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穆薇都被鍾珠珠這反應給驚著了,畢竟她的心緒極少會有如此大波動,不過也正因為這般,她對通天路更加的好奇:「姑祖,下界修士除了渡飛升雷劫等上界接引之光,難道還有第二條路可入上界?」
鍾珠珠沉凝了許久才慢慢坐下,平復了激盪的心緒說道:「下界無論修士無論人、妖都要經歷飛升雷劫。閱讀」
「因為只有成功渡了飛升雷劫,才會得天道以及天地規則的承認,但這也預示著渡完飛升雷劫後,修士就已經脫凡,正常情況只要等上界降下接引之光便可飛升。」
「那不尋常的情況是不是走通天路?」韓穆薇盯著鍾珠珠,眼睫輕輕顫了顫。
這時沐堯出聲了:「之所以修士在渡完飛升雷劫後要等上界的接引之光才飛升,只是因為上界和下界之間隔著虛無境。」
「虛無境是封禁魔族的地兒,」鍾珠珠看向韓穆薇:「若明煙海地的那處鍾曉秘境中真的存有一條通天路,那通天路必是經過虛無境。」
其實她心中已經肯定了鳳沐敬颺的話,因為修士經接引之光入上界幾乎都要進飛升池,而上界的飛升池總共就只有九百九十九彎,且地點還是固定的,承天也許不能辨出塵微的身份,但分辨天刑古神血脈卻不難。
韓穆薇輕輕眨了眨眼睛,心中已經明了了:「那條通天路應是通向神魔之眼,」因為途經虛無境,所以只能通向天鳳一族守護的神魔之眼,才能避免魔族藉由通天路衝出虛無境。
她很聰明,鍾珠珠一直都知道,舔了舔唇,端起茶一口飲盡,後啪的一下將杯子摁在長几上:「通天路很危險……很難走,稍有不慎就會墜落虛無境。」
屋內漸漸地歸於平靜,沐堯緊握韓穆薇的手,韓穆暘五人也均是面色凝重,鳳沐敬颺夫婦此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隔了足有百息,韓穆薇驀然笑了:「我現在才煉虛卻在擔心飛升的事,是不是太早了,」擠在眼面前的不是應該先想想域外仙魔戰場嗎?
況且通天路只是難走而已,又不是不通,鍾曉老祖宗都給她開闢了,那她又有何可懼?
「我陪你一起,」沐堯欣賞且熱愛她的勇敢,坐於一旁的韓穆暘四人人立馬跟上:「你們也別丟下我們,」唯獨韓穆童面上露了失落,她想陪塵微一起走通天之路,但她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韓穆薇輕笑搖首,喝了杯中的茶,便起身朝著鳳沐敬颺夫妻拱手:「多謝兩位款待,我等離家太久,歸心似切,就在此別過了。」
鳳沐敬颺和康邑然還想挽留,但又覺他們離開蒼淵界確實是太久了,也只能壓下不舍:「域外仙魔戰場見,」送他們至楠木小樓外。
沐堯和韓穆薇再次回首道別:「後會有期。」
目送一行人入了雲霄後,鳳沐敬颺才輕嘆道:「世人只見天刑之威,卻不見天刑之苦,天刑之悲。」
「是啊,」看著韓妹妹年紀小小就要經歷諸多艱難,康邑然心中酸澀不已,感念天刑一族,恨世人之貪婪:「藏冥界,咱們還需多加關注。」
鳳沐敬颺將愛妻攬入懷,輕輕地在其額上烙下一吻:「謝謝你,邑然。」
正如韓姑娘所說若明煙海地的鐘曉秘境中真的有通天路,那定是通向神魔之眼,而神魔之眼自上古就是由天鳳一族守護,歷彥到底要幹什麼?
因為韓穆童修為不夠,鍾珠珠一行並未如來時一般遁走虛空,而是規規矩矩地乘坐玄天宗轄下的破界傳送陣回了蒼淵。
出了傳送陣,沐堯閉目細細感知著蒼淵的界面規則,面上露了淡淡的笑,隨著修為的增進,他也可清楚地感知到縹緲的界面規則了,拿出穿雲小舟拋向空中:「宗里近來可好?」
一行人上了穿雲小舟,韓穆薇就見珠珠姑祖拿出了搖椅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她也湊了過去,取出一把搖椅享受一番:「二胖,你可以開始說了。」
韓穆暘進到船艙落座,後清了清嗓子:「咱們天衍宗已經不同以往了,現天衍宗的宗主之位已改為由化神修士來擔任,」這是未行師叔極力促成的,以致於他十四哥至今未能得自由。
「那簫簫呢?」韓穆薇心中估算著:「他應該已經入化神了,」不用猜,這事肯定跟她師叔脫不了干係。
「還在為咱們天衍宗鞠躬盡瘁,」韓穆暘嘖吧著嘴:「我是親眼目睹了十四哥從一個笑面青年掌門慢慢地蛻變成了成熟穩重,又心狠手辣的第二個未行師叔,」這個過程並不漫長。
「那就好,」韓穆童鬆了一口氣,簫簫在位那天衍宗宗主就還是胖胖弟弟,這樣自己也不算誇大其詞。
韓穆薇大笑:「哈哈……,」她都能想像得到簫簫現在是何面目了,「我徒弟秦傾如何了?」好在,自己也只是頂了一個師父的名頭,不然還真有些對不住那娃娃。
提到秦傾,沐暢就有些哭笑不得:「你徒弟很好,給你長了不少臉,」當然也鬧了不少笑話,「現在逍遙峰後山的石場已經變成了宗里最佳的渡劫之地。」
不過十年前他們離開蒼淵的時候,秦傾已經閉關衝擊化神,想來逍遙峰很快又要換主子了。
韓穆薇想到秦傾自契約了雷音烏庚竹後三不五時招雷劈的事,就能了悟其中因由了:「我師父呢,他在宗里嗎?」
「善德師父在二十年前入了煉虛,」韓穆暘是十分理解小眼老頭為何要那般拼老命修煉了,這徒弟、徒孫都比他能,他要臉,「估計如今應該也已經穩定了修為,」至於在不在宗里那就不一定了。
「這麼快,」韓穆薇倒是有些驚訝,畢竟她師父在修煉上一向都是順心所欲,絲毫不著急:「看來這三百年,宗里真的生了許多變化。」
久不開口的韓旻緊擰起雙眉,看向他塵微姑祖的右耳,耳上掛著一盞燈,燈里有個話癆。
姬如玉見韓旻神色有異,便順著他的眼神看去:「你怎麼了,」他這是看上韓塵微的耳飾了?
這一問引得舟上幾人都看向了韓旻,韓穆薇一轉頭更是望進了她家美青年那雙深邃的桃花目中,抬手摸了摸聚魂燈:「怎麼了?」
「沒怎麼?」韓旻輕笑:「就是有位前輩在關心我的丹道,」他現才化神中期,與他談什麼仙丹是不是過早了點?況且他還要練劍,哪那麼多空閒來煉丹。
鍾珠珠右手一招,就將聚魂燈握在掌中:「你不用理他,他已經迷障了,」說著便傳音予桃無鹽,「你這般行事會有礙韓旻的心境。」
桃無鹽翻著白眼,長呼一口氣:「有礙他的心境?」他掏心掏肺、苦口婆心地說了半天,那死小子就只有一句話,「我要練劍。」
丹劍雙修,也虧他想得出來,明明其于丹道上的資質不遜於仙界丹寶仙君,但他怎麼就鍾愛劍道?
「你給我消停點,」鍾珠珠都懶得理他:「現在也不要想什麼禁魔息魂丹,你先想想藏冥南岩山桃家吧,」提到桃家其眼底墨色迅速暈染,「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到時你不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我定踏平南岩山,一個不留。」
盤坐在聚魂燈中的桃無鹽閉目長嘆,他就知最後終會成這般:「金烏山於南岩山桃家有恩,桃家恩將仇報,種孽因得惡果,我無話可說。」
韓穆薇見鍾珠珠閉上了雙目假寐,心中存有一絲惋惜,一步鑄錯就再難彌補,即便無鹽前輩用盡百萬年,千方算計萬般謀劃,但終究敗給了貪而不足的人心,他和珠珠姑祖註定難有結果。
半月後,韓穆薇一行終於回到了久別的宗門,走在九九石梯上,入目的皆是熟悉的景致,難免勾起了回憶。站在山門之外,看著天衍宗的石碑,一股親切油然而生,這裡是家。
身著白色祥雲服,頭頂黑金冠的韓穆簫背手跨出山門,一步一步地走至韓穆薇身邊:「回來了?」
韓穆薇扭頭看向他,眼神定在其嘴上的那兩撇鬍子笑著應道:「回來了,」如二胖所言,歷經多年,簫簫一身威勢已成,不再有當年的稚嫩了。
「回來就好,」韓穆簫長嘆一聲:「伯祖父壽元將盡,你們回去看看吧。」
韓穆薇身子一頓,神情凝住,許久才眨眼明白簫簫在說什麼:「還有多久,」見簫簫搖首,她心一緊,腦中呈現出那個在她年小時總是變著法子補貼她的祖父,「萬年元壽果……」
「宗門給了,但伯祖父執意拒絕,」韓穆簫心中也不好過:「他說他在築基初期早已服食過增壽丹,萬年元壽果已無用,」還有一點他沒說的是伯祖父除了想在臨了時再見塵微一面,再無牽掛。
「我們這就回去,」韓穆薇看了一眼山門,便轉身帶著沐堯、韓穆暘等人去往天河城,鍾珠珠目送他們離開,才消失在山門外。
天河城韓府庭院花團錦簇,景致更是美輪美奐,只是韓穆薇再無心思欣賞,趕至一處別致的農家小院外,正好迎面遇上一中年男子,見男子面上多出的紋路,她鼻間似火燎:「爹……」
「回來了,」韓中明早就收到兒子的傳信了,感知到來人便立馬迎了出來,當然這無關身份,只是因為他想早些見著他們:「你祖父在等你。」
聽到這話,韓穆薇心狠狠一抽,閃身入內,只瞬息便到了床前,見到盤坐在床榻上的白髮老翁,眼淚洶湧而出,屈膝跪下:「祖父,塵微回來了,」沐堯、韓穆暘等人均跪立床前。
白髮老翁睜開一雙已經渾濁的雙目,尋著聲音笑著看向跪在地上的嬌女娃:「怎麼哭了?快起來。」
他雖不能大動,但心中已再無遺憾,能看著韓家矗立在天極山脈腳下,看著韓家小兒一個個地長成,看著他們頂立門戶,名動蒼淵,天道對他韓雲不薄。
韓穆薇挪膝上前,雙手緊握她祖父乾枯老邁的手,讓他感受到她,而她也真實地感知到祖父的生機已近枯竭,兩滴清淚滾落,見他面目含笑,她輕啟雙唇:「祖父,塵微已入煉虛了。」
「好……好,」韓雲聽到了,面上的笑更加明顯,雙目慢慢地閉上了。
夜風微涼,韓穆薇站在她祖父生前所居的小院中,仰首看著漫天的星辰,七日將過,她爹已按著祖父遺願將其屍身焚化,骨灰埋於天極山脈腳下,他想看著宗門、韓家日益強盛。
「胖胖,」韓中明在老父屋中坐了一會,便走至小院駐足在閨女身旁。
韓穆薇扭頭淡笑著望向他:「爹,」雖然帶著一抹記憶出生,但她只當那是老天的饋贈,認定自己姓韓名穆薇。
見閨女這樣,韓中明心中微安:「你祖父走得很滿足很安然,」自古以來就有一說:修士寡情。可作為父親,他雖然希望塵微勿要受情擺動,但卻不想她寡情忘情。
「你放心吧,我沒事,」韓穆薇心中確實生了些許愧疚,她讓她祖父等得太辛苦太久了,但這抹愧疚已隨著祖父一同走了,只是在經歷了此事之後,她開始想無盡的壽元到底是好是壞?
韓中明想到昨日二胖與他說的話,抬手伸指輕撥閨女的一頭烏黑捲髮:「胖胖,你的路很長,以後可能要面對很多你不想面對的隕落、死去,」這其中甚至包括他和英娘,「爹爹希望你明白一點,生死有命,富貴皆在各人。」
「我懂,」韓穆薇挽著她爹的胳膊:「我能做的就是盡己所能,不給你們給自己留有遺憾。」
「這就對了,」一身素服的英娘領著韓穆暘自院外走來,抬手輕撫她姑娘的面頰:「當年我執意生下二胖,就是希望能有個人和你一路相攜相持,」她知道他們兩個老的陪不了她至最後。
韓穆暘走到韓中明身旁,一把摟住他:「原來我是這麼保住小命的。」
英娘瞪了他一眼,左手一揮,院中多了桌椅:「我們一家難得聚到一起,今天就叨擾你祖父一回,」她要與他們說說過去,「都坐下。」
韓穆薇拿出了青玉茶具開始清洗:「我這還有一盒極品雲霧茶,給你們留著,」她爹娘修為現都已達金丹巔峰,有《陰陽合和訣》襄助,再有結嬰丹,想必入元嬰境並不難。
「我有嗎?」韓穆暘湊到他姐身旁:「聽說你在祱藍界賣了一城,」他就知道他姐跟珠珠姑祖湊到一起,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
「沒有,」韓穆薇笑著用手肘推開二胖:「你自己都化神境修士了,宗門的年例中就有雲霧茶,喝完了還是送給小姑娘了?」
「小姑娘?」英娘見這兩個長相有七分相似的兒女,心都被填得滿滿的,她此生也算是再無遺憾了,唯一要做的就是努力修煉,爭取多看著他們些時日:「老姑婆都不定能看上他。」
韓穆暘絲毫不在乎他娘親的打趣:「大胖跑得太快,我盡忙著追趕她了,」嗅著熟悉的茶香,挨著他姐坐下,「你不給沒關係,我明天去尋我姐夫要。」
「你這孩子真會找事,」英娘瞥了他一眼:「沐垣老祖近日就要離宗,你姐夫在這忙了幾天,今傍晚才回去,」說著便看向閨女,「你明天也趕快回宗。」
「知道了,」韓穆薇洗好了茶具,拿出了茶葉:「沐垣老祖和未知老祖這次離開恐不能再回蒼淵了,」他們的修為已臨近突破邊緣。
說到這個,韓中明就不禁與英娘對視一眼,後招招手,示意韓穆薇坐下:「今天呢,爹也與你們說說當初你們娘懷了你們的時候,我們的心情。」
雖然那段日子已經過去很久,但每每想起英娘仍是欣喜不已,不過身為修士擔心也是有的。
「你們都長成了,而且超出了我們的想像很多很多,」為人父母,所求無外乎子女安康一生平順,韓中明至今還清楚地記得英娘懷胖胖時他的興奮和忐忑:「我和你們娘在有你們的那天起就在想萬一娃娃沒有靈根怎麼辦?」
英娘長嘆:「這個問題纏了我們許久,有想過如果你們沒有靈根,我們就帶著你們去世俗伴你們終老,」說到這她不禁自嘲輕笑,「不過我和你們爹去了俗世歷世,見得過了,又重新考慮了這個問題。」
「世俗有一句話『雛鷹離巢展翅』,」韓中明接過閨女遞過來的茶:「我覺得說得很好,」他不希望他和英娘成為捆住大胖二胖的繩索,「爹和娘是夫妻,我們會相親相愛一路到老。」
英娘扭頭看向自己男人,眼中仍帶著愛戀,看夠了才扭頭面對一雙優秀的兒女:「所以你們該幹嘛幹嘛去,我們真不需要你們惦記。」
韓穆薇和韓穆暘終於知道他們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了,姐弟兩端起茶杯,輕輕一碰,後幹了,他們也沒準備天天在長留家中。
「你們就放心吧,」韓穆暘放下茶杯:「我們不會因為祖父的離去,就留在蒼淵等著你們到終了的,」他看過了就以這兩人身上的靈力來辯,結嬰沒問題,有他們姐弟在,宗門不會虧待這兩老的。
韓中明和英娘等到這話,終是舒了口氣:「行,那我們一家四口以茶代酒干一杯。」
次日回了宗里,韓穆薇就去了三言峰衍行殿,韓穆簫早已處理好宗務,等在了大殿門口,見她到來,便轉身準備茶水,不等人坐下就問道:「你和鳳鳴打算什麼時候去往霄瑱界?」
「十年後,」韓穆薇看向韓穆簫:「不出意外,會直至渡劫巔峰才出域外仙魔戰場,」她已立身天刑,沐堯也可驅使天地規則之力,他們可行走於大宇宙不受各界界面規則約束,所以在去藏冥前還會再回一次蒼淵。
韓穆簫早料到了:「去吧,韓家近幾百年出了不少優秀小兒,有他們有天衍宗,你也勿要過多掛念家裡。」
「我知道,」韓穆薇端起茶杯:「簫簫,我敬你一杯,」多謝他一直以來的付出,「待卸了宗主之位,就好好地為自己活,」她是不成了,立身天刑就已註定不能為自己獨活。
「好,」韓穆簫並未舉杯,而是拿出兩個乾淨的白玉酒盅擺上,直接開封了他珍藏許久的醉夢三生:「喝這個。」
姐弟二人你一杯我一杯,敘話當年,憶兒時趣事。韓穆薇一手撐著腮幫子,看著杯中酒:「肉墩子,你就說七叔還了你十塊靈石後,有沒有報復你?」
韓穆簫將下巴擱在酒罈上,一雙精亮的桃花目似被蒙上了一層月紗:「胖胖,你喜歡鳳鳴是什麼感覺?」
「額?」韓穆薇扭頭看向已經離醉不遠的簫簫:「你這是有相上的女子了?」腦中閃過一個即可清冷若冰,又可妖艷似火的身影,「音裳離?」
「對,」韓穆簫再次端起酒杯,一口飲盡:「她是在天衍宗渡的化神雷劫,現已遠行歷練,」在她遠行之前,他與她表明心跡,「她說她會回來。」
韓穆薇清楚音裳離的性子:「待你卸了宗主之位,去找她說開,她若是對你有意,應不會拒絕。」
韓穆簫笑了:「我現在相信你們是好友了,我對她說我心悅她,她說她會回來,但卻執意遠行。」
「因為她知道你以天衍宗宗主的身份求娶她,於你不會是好事,說不定還會帶來無盡的麻煩,」韓穆薇輕笑:「音裳離,她清高又清醒,我祝福你們。」
「謝謝,」韓穆簫拎起酒罈:「我們再喝一杯,你就該去秘地下崖頭了,善德師伯已經出關了。」
「好」
天衍宗後山秘地,現已是煉虛道尊的善德一早上就已經在破竹屋外擺上茶几,坐等三百年沒歸家的孽徒,可左等右等,直至日上三竿了,小孽徒才帶著一身酒氣醉醺醺地入了秘地。
韓穆薇恭恭敬敬地給她家老頭磕了頭:「師父,徒兒活著回來了,」跪伏在地遲遲等不來回應,她稍稍抬頭,眼睛上望就見兩根短粗的指頭杵到眼前,一熟悉的男音問道,「這是幾?」
「師父您這是返老還童了還是越活越回去了?」這麼幼稚的問題竟然用來考她,她韓穆薇今年是六百一十七歲,不是六歲。
啪……
一個爆栗子下去,善德道尊吼道:「一大早的你就把自己埋酒缸里,這還有理了?」
「噝……,」韓穆薇抱著頭一下子蹦到了兩丈外,正好撞上了來請安的秦傾,她立馬放下抱頭的手,調整面上的表情:「小徒弟來了。」
「師父,其實您可以當作沒看見徒兒,」秦傾抬起的那隻腳是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徒兒正想默默地離開呢。」
親眼目睹師祖敲打師父,他都覺自己最近氣運不佳,可將將在來時的路上,他還順手挖了一塊拳頭大的空介石。
多懂事的娃娃,善德道尊瞧了瞧自家臭蛋,再看看眼瞎收下的孽徒,只覺肝膽疼,今日要是換做是他被師父收拾,小孽徒鐵定兩眼睜得滾圓看戲:「哼……」
韓穆薇清了清嗓子:「其實你師祖只是在查檢師父我有沒有荒廢了煉體,」這個理由還算過得去,眼角餘光偷偷地瞄了瞄老頭,看來他已經在此等她許久了,「過來坐吧。」
他想回逍遙峰,可惜不敢,見師父落座,便立馬上前磕頭:「秦傾拜見師祖,拜見師父,」在天衍宗生活了四百餘載,他早已聽聞師祖、師父師徒情誼深厚,如父女一般,現在是見識了。
「起來吧,」善德道尊狠狠瞪了一眼小孽徒,後伸手向外:「我師祖,你釋通老祖回宗了,他最愛醉夢三生,予我一壇。」
韓穆薇看著這隻將將敲打她的爪子,連連搖首:「徒兒沒醉夢三生,今天喝的是掌門的,」釋通老祖回來,那定是已經入了合體回宗坐鎮的。
「沒有?」善德有些不信:「那你釋通老祖在席水林的青竹林中挖出的那壇醉夢三生是誰埋下的?」
「嗝,」韓穆薇聽到這話不禁打了個酒嗝,笑著道:「那都被找到了,」釋通老祖不會也是曉天一族的吧?
善德道尊冷笑兩聲,秦傾往他師父那湊了湊:「釋通老祖找不到,但覺醒了通靈明嗅的意優師姐能尋到,至於釋通老祖怎麼知道意優師姐的本事,那就得問天牧老祖了。」
宗里能人太多,這日子當真不好過。韓穆薇拿起一旁的茶壺,正想倒茶,就被秦傾接過:「還是徒兒來吧。」
就在這時,插在秦傾玉冠上的那根玉竹籤突然飛了出了,幻化成一個扎著三個小揪揪的紫發紫眸胖娃娃,叉腰站到韓穆薇面前,兩眼大睜盯著韓穆薇。
秦傾瞥見自己掉落的黑髮,不禁輕笑,待給他師父倒上茶之後,就抬手綰髮:「圓圓姑姑,您有什麼話就說,別一直瞪著我師父,我師父也是有神寵的人,您這樣只能嚇嚇我。」
「圓圓要月桂樹的葉子,」紫發紫眸的小胖女娃怕韓穆薇不給,又立馬傳音許諾道:「你給圓圓月桂樹的葉子,圓圓就日日鞭撻小秦子努力修煉,待你渡神劫的時候,圓圓帶小秦子去神魔之眼尋你,放你進雷域。」
韓穆薇大驚,原來雷音烏庚竹什麼都知道:「我可以給你月桂樹的葉子,甚至連月桂樹都可以給你,但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些嗎?」
圓圓小胖姑娘一聽韓穆薇答應了,就興奮地直拍手:「因為圓圓是雷系神樹,雷陽太強,小秦子現在修為不高還不明顯,可待他入了大乘,若是不能找到純陰之物來調和雷陽,他很可能會在渡劫之時引來天火焚身。」
原來如此,韓穆薇又問:「月桂樹的葉子就行了嗎?」
「依氣味,你手裡的那株月桂樹樹齡應已達百萬年,葉子就足夠了,」圓圓小姑娘掐著小腰,挺著肉呼呼的肚子:「葉子是由圓圓來煉化,將它們直接融入我的根莖,這樣就可以一勞永逸。」
只是月桂樹太難尋了,她原本想給小秦子娶一房媳婦的。
「成,」韓穆薇倒是沒有捨不得,再說人家圓圓小胖娃也不白拿,讓小天菩把月桂樹的葉子擼下來裝好,後又問道:「你怎麼料定我會在神魔之眼渡神劫?」
圓圓眨了眨眼睛:「因為神魔之眼得天刑古神的庇佑,」她傳承記憶中是這樣記載的,「但是圓圓要將壞事講在前,你在圓圓雷域中渡神劫,雖然可以避人耳目,但卻很危險,你得好好煉體才行。」
「好,」韓穆薇奉上一個白惜玉盒:「這個是你要的。」
圓圓抿了抿唇,伸出一雙肉爪子接過:「謝謝,」後化作一道流光回了秦傾的丹田。
秦傾尷尬了,他圓圓姑姑白拿了他師父的東西,看盒子就知定是非常珍貴,趕緊拿出那塊拳頭大的空介石:「師父,這是徒兒孝敬您的,」也不知道夠不夠,等會得問問圓圓姑姑,他這還有幾樣東西能拿得出手。
「孝敬我?」韓穆薇驚詫道:「我……我受之有愧啊,」抬眼瞄向對面,「你師祖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你孝敬他老人家就行,」瞧老頭那臉,黑得可媲美劫雲。
「徒兒隨師祖回宗的時候,已經知事了,」秦傾知道圓圓姑姑從師父那要了一整棵月桂樹的葉子,差點兩眼一翻暈厥過去,她臉怎麼那麼大?
這娃娃沒救了,韓穆薇接過那塊空介石,立馬奉給老頭:「師父,秦傾還小,他不懂事,是徒兒教徒……」
「閉嘴,」這一個兩個都是想要氣死他,好繼承他的儲物戒,想得美,善德道尊將空介石推了回去:「這東西於我沒用,你拿著吧,」他得回屋反思反思自己怎麼就把這兩人教育成這般,拿出一大一小兩隻白玉盒扔了出去,「趕快都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