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超越天堂
敵人的劍鋒即將觸及她時，異界光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狠辣的打法。
她直接將正上方神具的目標設定為了自己。
就像天空本身崩塌墜落一般，暴雨般的雷霆頃刻間落下。
每一道都閃爍著危險的輝光，每一道的正體都是神話傳說中由知名的勇者持有過的武具神兵，雷霆的風暴幾乎是同時地命中距離相當接近的兩人，然後轟然炸開。
異界光引爆了這些武具，將它們化作一次性的炸彈。
白金色的威光收縮為一點，接著瞬間膨脹成連近乎能無限延伸的異空間都完全覆蓋的球狀。
沒有聲音和衝擊波，因為氣體、物質乃至這個空間本身都一起被消滅了。
純白色的背景上爬滿漆黑的裂紋，接著轟然碎裂。
在一顆荒涼而寒冷的行星地表，兩人的身影驟然出現。
光此刻的身體像是塊千瘡百孔的破布，靜靜地躺在地上，流淌而出的血液將灰黑色的地面都染成了紅色。
與之相對的，異界光白皙的脖間同樣留下了一道猙獰的劍傷，但因為剛剛的爆炸原本就源於她自己的能力，因此相比於光，身體上受到的傷害更小。
她捂著傷口，神情複雜地望著這個世界的自己。
「竟然在最後一刻手下留情，你到底在想什麼？」
原本應該將頭顱徹底斬斷的劍擊，最終只停留在了留下傷勢的地步。
但她已經沒有多少去思考的時間了，對方的身體亮起勇者之力的微光，遊走著修補傷口，眼看馬上就又要滿血復活。
異界光從天空中已經清空大半的武庫取出新的弓矢，將箭簇搭於弦上。
「就用這一箭將你貫穿吧，另一個我，我承認，現在是你比較強。」
但是活下來抵達新世界的將是我。
黃金色的光芒如同螺旋的風暴般纏繞在箭矢之上，使其仿佛明亮的太陽。
這同樣是名副其實的，屬於勇者持有的武裝。
曾經根絕殘酷暴虐的戰爭，在大地上劃出國境線的神弓。
這顆具有大氣層的星辰上響起嗡然轟鳴，灼目的光輝猶如一道日輪，在異界光的背後升騰而起，她對準敵人拉開了顫動不已的弓矢——
「以勇者之名，我將根除不義的爭鬥，以熾熱的熔鐵貫穿吾敵；星辰與月亮將見證，這賦予萬象更新，將舊世界引向滅亡的一擊！」
為了她能獲得永恆幸福的新世界，異界光決絕地高唱言靈，將被染成鎏金色的箭簇瞄準了地上的少女。
如果完成蓄力，在這個情況下直接命中的話，她將再也沒有倖免的可能。
只要鬆開手指，一切就都結束了。
可是，她卻遲疑了一瞬間。
於是白色的光柱從背後的天際亮起。
危機感猛然發出警報的異界光回身將這醞釀好的一箭迎向攻擊到來的方位，鬆開了弓弦。
僅僅是射出的餘波就讓她前方的大地向下塌陷融化，橙紅色的地火被驟然引發，向天噴發出數千米高的火球，猙獰的裂谷仿佛要將行星分為兩半一樣不斷向前蔓延，在這顆無意間造訪的星球上留下了永久被改變的地貌。
而實際飛向天際，吸收了她絕大部分力量的箭矢則如同一道纖細的赤線，在千分之一秒內與襲來的光柱撞擊到了一起。
它如同切開黃油的熱刀，毫不費力地突入了魔力的洪流，將其一分為二。
貫穿敵方攻勢的同時，箭矢本身還在急速地膨脹，由一條赤線化作了緋紅的螺旋之錐，仿佛狂暴的龍捲一樣將掀起的碎石和周圍的力量盡數吸納。
等觸及天外時，大氣層本身已經在它的影響下扭曲成旋渦狀，這自地面擲出的一擊不但粉碎了純白的光柱，更是勢不可擋地在光柱後的巨大陰影上留下了一個可怖的空洞，然後裹挾著烈焰的風暴向宇宙的更深處飛行而去。
紅色的巨龍從天而墜，痛苦地吼叫著，在下降的過程中變回了更為嬌小的姿態。
還好同伴及時接住了她，展開白色的光翼安全無恙地降落到地面。
星川葵檢查了一下愛理紗的傷勢，將陷入昏迷的她放到一邊。
「是伱們兩個啊。」
異界光意外地垂下弓身，抓緊時間回復力量，「為什麼能找到這裡？」
莉莉絲應該特意分開了她們的戰場才對，就算從她使用過的異空間裡脫離出來，以宇宙的廣大，遭遇到一起幾乎是零概率事件才對。
「誰知道呢？或許是湊巧也說不定。」
星川葵召出武器，同樣寄希望於靠語言拖延恢復魔力的時間。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巧合地遇上恰好結束戰鬥的愛理紗，然後隨便在附近走了走竟然就感知到了光的氣息。
簡直像是有誰在暗中操縱一樣。
「……和誰作為對手都無所謂。」
異界光向前踏出一步，再次張弓搭箭。
魔法少女望向她的背後：「但是你好像不是這麼想的。」
「什……」
致命的威脅感在急速接近。
大地被高速移動的勇者撕開一道新的溝壑，握劍的少女用還未徹底復原的聲帶發出嘶啞的吶喊。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取自己常用的雙手魔劍。
還沒有輸，敵人也全都是和自己一樣的強弩之末，只要擋下這一擊就能迎來反擊的機會——
思考被凍結了。
異界光不可置信地看向側方。
凜冽的劍光划過一道曲折的軌跡，紅色的液體伴隨著右臂一同飛起。
柄部剛剛被握住的雙手劍安靜地墜落，在地面上仿佛慢鏡頭一樣地翻滾。
時間減緩流逝的世界裡，劍尖墜落的粘稠鮮血一滴滴地在空中墜落。
單手揮劍的勇者用另一隻手握緊了拳頭，肘部向後高高揚起。
看著那張和自己極為相似的臉龐，光完成了蓄力。
「像你這樣的大人，我要修正你！」
白色的氣浪轟得一聲炸開，十六歲的她朝著二十歲的她揮出一記乾淨利落的重拳，正中對方的面龐。
·
莉莉絲的軀體應聲而倒飛出去，李武緩緩收回冒著煙氣的拳頭。
「流向，已經改變了。」
轉移到隱世的戰場上，他做出勝利的宣言。
漂浮在空中調整身姿的莉莉絲並沒有反駁的餘地。
剛剛那毆打面部的拳擊並沒有羞辱之外的實際意義。
比那更為嚴重的，是她的身體上第一次出現了難以癒合的猙獰傷口，從右肩一直綿延到左肋處，不斷滲出暗紅的血液。
中央以齒輪鏤空的長劍燃燒著青色的火焰，從傷口的前方進入將其貫穿，末端在身後突出。
任何治療用的術式、起死回生的奇蹟或者不死性，都會在它面前灰飛煙滅。
直到不久前，他們還維持著不相伯仲的均勢。
但當另外三處的戰鬥勝負已分時，衡量局勢的天平發生了變化。
愛理紗實際上誤解了一件事，她們並非無法干涉這裡的戰鬥。
李武和莉莉絲現在就像是爭奪執筆權的兩名作者，但他們自身本質上依然還是書中的人物，無法徹底脫離自身所屬的世界觀。
因此，同樣被捲入這場由世界意識和他們三方共同編纂的劇本中的人們對結局一樣會產生影響，甚至能干擾到兩人使用能力改寫情節的過程。
在之前，他就已經嘗試過在某個可能性中讓愛理紗接替自己的位置，由她走上變成最強吸血鬼的道路，來順應世界意識的安排消滅儘可能多的超凡生物，驗證了這個猜想。
從那時候起，李武就已經決定了後面的策略。
他相信她們能夠取得各自戰鬥的勝利，即使是這微不足道的變量影響，也能被放大為重要的砝碼。
更何況，即使拋開這點不談，他也不可能坐視光被殺死，所以寧願在和莉莉絲的戰鬥中付出一點代價也要干涉戰場，將另外兩名戰力引到那裡。
但這個結果，卻反過來促成了他現在的優勢。
「我隊友的靠譜程度在你的之上，這就是你的敗因！」
紛繁的終末圖景盡數被斬開驅散，只餘下敵人自身的存在。
「現在就宣布勝利還太早了。」
莉莉絲握住劍柄，從自己的體內拔出了俱利伽羅劍。
為了預防現在的情況，她特地給那三個本身沒有足夠戰鬥力影響大局的弱者安排了各自的對手，甚至不要求擊敗她們，只要拖進持久戰就是勝利。
尤其是寄予厚望的那位盟友，竟然也何其沒用地輸給了這個世界的自己。
果然不應該相信她的。
但她還活著，計劃就沒有失敗。
「我是阿爾法，我是歐米伽；我是嫉妒的神，我是憤怒的神……」
向舊世界宣戰的魔女冷靜地吟唱最後的言靈，「啟示錄將至，彗星戈契希爾降臨到大地之時，一切金屬熔化為漿液，生靈死者盡皆捲入這灼熱洪流，新世界方可蘇生！」
她輕而易舉地折斷了沾染自身血液，相當於神靈法相本身的俱利伽羅劍，斷口處的炙熱鐵水如言靈所述般悽慘地流淌而下。
懸浮在身邊的書本陷入自焚，最終化為了一堆灰燼散落。
終末論·結局其一。
兩人在隱世中展開的能力擴散開來，將原本不可撼動的神話也納入其中。
伸展開無限光翼的宏偉人型自莉莉絲的身後顯現模糊的輪廓，引領著四位全副武裝的騎士要將戰爭、死亡、饑荒與支配帶向大地。
李武向前踏步，投射出赤紅色生長荊棘的聖槍，劃出一道流星般的軌跡後將正在降臨的存在貫穿，釘死在後方凝固的空間上。
兩人都失去了各自的武器，仿佛原始的野獸般向敵人揮拳。
高聳入雲，頂端燃燒著永不熄滅聖火的神山傾覆著歪斜，聚集其上的存在認為是提坦又一次發起了入侵；
布滿眾神屍體的戰場上，吞食日月的惡狼向著奄奄一息的神王咬去，突然腦袋爆散成了一片血霧。
英雄彎弓將漆黑的箭矢射向灼熱的太陽，接著便憑藉驚人的目力發現其中一道的路徑上有人抓著小女孩的身體，將她按進了那足以令恆星墜滅的引力風暴中。
回到神域的須佐之男正在自斟自飲，在察覺到有熟悉的氣息靠近之前又一次被無形的力量轟成了碎片。
在時間和空間都失去意義的世界裡，神話因兩人的戰鬥而被擾亂，最終收束為亂七八糟的片段。
最終，他們脫離了這裡，回到物質宇宙中，降臨在最初的地方。
遠處負界魔物的屍骸仿佛一個巨大的天體，莉莉絲喘息著，在這顆流浪的小行星上勉力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軀。
就如李武所說的，勝利的流向已經改變了。
她不是輸給他，而是輸給了她們。
「準備好面對失敗的結果了嗎？」
李武舉起右手從側面抹過。
灰黑色的微粒向上飄起，重新鑄為之前被折斷的長劍。
他握住了劍柄，沒有停下腳步，走到和對方面對面的距離。
「你指望我這時候良心發現進行一番悔過嗎？還是跪下來求你饒我一命？」
即使滿是鮮血，莉莉絲的臉上依然掛起諷刺般的微笑。
「我同樣是在拯救這個世界——不過很可惜，看來你比我更有資格擁抱新世界。」
她坦然地張開了雙臂。
「將它染上屬於你的道理，你的想法……就讓神也害怕你，讓天也恐懼你吧……」
「快死的人就別想著占別人便宜了。」
李武平舉起新生的俱利伽羅劍，刺入了她的胸膛。
「某種意義上，如果沒有你的話，這個故事也不會開始，所以我就等你死後再來道謝吧。」
劍刃向右轉動一圈，鮮血從對方的身體中流出。
莉莉絲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麼。
但是她已經像是爬滿裂紋的瓷娃娃一樣，僅僅是這樣的動作就產生了連鎖的反應。
歸一會的首領，李武面對過的最強的敵人，就這樣在眼前逐漸化為碎片而崩潰。
「接下來，輪到我們斗一鬥了。」
沒有管飄散的光粒，他來到那具負界魔物的屍骸之前。
中央部位化為空洞的可怖身軀如同一扇門扉，隱隱能感到從其中透露出的恐懼。
按照莉莉絲所說的，她原本打算擊敗他後，憑藉負界魔物作為世界傷痕成精的性質，接觸世界意識將其取而代之，變相地完成世界之理的修復。
於是，李武走進了門扉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