擊而給予對方足夠的壓力，不惜將自己的性命也賭上，像是嘔心瀝血的鑄劍人一樣，終於從李武的身上收穫了那足以粉碎舊世界的武器。
雖然表現形式和對方所謂的機械降神之力有些不同，不過本質上是一樣的東西。
懸浮在她身邊的古樸書本翻開到某一頁，白色的光環如同遮蔽星球上空的羽翼急速擴張。
「漫天奇光異彩，有如聖靈逞威，唯有千陽可與之爭輝。」
來自《薄伽梵歌》的言靈在瞬息間作為啟動的儀式被念出，擴張的光環微微一閃。
下一刻，整片天空被照亮了。
無窮無盡、數十億度以上的光與熱仿佛從天外擲下的火焰，均勻而平等地降臨到星球的一側。
冥王星沒有氣體，因此除了直接以意識傳達的言靈聲，這一幕就像是驚悚的默劇，在地表剎那間點亮起千百萬個純白的光球。
被曾經的超低溫靜止的固態氮連遭受衝擊化為齏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巨大的熱量還原為氣體，裹挾著熔融狀的岩石和其它物質，仿佛沖天的蘑菇雲一般脫離重力的束縛，朝著宇宙空間衝刺而去。
遠遠看去，就像是這顆倒霉的天體突然開花一般噴射出大量物質的洪流，而直接遭受攻擊的一面更是泛著地獄般的暗紅色，如血潮般向著另一側逐漸擴散。
但對於戰鬥的兩人來說，這只不過是開幕的號炮而已。
將星球化為煉獄的攻擊消散之後，屹立在被削去一層的地表上的，是由緋紅之炎構築的巨人。
無可撼動而駕馭一切現象者，是為不動明王。
李武操控著這完全脫離了文字本身給予的「技能」，純粹由自己的力量凝結的化身揚起雙手，俱利伽羅劍在齒輪的轉動聲中配合這一動作向天外伸展，黑色的劍身纏繞著縱橫噴吐的青焰，看上去像是一棵不斷分出枝椏的古樹。
然後，他向前揮劍。
就像是揮舞棒球棍猛力毆打一枚熟透的蘋果，劍壓的破壞之下，兩人所處的這一面的星球再次整齊地凹陷下去，碎石、硫化物以及殘留在地表的一氧化碳就如同水果汁一樣飛濺，衝擊波藉助加熱後大量溢出的氣體為介質，隆隆地環著冥王星傳播，引發二次的地震與破壞。
在字面意義上的天崩地裂中，時間仿佛也減緩了流逝。
莉莉絲凝神望著這驚天動地的一劍，身邊的書頁再次翻動。
她的身上，此刻就爆發出了一股氣勢。
一股屬於強者的霸念，屬於擁有驚世智慧之人的意志。
披散至腳踝的長髮在血色的光焰中如鋼針般根根豎起，猶如小女孩的纖細胳膊充血般脹大一圈，鼓起了肌肉虬結的形狀，原本稱得上可愛稚嫩的臉蛋現在也忽然變得有稜有角，充滿了剛毅強勁的畫風。
那些自稱魔法少女的撲街廢柴們便根本沒有領悟到她這個創始人真正的思路，費盡心機去鑽研各種花哨無用的魔法，反倒是跟在自己敵人身邊的那隻稍微摸到了點門道。
但還是不夠啊！
魔法的本質是心想事成的奇蹟。
「所以魔力，你便給我增加吧！」
間不容髮之際，莉莉絲紮起馬步完成變身，空手面對那無可阻擋的劍鋒，身上的力量在她的命令下暴漲。
將自己化為魔炮，只用這一招就足以轟殺任何敵人，因此命名為——
「魔·法·少·女·爆·破·拳！」
攜帶著足以粉碎行星的力量，她朝著下降的劍鋒揮出白皙的小拳頭。
拳與劍相碰的瞬間，難以言喻的衝擊誕生了。
聲音還沒來得及傳出，構成氣體的原子核本身便被輕易粉碎，釋放出的龐大熱能將還沒來得及冷卻下來，猶如煮沸釜鍋一般的冥王星再次點燃，像是化作了一顆小型的太陽。
好在如果存在星球意識之類的玩意兒的話，它馬上也不用為重度燒傷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感到擔憂了。
因為星球本身已經在兩種力量的激盪中脫離了自身的軌道，朝著太陽跌去。
也許它會在幾百萬年後完成最後的毀滅，但現實是連這樣的苟延殘喘也並沒有發生。
下一刻，承載兩人的這片戰場像是終於膨脹到極限的氣球，在戰鬥發生的十秒後四分五裂，高速奔流的物質以等離子態向著四周輻射逃逸，只在原地留下一片閃爍的發光雲霧。
而造成這片高溫地獄的兩個罪魁禍首卻已經不見蹤影。
李武從自己切開的裂縫中踏出一步，重新站到地表之上。
他的這種移動方式原本缺乏精度，但只要追隨著對方發動能力空間跳躍的軌跡就沒有問題。
這顆星球擁有大氣層，表面呈冰封和泥濘狀態，但極目四望能看到湖泊狀的液態甲烷。
抬頭則能看到環繞著圓盤的巨大氣態行星，因為特徵過於顯著以至於連李武都能立刻辨認出來它的名字。
他現在位於土衛六之上。
但這個結論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因為仰望天宇看到的不僅僅是主星，還有像是銀河一般橫亘在中央的光柱。
戰鬥還遠遠沒有結束，先到一步的莉莉絲揮霍著過剩的火力，像是揮舞打樁機一樣將末端形如十字的光樁以星球為目標降下。
長度超過四千公里的魔力凝聚體超越距離的限制，以空間移動的方式直接跳躍到李武的頭頂，一瞬間蒸發掉厚厚的冰層和其下的海洋，頂破岩殼將他撞入天體熾熱的核心。
不僅如此，操縱術式的魔女仍不滿足。
宏偉的光樁已經徹底貫穿了直徑不過和自己伯仲之間的這顆衛星，地表的另一端像是鼓包一樣隆起，然後伴隨著大量爭先恐後逃逸的氣體與岩漿，如同矛頭般的尖端從中猛然突出，十字型的末尾則拖曳出以光速朝後運行的瑰麗洪流，推動著逐漸解體中的星球墜落向那片氣態的大地。
緊接著，黑色的紋路在一瞬間爬滿了純白的光柱。
仿佛砸碎一片玻璃那麼輕易，它占據的空間本身被切割得支離破碎，化為點點魔力的光輝消散在黑暗的宇宙之中。
通過剛剛製造出來的時空裂縫，李武出現在莉莉絲的背後，同步發動能力調整身位的她再次揮出魔炮爆破拳，和極速如光的劍擊瘋狂地衝撞到一起。
一樣都能直接對世界本身造成傷害的力量透過兩人交手中扭曲的時空而傳遞，和兩人位於同一直線的天體殘骸首當其衝，像是被無聲地按下快進鍵一般迅速鏽蝕，尚未完全脫離的大氣層被輕而易舉地剝離，剩餘的物質仿佛在短時間內經歷了直到宇宙熱寂的漫長時光，在一瞬間化作了純粹的熱量。
甚至以宇宙尺度來說距離他們不算遙遠的土星本身也難以逃過這場無妄之災，覆蓋在這顆氣態行星最表面的金屬氫和以時速一千八百公里運行的風暴如同被無形之力硬生生分開，轟出了一個足以填進三個地球的巨大空洞。
在餘波造成更大影響之前，李武終於一劍斬擊在莉莉絲的手臂之上，製造出一道深可見骨但轉瞬癒合的傷口。
濺出的血液被兩人身側的高溫轉瞬氣化，而擋下這一擊的她像是以光速被擊飛的棒球，瞬息間飛出數萬公里的距離，跌入進一道作為戰場遺蹟的破碎裂縫之中。
李武同樣揮劍跟上。
這次沒有那麼幸運，連續三次落到在宇宙中屬於稀有動物的天體上。
莉莉絲和他都漂浮在無垠的虛空中，身下是一顆平靜地燃燒，散發出悽厲紅光的巨型恆星。
在剛剛的混亂中，兩人已經離開了柯伊伯帶，甚至離開了太陽系。
對他們來說，這都是一片未知之地，更不要說是最近才掌握月地精準傳送的李武了。
但是，在燃燒起來的戰意和殺意驅使下，已經無暇再考慮怎麼回去這種微不足道的問題。
敵人就在眼前，該做的就是一件事而已！
能感覺到，對方和自己秉持著一樣的思考。
莉莉絲浮起有些扭曲的笑容，望著眼前相隔著以天文尺度估量距離的個體，身後再次展開十二層嵌套的光帶。
「離開那裡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我們可以不用再顧及什麼，全力全開……是這麼說的對吧？」
她的意志直接傳入對手的腦海，然後雙手輕描淡寫地合攏。
儘管李武當即劃開空間接近，但她要做的事已經完成了。
離他們最近的，那顆垂垂老矣的恆星就像是被調皮的孩子抓住向內拼命擠壓的氣球，在某種可怖力量的壓迫下，平靜的外層光焰上掀起驚濤駭浪。
內部持續進行的氦聚變在驟然增加的引力作用下製造出恆星一生能產生的最重的元素——鐵，由於所需的能量甚至超出它釋放的部分，這顆偉岸的存在開始向內坍縮。
在超越物理法則的力量干擾下，這個過程轉瞬間完成，表層的氫外殼被剝離，在一道亮度凌駕於太陽數億倍之上的光芒閃過之後，被人為終結生命的天體釋放出最為燦爛的爆炸。
無形的伽馬射線以光速向著四周橫掃而去，在三分鐘後吞沒了距離它最近的行星，將其徹底湮滅之後繼續前進，直到能量衰減為零。
但對於此刻的兩人來說，單純堆砌物質和能量的攻擊已經起不到作用了。
也許純以數值來考量的話，他們本體能輸出的力量恐怕根本比不上剛剛的爆炸。
但在這個無數世界觀結合起來的世界中，能夠看到世界之理的運作，掌握代表世界觀終結的機械降神之力，被欽定為消滅一切超自然因素的魔王的李武；或者是憑著能力特性，在長久規劃之後終於竊取了這股力量，也步入這一境界的莉莉絲。
兩人就像是掌握了更為根源權限的管理員，遊戲數據是一還是一百億都沒有任何區別，只有來自對方的攻擊能夠起到效果。
所以李武只是簡單地揮動將森羅萬象一併斬去的俱利伽羅劍而已。
詭異的現象於此發生，明明以光速碾過的伽馬射線爆在觀測到的一瞬間就已經掃過了他的身體。
什麼龍化模式、什麼不動明王法相。
在這種當量的攻擊面前都毫無意義，身體纏繞的赤色火焰被瞬間吹滅，肌肉、器官、骨骼、神經系統……任何可以構成人體的東西都被輕而易舉地分解為基本的粒子。
就算還能剩下什麼靈魂、意識體之類的東西，在那爆炸產生的數千億高斯強度的磁場掃過之後也只有灰飛煙滅一個結果——至少地球上還孕育不出能在超新星爆中存活的厲鬼。
但是，即使從各種意義上，都可以認定李武已經死透了，一點點存在的痕跡都不剩，從宇宙中徹底消失。
莉莉絲還是繼續停留在原地。
下一刻，就像是時光倒流，他的虛影完好無損地出現本應該在的位置。
就像是重新在畫布上畫出被擦掉的人像，骨骼和內臟被再次填充，李武右手握緊燃起青焰的漆黑長劍，再次出現在莉莉絲的面前。
「殲滅掉了【超新星爆發後命中自己】的情節嗎？你是一開始就能做到，還是在戰鬥中學會的這一點？」
就算有了心理準備，莉莉絲還是第一次露出了被噁心到的表情。
「算是獲得能力的那時候就有預感可以這麼做，但是剛剛是第一次實踐。」
從她的口中得知世界真相的時候，李武就在思考著一個問題。
如果宇宙本身只是無數世界觀的集合，世界意識也只是智慧生命的集體潛意識。
那他們這些活著的個體，到底是什麼？
物質和能量都毫無意義，只是無限的世界之力製造出的附加物而已。
「如果要觸及本質的話，我們就像是故事裡的人物一樣吧。」
最終，他得出了這樣一個答案。
莉莉絲也好，星川葵最初遇到他的時候也好，都喜歡用故事和劇本打比方說明情況，所以這可能才是最接近世界真相的答案。
所以他最終獲得的不是什麼無限能量、完美肉體、超強法術之類的東西。
而是能中止劇情進行，篡改塗抹情節的機械降神之力。
「只有你親自動手才能對我造成傷害。」
李武將劍再一次指向敵人，向她做出鼓舞。
「加油，或許再殺我幾百萬次我就會懶得再重新登上故事的舞台，接受悲劇的結局就此退場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