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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十樣花06

2024-08-13 02:31:32 作者: 薄月棲煙
  這是薄景禮和魏氏第二次入武昭侯府。

  二人戰戰兢兢的到了正廳,一眼看到廳內主位上坐著薄若幽,魏氏二人高高懸著的心猛地一松,簡直似看到了救星一般。

  「幽幽,原來你在侯府啊。」

  薄若幽起身迎上來,福了福身,也無暇寒暄,開門見山道:「是我讓侯爺請二嬸和二叔過來的。」

  薄景禮和魏氏恍然大悟,緊張的神色更散了兩分,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很快霍危樓走了進來,一見到霍危樓,他們剛松的心弦又猛地繃緊了。

  行了禮,霍危樓令二人落座,「幽幽今日要問你們些舊事,你們照實答話便是。」

  魏氏和薄景禮連聲應下,薄若幽便問:「前日侯爺尋二叔和二嬸來所問我已知道了,我今日想問二叔二嬸,那時我生病到意識不清,哭鬧害怕可為常態?待意識清明後,可記得此前的哭鬧之狀?」

  魏氏忙道:「前次侯爺問了我們之後,我們回去也想了想,那時幽幽你年紀小,起初哭鬧害怕我們也不覺什麼,後來發現你記不清事後才覺出不對來,你意識不清的時候,記不清此前清醒時的事,待清醒後,又記不住哭鬧時的事,有時候鬧得狠了,砸了東西,清醒之後還要問是誰砸的。」

  「不僅如此,那時候你病了,不喜歡住自己的屋子,而是喜歡住去你父親母親的院子,歇在蘭舟早前住過的西暖閣里,你弟弟走了之後,那屋子成了你父親母親的傷心地,你父親見你母親守著蘭舟的舊物傷懷,本打算將那裡的東西收起來,換個布置,可你但凡病發便要跑去那裡,漸漸地你父親也打消了此念。」

  薄若幽攏在身前的手緊攥了起來,魏氏繼續道:「你們姐弟一開始也都歇在你父親母親的院子裡,只是分了兩處,後來你年歲大了,有了自己的院子,便被嬤嬤帶著分開住,當時你要回你父親母親身邊,本也極好,可你偏去住你弟弟的院子。」

  說到此處,魏氏面露遲疑,薄若幽看出來了,忙問,「二嬸想到什麼直言便是。」

  「你……你那時候還喜歡穿蘭舟的衣裳,用蘭舟的東西,好似變了個人一般,因此……府內有傳言說你身上沾了邪祟之物,還有人說是蘭舟的魂魄寄在你身上了。」

  薄若幽秀眉緊蹙,「待我意識清醒後,我卻又忘記了這些?」

  魏氏和薄景禮一同點頭,薄若幽看了眼霍危樓,「我那時候還喜歡吃龍鬚酥,可對?」

  「是,每次都靠龍鬚酥哄你。」

  幼時的病狀幾乎與如今一模一樣,薄若幽烏瞳內黑沉沉的,「我那時多久病發一次?二叔二嬸可記得?」

  魏氏遲疑的看向薄景禮,薄景禮開口道:「這個已記不准了,你回家的第一個月傷寒嚴重,要麼是昏睡,要麼便是醒了說著胡話,第二個月,大夫說你傷寒初遇,我們方才瞧出你不對,那時你能下地走動了,有什麼古怪之地也頗為明顯,你二嬸說你跑去蘭舟的院子便是那時,後來也沒個定數,有時候睡了一覺起來便不對了。」

  「睡覺起來便不對了?」薄若幽警醒的問。

  薄景禮點頭,魏氏想了想道:「一般都是睡覺起來便發病了,不過有兩次,我記得是遇到了蘭舟的事,一次是蘭舟七七之日府內做法事,還有一次是你父親母親去城外祭拜蘭舟。」

  她的病果真是因弟弟出事而起,薄若幽定了定神,仔細的咀嚼薄景禮二人的說辭,她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長公主也患有瘋病,可她患病之時,卻絕不會去穿別人的衣裳吃別人喜歡的食物,薄若幽甚至在想,一個人哪怕瘋了,她亦有自己瘋的意志,其言行舉止,皆有某種邏輯,而她發病之時的行徑,也一定有某個緣故。


  「二叔,薄氏可還留有父親母親和弟弟留下的舊物?」

  薄若幽默想片刻,忽然開了口,薄景禮忙道:「也就你們幼時的舊物,還有你父親母親用過的家具器物——」

  薄若幽忙問:「我幼時病發躲過的柜子可還在?」

  薄景禮仔細的想了一會兒才點頭,「在,在的,薄氏被抄沒之時,這些大的家具器物我們都搬出來了。」

  「那我明日可能去薄府看看?」

  薄景禮自然應好,薄若幽又問了些詳細,薄景禮和魏氏卻想不起那般多,見天色已晚,二人提出告辭。

  他們走後,霍危樓帶著薄若幽去了書房,「想回去看能否想起什麼?」

  薄若幽頷首,「雖有李紳證詞,可我還是不曾想起那也情狀,無論是否有幫凶,只有我想起那夜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真的將此事放下。」

  霍危樓明白,便道:「明日我要入宮一趟,待出宮之後去接你同去薄氏。」

  薄若幽忙道:「侯爺去忙,不必陪我。」

  霍危樓卻搖頭,「讓你自己去,我怎放心?」

  自知道她的病,霍危樓始終相陪在側,薄若幽心中感念非常,「侯爺近日為我頗多憂思,可說到底我還未與侯爺成婚,我的病,將來也不知能不能好,倘若我……」

  霍危樓劍眉高高的挑了起來,神色不怒自威,令薄若幽話頭止了住,「此言為何意?莫非你想反悔不成?」

  薄若幽十分坦然,「該反悔的是侯爺。」

  「可笑。」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我霍危樓此生,不知『悔』字何寫,你我雖未成婚,卻已定親,且我已許諾與你,便絕不會背信棄義辜負你。」

  他字字錚然,薄若幽面紅眼潤,頗受震動,霍危樓眸色一柔,又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我待同袍,尚且肝膽相照,又何況待你?你若將我放在眼裡,便止住這些雜念,否則便是不信我。」

  「我不僅將侯爺放在眼裡。」薄若幽眼底綻出兩分笑意,「我還將侯爺放在心裡。」

  她反握住他的手,又忍不住探身在他下頜上蜻蜓點水般的挨了一下,剎那間,霍危樓的呼吸都重了三分。

  時辰已晚,薄若幽陪霍危樓用了晚上方才回府,又將去薄宅之事告訴程蘊之,聽霍危樓相陪,程蘊之默然片刻未說什麼,薄若幽轉而問起了初至青州的情形。

  程蘊之道:「你幼時在薄府里的情形我只知道三分,卻未見詳盡,到了青州,你病況明顯好轉許多,清醒的時候亦多,你好的時候是十分乖巧懂事的,也願意照我的意思用藥,待身體元氣補足了,就更少病發,我們身邊並無京城人士,也少提京城諸事,一來二去,你便似徹底好了一般,可這些年來我心底始終存著隱憂,如今看來,我擔心的是對的。」

  薄若幽先安撫程蘊之,又問起失心瘋的病來,再將薄景禮夫妻所言道來,程蘊之也聽得奇怪,「當年為了給你治病,我在青州還走訪了許多大夫,他們皆言此病毫無章法,除了給病者補元安神舒活脈絡之外,並無別的對症下藥的法子,能不能治好皆看運氣。」

  薄若幽沉思片刻,「如今雖看不明顯,可聽二叔二嬸所言,當年的我,似乎變作了弟弟,若非不信鬼神,我都要覺得我被弟弟的魂魄附身了。」

  說至此處,她忽而心尖一顫,起初她以為是自己害怕要躲,可倘若要躲的人是弟弟呢?而這一切,到底是她幻想出的,還是當真發生過?


  她心跳忽而快了些,見夜色已深,便回房中安歇,然而沐浴之後,她心底卻頗為煩亂,鬼使神差的,她找來白宣,開始疊起了紙船。

  這紙船還是當初在京城之時她會的小把戲,因合了薄蘭舟名諱中的「舟」字,常用此物來哄薄蘭舟高興,前次在黑水村時,她為張瑜疊過,過了這般久再疊,心境已大不相同。

  連著疊好三隻紙船薄若幽才去歇下,本怕再做那噩夢,可此夜卻得好眠,第二日醒來,三隻小舟在桌案上孤零零的擺著,令她有些傷懷。

  因霍危樓說過要來接,薄若幽一早便相候著,可霍危樓卻比她預料之中來得晚,與程蘊之打了招呼,二人上了往薄府去的馬車。

  馬車上,霍危樓告知她來晚的緣故,「直使司查了多壽的舊事,他在建和二十八年離宮,而在建和二十四年,他的確受過一次傷,因此養了一個月,此事記得的人很多。」

  「此外王青甫的近身舊仆說,在建和二十八年,多壽他們離宮的那幾日,王青甫曾說後院的荷花池圍欄太低,容易掉下去人,令他們找來匠人加固過,且從那年起,荷花池裡不允採蓮挖藕,每年荷花敗了皆爛在池中。」

  薄若幽眼底微亮,「如此便可確定死者為多壽了?」

  霍危樓應是,「**不離十。」頓了頓,他又道:「能從宮中盜寶,並非多壽一人可為,禁軍之中多半也有幫手,多壽死了,禁軍內的同夥多半也不會活著,而能主導這一切的人,不可能只是一個王青甫,幾乎可以確定,在王青甫身後,還有一個比他更有權力也更城府萬鈞的人至今仍躲藏著——」

  他尤其低寒的語氣令薄若幽眉眼沉肅起來,「此番相國寺的動靜不小,倘若此人如今在京中,只怕早已察覺。」

  霍危樓語聲深長道:「這是壞事,也是好事。」

  薄若幽明白霍危樓的意思,只是她實在捉摸不透那背後之人的目的,李紳這等信徒已算瘋狂,難道世上還有比李紳更為瘋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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