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危樓手腕似鐵一般硬,薄若幽纖柔的五指攥上去,分毫難撼,可她一雙眸子驚怒交加滿含抗拒,眉眼間溫婉消散,頗有些凌人之勢。
霍危樓刷的一聲,又將她裙擺放了下來,「晨時本侯見你如此裝扮,便知不妥,本以為你堅持不了幾時,可你倒忍了一路。」
薄若幽攥著霍危樓的手一松,忙又喘了口氣,太疼了,她當真太疼了,她甚至能感覺出肌膚被磨破了皮,傷口流血黏住了襯褲,適才又被生生撕扯開。
她眼角還掛著一滴淚珠,聽到霍危樓此言,眉眼垂下去,似有些自責,又有些倔強的抿著唇角,霍危樓盯了她一瞬,一把將她從她馬背上拎到了自己身前。
薄若幽身重近百,可霍危樓臂力驚人,竟似不費吹灰之力便令她側坐在了他的馬背上,他打馬往前去了幾步,喊了一聲,「拿傷藥來——」
他年少從軍,後位至武昭侯,執掌繡衣使,一年中大半時間在替建和帝奔走,行路之時,身邊所備自是萬全,很快,一瓶藥膏交到了霍危樓手裡。
霍危樓左右看了看,帶著薄若幽打馬進了道旁樹林。
此處道旁是一片松林,霍危樓往內走了十多丈,將馬兒停在了一處苔蘚滿布的青石之前,他翻身下馬,又掐著薄若幽的腰將她拎了下來。
說是拎,只因他手上實在沒多少輕重,薄若幽腳剛觸地,他手便鬆了開,她一個踉蹌,又差點跌坐下去,霍危樓一抬手,藥膏躺在他掌心,「速速上藥。」
薄若幽睜著眸子望著霍危樓,霍危樓眉頭一皺,「你自己便會醫理,莫不是還要本侯替你——」
沒等他說完,薄若幽一把抓過藥膏,一瘸一拐的往青石之後去。
霍危樓站在青石旁,神色莫測。
薄若幽受傷在他並不意外,莫說嬌嬌嫩嫩的女兒家,便是剛上戰場的新兵都要過這一關,等血肉結痂出了繭子,才可免受其苦。倒也不是沒有顧惜她的法子,只是他掌權多年,跟著他的亦都是鐵血男兒,讓他堂堂武昭侯在此般小事上煞費心思,他實在沒理由做到那般地步。
月輝清幽似水,在林間投下片片暗影,松香撲鼻,可霍危樓卻總是聞到另一種清淡的草木花香,他知道,那是薄若幽身上的馨香。
一時間,適才那月白襯褲之上的絲絲血跡又映入了他腦海之中,雖說此等小傷與他而言不值一提,可薄若幽是女子,適才面色痛苦難當,還流了淚。
說不上多悽美委屈,反倒很是克制,且她多半不知自己在哭,可那咬牙忍受的模樣,令他念起了一些久遠的,卻滿是塵囂血氣的過往。
忽然,落針可聞的寂靜中,一陣清曦無比的衣裙窸窣之聲突兀的響了起來,二人僅一石之隔,他當然知道薄若幽此刻在做什麼。
霍危樓轉頭盯著那快一人多高的巨大青石,眼底一時明暗不定的。
薄若幽傷處私密,再想到適才霍危樓掀她裙子如同掀什麼簾絡一般隨意,簡直怒從心起,誰能相信,威名赫赫的武昭侯,竟然如此無禮!
薄若幽一邊上藥一邊疼的淚花直冒,想到外面眾人候著,還不敢耽誤,待咬著牙抹完了藥,又出了一身冷汗,很快,她又一瘸一拐的從青石之後走了出來。
這一出來,卻發現霍危樓竟不見了。
林間清寂,月光明澈,她雖對霍危樓有些惱怒,可他給藥又帶她入林,並未放她不管,此時人不見了,她心頭不由得一慌。
「可還能走?」
霍危樓的聲音在另一方向響起。
薄若幽忙看過去,待看到霍危樓拿著一隻水囊過來,方才明白他只是去取水了,薄若幽點了點頭,霍危樓走到她跟前,眉頭擰著,「適才若非不得已,便只會咬牙忍著?」
薄若幽眉眼垂下,只覺自己拖累了大家。
霍危樓卻將水囊遞了過來,又拿出一粒難辨色澤的藥丸來,「吃了。」
薄若幽抬頭瞟了霍危樓一眼,麻利的就著兩口冰水將那藥丸咽了下去,霍危樓眉眼間露出一絲滿意來,轉而走到馬兒身邊,掛好水囊翻身上了馬。
他座下乃是一匹通體油黑,體格極是高大之神駿,此刻打著響鼻,雖是疾馳整日,卻仍毫無疲色,霍危樓高坐馬背上,見薄若幽經過他朝外走,不耐道:「你去哪?」
薄若幽便駐足回望他,他眯了眯眸子,打馬上前兩步,待走到薄若幽身邊,傾身一撈便將她拎到了自己身前,薄若幽眼瞳睜大,話剛到嘴邊,便聽霍危樓道:「你想自己走去法門寺?」
說話間已催動馬兒,二人很快出了林子,此間外面繡衣使皆下馬休整,也難得緩了口氣,見她二人出來,福公公趕忙迎上來,「怎麼了?幽幽受傷了?」
薄若幽有些不自在,「民女——」
「愚笨至極。」霍危樓有些不悅的道。
福公公眉頭揚起,眼珠兒一轉,「那……侯爺這是……」
「就這般走吧,夜色已深,也難尋歇腳之地。」霍危樓說完垂眸看了一眼,果然見薄若幽垂著腦袋,從他的方向看過去,只能看到她眼睫扇子般在眼瞼處投下一片暗影,雖瞧不見眼底是何表情,可她鼻尖凍的發白,薄唇發青,此刻唇角緊緊抿著。
霍危樓打馬而走,福公公和繡衣使們也上了馬,薄若幽的馬兒沒了負重,倒是撒歡起來。
薄若幽還是第一次和男子這般親近,便是養她十多年的義父,也只在幼時抱過她,因此當霍危樓強悍的氣息山嶽一般將她籠罩住時,她呼吸都輕了三分。
她側身坐在霍危樓身前,背脊僵硬,面色緊繃,因不敢倚靠著霍危樓,人便好似杵著的木頭一般直挺,無著無落之下,隨著馬兒的顛簸晃蕩,沒過片刻,便聽霍危樓寒聲道:「本侯會吃了你不成?」
薄若幽只覺頭皮發麻,「民女愚笨——」
霍危樓簡直覺得薄若幽是在拿他的話堵他,他一時竟被她氣笑了,目光再一垂,便見薄若幽眉眼輕垂,秀氣的耳朵和白皙的脖頸都露在他眼底,他鳳眸輕眯,下一刻,抬手便將她斗篷上的兜帽往她腦袋上一蓋,頓時將她當頭罩了個嚴嚴實實,又將她往自己懷裡一撥,身前這才少了個晃晃蕩盪的礙物。
薄若幽一言不發,而他瞧不見她神色,也不知她做何表情,只覺懷中人先是僵著身子,沒多時到底沒力氣繃著,便身子軟和的靠在了他身前。
兜帽罩下之時,薄若幽瞬間鬆了口氣,仿佛這是一層阻隔霍危樓氣息的幕簾,有了這幕簾,她身心都鬆快了半分,霍危樓胸膛寬厚溫暖,整個人瞧著陰沉冷酷,可手臂不松不緊的圈著她,執韁而護,莫名令她心安。
薄若幽心底嘆了口氣,算了算了,還能怎麼辦呢?他貴為武昭侯,還救過她性命,她不該為那失禮之行而苛責於他,只怕在他心底,掀女子裙裾和脫男子衣裳並無區別。
勸了自己半晌,薄若幽心無負擔的靠著霍危樓偷起懶來,別的不說,如今霍危樓帶著她,這一夜總算可以熬過去了。
二人同騎,又是夜裡行路,霍危樓減慢了些馬速,小半個時辰後,霍危樓發現薄若幽靠的越發貼緊了,再一凝神細聽,卻發覺她呼吸綿長,竟然——睡著了!
霍危樓:「……」
霍危樓又覺得自己快要被薄若幽氣笑了,片刻前還是一副不情不願模樣,此刻倒是心安理得靠著他睡了,真有骨氣!
不由又減了些馬速,他抬眸看著天邊那輪清月,忽覺自己已許久未曾這般趕路,但凡星夜兼程,皆是十萬火急,他不知勞苦,跟著他的人,也漸漸若鐵打一般。他又垂眸,懷裡人並非鐵打,不僅如此,他此刻才知女子柔弱無骨並非戲言。
霍危樓手臂收的更緊了些。
薄若幽醒來之時已能看到天邊曦光破雲而出,此刻他們正行至一處山巔,她剛揉了揉朦朧睡眼,便見天邊一輪朝陽噴薄而出,紅彤彤的一抹,火一樣點燃雲霞,連綿翠山,遠闊四野,一時皆明光萬丈。
薄若幽一把拉下兜帽,仰臉迎著霞光,「真美啊——」
「美在何處?」
「朝陽似火,山河清晏,我們又在山巔賞之,當真天工鬼斧震人心魂,我還從未……」
薄若幽讚嘆的語聲一斷,忽而面色微僵,霍危樓「哦」了一聲,莫名陰測測的,「從未如何?怎不繼續說了?」
霍危樓說話的熱息落在她發頂,讓她又是一陣背脊發麻,她睡糊塗了,竟忘記了是在武昭侯的馬背上,什麼「我們」,什麼「我」,她實在是太放肆了!
薄若幽梗著脖頸,小心翼翼道:「民女……從未賞過日出,雖多見朝陽,可立於群山之巔,視野廣闊,還是大為不同。」
一邊說著話,一邊直了直身子,語聲亦少了雀躍。
霍危樓淡淡道:「哪裡不同?」
他這語氣不動聲色,卻給人一種在考較她,從而想聽她言語破綻之感,薄若幽緊張了一瞬,「除卻天地氣象鬼斧神工之外,民女能有賞景之心,亦是因大周國泰民安,海晏河清,此間侯爺功不可沒,民女生為大周百姓,當覺頗有福澤。」
霍危樓短促的笑了一聲,「溜須拍馬,是賀成教你的?」
薄若幽眨了眨眼,「民女是肺腑之言。」
霍危樓語聲鬆快三分,開口淡哂道:「你一小女子,如何知道何為國泰民安?」
薄若幽忍不住抬眸看了霍危樓一眼,正當霍危樓亦垂眸看她,四目相對,呼吸相聞,驚的薄若幽忙又垂眸,她卻神色一正道:「民女一小女子,雖父母早亡,卻平順長大,所習之技非尋常,卻亦有施展之處,民女非大富大貴,卻知足安樂,上不怨君王,下不憎親鄰,今在侯爺馬背之上,還有心賞朝陽浩蕩,亦因生為周人而自得,難道還不是國泰民安嗎?」
霍危樓未再出言相譏。
聽他未言語,薄若幽忍不住抬眸看他,從她的方向看去,霍危樓五官俊毅無儔,鳳眸深沉望向天際,雲霞映入他眸底,便如同山河壯美,皆在他眼中。
亦在他掌中。
薄若幽還未來得及收回視線,霍危樓已垂眸看她,「若人人如你這般做想,才當真是國泰民安。」
薄若幽這次不曾匆忙垂眸,她望著霍危樓,他的眸子從來難辨情緒,可此時,她仿佛窺見了其中深沉的一絲邊際,她忽然開口問:「侯爺讀佛經嗎?」
霍危樓不知她為何有此問,只挑眉道:「本侯從軍之時,戰場之上浮屍百萬,你覺得本侯會修佛道?」
薄若幽并不被他此言駭住,她只是語聲篤定的說下去,「《法華經》中有一言,『以一燈傳諸燈,終至萬燈皆明』,侯爺之願,亦如此言。」
薄若幽美眸如星,清明靈秀,她若有所保留時,眼底便好似染了瀾滄江的薄薄霧氣,煙籠月照的叫人瞧不真切,可當無所保留,赤城待你之時,這雙眸子便似清潭見底,只能,也只會容下你一人。
霍危樓一瞬未言,下一刻,他忽然抬手覆在了薄若幽雙眸上,再下一刻,他又將兜帽往她腦袋上一罩,揚鞭而起,如離弦之箭一般往山下疾馳去!
這一日依舊是整日趕路,待到了日落時分,隊伍入了一處村鎮,此刻時辰還算早,可若再往前走,便要錯過此處,而下一個村鎮不知在何處,難免又要再行一夜,霍危樓此番無需福公公勸,便令眾人在此處休整。
此處已出了青州地界入了洛州,客棧較來福客棧更大,繡衣使將空閒的二樓七八間屋子包了下來,薄若幽照例住在霍危樓旁邊的盡頭屋子裡。
連著趕了兩天一夜的路,莫說薄若幽,便是繡衣使們也各個面露疲憊,福公公更是腰酸背痛的叫喚著,整個隊伍里,也就只有霍危樓仍是挺拔矍鑠。
而薄若幽一到客棧便進了客房,霍危樓給的藥好,這日也未如第一日那般難熬,可在馬背上顛了兩天一夜,可比馬車上走一整日要難受多倍,薄若幽不敢大意,她是去幫霍危樓驗屍的,若在路上便累病了便是誤事。
因此,傍晚時分用完晚膳,簡單擦洗之後,她便和福公公說了一聲上榻歇下。
霍危樓得了福公公稟告,輕嗤一聲,「昨夜只她一人睡過。」
福公公嘆息,「侯爺難道將幽幽當男子用不成?說起來,不若還是給她尋一輛馬車吧。」
霍危樓卻鐵面不改,「不可,林槐已經到了,耽誤不得。」
福公公有些發愁,「那侯爺仍帶著幽幽好了,讓她騎馬只怕還要出岔子,萬一累病倒了,侯爺到時候便無人可用了。」
霍危樓淡淡的「嗯」了一聲,仿佛不是很情願卻不得不為之。
薄若幽這一睡睡到了天昏地暗,第二日清晨醒來之時,便覺元氣恢復了大半,待用過早膳,一行人又準備啟程,薄若幽心道此前無法霍危樓才帶了她一路,如今休整一夜,她多半要自己騎馬而行了,為此,她穿了兩條襯褲。
然而等她出來,霍危樓卻在馬背上對她招手,「還不過來——」
薄若幽走到他跟前,「侯爺,今日民女自己……」
「別耽誤功夫。」說著一傾身,又將薄若幽撈到了自己身前。
薄若幽猶豫一瞬,見其他繡衣使都看著自己,到底不敢多言,待馬兒馳出客棧,十分自覺的將兜帽戴了上。
馬兒歇了一晚,這日腳程亦更快,而此番霍危樓不進洛州城,只往棲霞山而去,走近路節約了些時間,等到了棲霞山山腳下的時候,夜色才剛剛落下來。
知道武昭侯今日便至,在棲霞山山腳下等候之人頗多,而法門寺不僅萬佛大會不辦了,連山門也一早關了,因此霍危樓到的時候,山下冷冷清清,並無任一香客。
老遠的,大家便見霍危樓身前有個什麼,眾人皆知霍危樓的秉性,一時還以為霍危樓身前帶了什麼物件,可當馬兒弛近,漸漸看出是個人形之時,所有人都面色微變。
而當霍危樓勒馬到了跟前,眾人看出霍危樓懷裡有個貌美女子之時,無一不驚訝的瞪大了眸子,還是代表霍危樓早到了五日的繡衣使驍騎尉路柯反應最快,第一時間上得前來行禮。
「拜見侯爺,侯爺一路辛苦。」
霍危樓下馬來,先將馬鞭扔給路柯,轉身見薄若幽正小心翼翼下馬,便一把握住她腰身,將她給放了下來。
路柯眉梢幾跳,「侯爺,幾位大人都到了,還有淨明大師。」
此言落定,身後站著的幾人都上前來行禮。
刑部侍郎林槐,此番是協同霍危樓辦案,第一個上前來,「拜見侯爺——」
身後又有三人跟上,皆是中年男子,雖是氣韻不同,卻都是華服加身。
最後才是一襲袈裟,神色嚴正的當今法門寺主持淨明,「阿彌陀佛,施主遠來勞頓了,貧僧已恭迎多時。」
霍危樓不禮佛,也不如何信佛,見狀只點了點頭便作罷。
而後看向路柯和林槐,「寺內現今如何?」
林槐道:「下官昨日至,已問清了大概,不過此刻天色已晚,侯爺一路勞頓了些,可要先去歇下?」
霍危樓凝眸,「林大人還不知本侯的規矩?」
林槐年過而立,雖是侍郎之位,可如今的刑部尚書心存告老之意,林槐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下任刑部尚書,自可算朝中大員,可饒是如此,在霍危樓眼前,他和賀成並無分別。
林槐趕忙賠笑道:「是,下官糊塗了,侯爺請先入寺。」
霍危樓點頭,帶著一眾人等往寺里去,山腳下設有山門,只看此處,便可見法門寺之恢弘,只見牌樓巍峨高闊,其上還有皇室欽此匾額,「法門寺」三字鐵畫銀鉤,氣派非常,入了山門,便是九十九階石階,眾人拾階而上,便到了法門寺正門。
法門寺在棲霞山半山,依山而建的佛堂佛塔連綿而上,最高處乃是一處據說也同樣供奉著舍利的長明佛塔,此刻夜色籠罩著整座棲霞山,可最高處的長明燈佛塔卻燈火通明,遙遙往去,頗有禪意。
入了寺門,便見寺門香火雖燃著,卻安靜古樸,亦不見修行僧人,林槐跟在霍危樓身旁道:「寺內已閉寺半月,如今倒還算清淨,所有僧人都在自己僧院之中,無詔令無事務在身者,這幾日都出來極少。」
霍危樓直接問道:「屍骸在何處?」
林槐便道:「在西邊偏院之中。」
霍危樓無需多言,林槐已往西邊帶路,他二人身後跟著主持、路柯等人,薄若幽便落後了幾步跟在福公公身旁,她穿著斗篷,斂著眉目,可饒是如此,前面走著的幾人,仍然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她。
福公公面上笑呵呵的,似乎不以為意,可他如此態度,就更引人猜測薄若幽的身份。
沿著寺中廊道往西,很快,放著屍骸的地方到了。
說是偏院,卻是一處還未起用的嶄新佛堂,一進院門林槐便道,「此處為法門寺去歲擴建之地,是打算用作僧人們平日裡講經修行,此番暫用來停放屍骸。」頓了頓,林槐又道,「馮大人的屍首,也停放在此處廂房內。」
霍危樓淡淡頷首,幾步便到了燈火通明的正廳之前,可還未進門,他當先看到了一尊七八尺高的金身尊者像被孤零零的放在正堂之內。
他駐足,眉頭微皺,「這是——」
路柯上前道:「侯爺,這座迦葉尊者像塑於十年之前,一個月前,寺里為了準備萬佛大會要重新給尊者像上漆,搬動之時塑像倒下,底座摔裂了開,疑似淨空大師的骸骨,便是那時從金身之內掉出來才被發現的。」
站在後面的薄若幽眉峰一皺。
佛像在寺內十年,日日受人跪拜,可其內……卻一直藏著一副難辨身份的屍骸?!
瞬間,這肅穆莊嚴的佛剎變得詭異而陰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