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材室沒有窗戶。
門關著,漆黑一片。
放籃球的架子倒塌,籃球滾落一地,地上四處都是籃球跟其他雜物。
沈熠掙扎著從地上起來,摸索著去開燈。
摸到開關按鈕,按了幾次,燈毫無反應。
手上絲狀物是蜘蛛網。
這個房間用到的次數少,燈估摸著是壞了有一陣子了,沒人來修。
器材室的門從外面被鎖住,裡面是打不開的。
從裡面暴力踹開的前提是他的腿好好的。
考慮到可能要上場打球,沈熠沒有帶手機,他聯繫不到任何人。
在黑暗中,他艱難的拖著被籃球架砸到受傷的腿回到剛剛坐的地方。那兒有個紙箱,坐著舒服點。
就在幾分鐘之前,這裡還是整齊的。
他被肖子立擺了一道。
沈熠發出一聲自嘲的嗤笑。
剛剛的記憶猶新。
被體育老師一打岔,他沒想再去追究那是不是肖子立。
肖子立卻自己找上門來。
在他開門進器材室的那一秒,他被人從身後踹了一腳。
沈熠毫無防備,背後受到巨大的衝擊力,整個身子往前栽倒。
肖子立帶來的幾個人蜂擁而上,挾制住他。
「喲,這不是咱們沈大少爺麼?」他抓著他的頭髮強迫他看他,一如既往地惡劣,「這麼些天不見,也該一報還一報了吧。」
沈熠冷笑:「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我說過的話?」
肖子立表情扭曲了一瞬,輕蔑的發出一聲笑:「你不會還以為你們沈家如日中天吧?我告訴你,你爹那個廢物,很快就要把沈氏敗光!我爸的公司馬上就要上市,你那個廢物爹最近幾個項目全被我爸截胡了,我還能怕你?我今天就是來把我之前受得氣還的。」
門半掩著,器材室里光線暗淡。
面對肖子立這些話,沈熠無動於衷。聽到他最後一句,才有了反應,眸子漆黑的懾人:「你試試。」
「哈哈哈哈哈哈哈沈熠、哦不對,沈大少爺,你都這樣了,還逞什麼能啊?」肖子立面容猙獰的捧腹狂笑,一聲令下,「沒讓他求饒之前不准停!」
混亂之中,肖子立掀倒了籃球架,架子離他最近,重重砸了上來。
沈熠負了傷,到底寡不敵眾。
肖子立聽不到求饒,等得沒耐心,想親自動手添把火,卻看到沈熠看向他時,眼底的駭人的森冷寒意,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殺人不眨眼的惡鬼。
在那一霎,他仿佛回到了二班走廊上。
沈熠每一拳都下了死手。
肖子立覺得,當時如果沒有老師攔著,他可能真的會死。
沈家幾代累積起來的基業,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有沈朝華在,沈熠萬一真豁出去報復他怎麼辦?
肖子立馬慌了神,叫那幾個收錢辦事的停手:「媽的,他又不吭聲,真沒意思。算了,讓他在這自生自滅得了,走,小爺今天高興,帶你們出去玩去。」
走之前,他罵罵咧咧的罵了沈熠一些不堪入耳的髒話。
把門從外面反鎖了,將他關在裡面。
沈熠垂著眸,四肢百骸的疼。
器材室里長久的黑暗,讓他回憶起被擄走的那漫長的四十八個小時。
也是這樣的狹小的空間。
陰暗潮濕的地下室,沒有食物水源,被限制行動。
任憑他如何呼喊求救,也沒人來救救他。
一關就是一連兩天。
再見到光,是被拎出來羞辱。
那個與肖子立有八分像的男人,用水把他潑醒:「媽的小兔崽子,別記恨我,要恨就恨你那個爹,把老子往絕路上逼。他搶了我的生意,讓我的公司倒閉,我沒辦法啊,總得找點錢東山再起不是?」
九歲的沈熠早慧,他從男人的話中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遭受這樣的對待。
他冷靜的跟他談條件:「你把我放了,想要多少,我讓我爸給你。」
男人冷嘲他的不自量力:「小子你要是聰明,怎麼不想想兩天了,你為什麼還在這。」
他兩天沒有進食,加上他再怎麼樣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成年人跟小孩子的體力懸殊,沈熠沒有任何機會逃脫。
他手無縛雞之力。
男人接下來的話讓他更如墜冰窖:「沈之行那龜孫,親兒子不見了,都不著急,媽的,真不是人。」
他的父親,何時在意過他?
沈熠猩紅著眼:「除了他,我知道還有誰能給你想要的,你先把我放了。」
「你最好別耍小聰明。」鬆了綁,男人用鋒利的物品抵在他稚嫩脆弱的脖頸。
血液滲出。
只要男人手稍微一偏,後果不堪設想……
他撥打沈朝華號碼的手顫抖著快要拿不住手機。
那是沈熠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
他緩緩閉上眼。
校運會總會有人來器材室取東西。
這樣的困境算不得什麼。
只是他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門口傳來老式鎖扭動的聲音。
明亮的陽光照進來,黑暗的器材室里大亮。
沈熠被突如其來的光晃了眼,模糊間看到一個身影站在光照進來的入口。
再睜眼,眼前一片清明。
那個女孩帶著溫暖的陽光走進來。
周身的冰冷消散,熾熱的心臟在胸膛下瘋跳。如驚蟄雷聲乍響,春雨下墜,不分白天黑夜,不止不休。
沈熠遲鈍的恍然大悟。
在人面前如此落魄,他唇邊卻按捺不住的牽出一抹笑。
徐冬在他身前蹲下,看到他嘴角溢出的血,眼裡滿是焦急:「你疼不疼?」
沈熠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臉上帶,語氣染上委屈:「疼,徐冬,我被人欺負了……」
器材室里滿地狼藉,有打鬥過的痕跡。
徐冬想問這是怎麼回事,但最要緊的是他的傷。
他臉上掛了好幾處彩。
坐在紙箱上,看上去狼狽至極。
她眼裡的沈熠永遠都是矜貴的,哪裡有這樣的時候。
徐冬心口泛著細細密密的疼,她對待一個易碎物品般,小心翼翼,輕柔的摸了摸他臉上青紫。嗓音中有些哽咽:「要是我早點來找你就好了。」
她在怪自己。
即便是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想的就是如果她早點來,興許他就不會被欺負了。
沈熠喉結滾動,再也克制不住,用力將她攬進懷中:「你抱抱我,抱抱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