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長離抱著母妃越發冰冷的身體,一言不發。
直到第二天早上,被一群太監從她手裡強行的扒開,她跌坐在地上無力的望著母妃。
母妃被太監們熟練的用一張草蓆卷了起來,然後抬起扔在了馬車上,就像隨手扔垃圾一樣。
花長離突然反應過來,小小的身子爆發出驚人的力氣,死死護住馬車上的母妃,誰過來就抓他咬他,幾番爭執後,小太監竟然有些拗不過這個幾歲的孩子。
「沒用的東西,來人,把她給拿下!」一旁的大太監對著遠處的侍衛喊道。
侍衛們都是長年習武之人,兩三下就把花長離架了起來。
大太監朝她扇了幾巴掌,花長離舔了一下嘴角流出的血,一口血痰朝他吐了過去。
「你個醜八怪,看我不打死你。」
「你們不要欺負公主。」
懷春在旁邊用力拉著捶打著這些人,想保護娘娘保護公主,卻被這些人狠狠的又踹又踢。
「把那個死奴才給我吊起來,給我狠狠地打!」
不一會懷春雙手被綁,吊在了院子的枯樹上,碗粗的馬鞭落在她瘦弱的身上,一道道血痕綻開來。
畢竟是幾歲的小孩,懷春痛呼出聲,眼淚鼻涕一起流,卻依然喊著,「你們放了公主,不要打公主!」
「懷春!」
花長離因為這兩天的折騰,一直沒吃過東西,渾身也沒了力氣,雙腿竟有些發軟。
這時有個侍衛在大太監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他想了想朝侍衛點了點頭。
侍衛收到指示,鬆開了花長離,得到自由的花長離癱軟在地上。
「公主若你再鬧,你的身邊的人可就保不住了。」大太監尖銳的聲音傳來。
「公主!」懷春虛弱的呼喊著。
花長離慢慢站起身給滿身血的懷春去鬆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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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才得知,母妃被丟在了城西的亂葬崗。
恨嗎?恨!
五年了,一次都沒有去看過母妃!現在終於有了機會。
「懷春」
「公主,有什麼吩咐!」懷春抬起手臂用衣袖胡亂的擦了眼淚鼻涕。
今天是公主生辰,雖然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日子,但是娘娘每年都會在公主生辰那一天也給自己同樣一份長壽麵。
要不是那一天遇見娘娘,自己可能就活不了了。
那麼溫柔的主子,鼻子一酸差點又掉起了眼淚。
「瞧你愛哭鼻子的。」花長離看著懷春紅腫的眼睛打趣道。
「可以找來太監穿的宮服嗎?」
懷春吸了吸鼻子擠出笑容,「公主,可以找到,我和幾個小太監還挺熟的。」
突然想到什麼,瞪大了眼睛。「公主,你莫非想。」
懷春警惕看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急切的說道,「公主,不行,這樣太危險了。」
娘娘去世後,盯著公主的人從來沒有斷過,直到發現公主如似痴傻般,每天除了吃飯睡覺,整個人如同木偶,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以為公主受了刺激成了傻子,明里暗裡盯著的人也漸漸喪失了耐心。
於是乎懷春每天變著花樣逗著公主,公主以前就經常被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縱然懷春使出了渾身力氣,公主還如同木偶一般,沒有任何表情。
就在懷春以為公主會一輩子這樣的時候。
某一天公主突然笑了,說:「懷春,我餓了。」
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反覆問了幾遍,才確定。
懷春高興了好些天,她也知道不能讓人給發現了,每天表現得和平常一樣。
自從花長離開口後,就會要懷春去各個宮殿拾取一些花匠丟掉的殘花敗草,拿回來養著,讓這蕭條冷清的宮殿也有了絲綠意。
之前娘娘也把這裡打理的綠意盎然,日子雖平淡,但也無憂無慮。
娘娘過世後,來了一群人砸的砸搬的搬,值錢的全部順走,走的時候還把大門鎖了起來,害的她們都差點餓死。
這幾年也會有其他妃嬪被送進冷宮,但基本都活不了多久,要麼瘋掉,要麼病死,要麼上吊自殺。
「今天是皇帝最得寵的妃子生辰,何況還懷有了子嗣,整個皇宮甚至朝廷中的大臣家眷都會在宴會忙乎,應該沒人會在乎咋倆。」
「可是公主...」懷春還是有些不放心。
「不用擔心,我會小心的,母妃在天之靈也會保佑我們的,是不是?」
「好,奴婢這就去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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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長離穿著太監服飾,坐在銅鏡前,衣服有些寬大,一頭墨發披散在肩上,紅斑似有些淡了。
懷春又用厚粉遮掩,有些發白的臉蛋上,一雙流盼生光的眼睛,黑白分明,眉間不描而黛,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
雖身著灰藍色太監宮服,也遮蓋不住她的絕世容顏和高貴,懷春看著銅鏡里的公主竟然一時呆了。
「懷春!」花長離喊了一嗓子,「再不快點讓人看見了可不好。」
透過銅鏡看著身後的懷春的模樣,花長離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懷春拍了拍臉蛋,清醒了一下,麻溜的把她頭髮輕輕束起,又拿起梳妝檯上放著的宦帽戴上,帽子有點大,又用縫了幾針,剛好合適。
「公主殿下,你又逗弄奴婢了。」懷春故意撅著小嘴,慢慢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看了看窗外天色,「應該快戌時了,準備一下我就出門了。」
然後拿起案榻上的另一個黃色的粉,均勻的塗抹在臉上,再用眉筆點了些黑點在兩側的臉頰上。
戌時左右,花長離邁出這個困了她十四年的宮殿。
跨過高高的門檻,她回頭望著破敗的宮門,宮門上的牌匾早已看不清原本的字跡和顏色。
深深的呼了一口氣,之前根據懷春的描述,她已經大概在心裡描繪出皇宮部分的輿圖。
轉身左拐,然後直走。
要懷春找這身衣服的時候,也要她打聽了宴會情況,知道來了哪些人。
這種宴會每年都會舉行好幾次,婉妃也是北晉國皇帝最寵愛的妹妹。
北晉皇帝提前派來了使臣說三皇子會來大元國,還要獻上奇珍異寶給自己的妹妹當賀禮。
花長離要抓住這次機會,在這深宮中有多少女子一輩子老死都出不去,她不想坐以待斃,她還要給母妃報仇。
冷宮的大門其實一直都是緊鎖著,吃的用的,每隔一段時間不知道誰會從宮牆上扔了進來。
她們也好奇每到這個時候就會扒拉在門縫看,卻看不到人,也問過是誰,沒有人應,每次只好說一聲謝謝。
直到兩年前小六子悄悄的打開了門鎖,送東西的那個人就再也沒來過。
懷春也偷偷的趁著黑夜出殿走動,帶一些花長離需要的東西,講一些宮裡面的閒雜瑣事與她聽,
須臾間到了拐角處,右拐再直走,這是一條長長的直廊。
還好今日的月光清輝如銀,灑落在這幽暗狹長的長廊,猶如白天。
城牆大概有三丈,仿佛與天空相接,花長離儘量靠著月亮照不到的地方走。
前面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花長離不作聲色的低下頭,眼睛看向地面,直到走近,是皇宮巡邏的侍衛。
總共六個人,身穿暗銀色的鎧甲,頭戴鱗甲盔,手握長柄槍,動作整齊劃一,正欲經過他們時。
「站住。」領頭的士衛大聲喝道,看樣子應該是侍衛長,他看向花長離,長槍一橫,攔住了去路。
「大人,在叫奴才嗎?」花長離壓低嗓音,迅速露出諂媚的笑,哈腰躬身,上前一步露出陰影里的面容。
「你哪個宮殿的,好像沒見過你。」侍衛長抬起下顎,兩眼疑惑的上下掃視著花長離,月光剛好照射在她臉上,看清了面目。
「回大人,奴才是沁儀殿的,新來沒幾天,這不德妃差我辦點事。」
花長離雙手垂到兩側,腰身又彎了一些,上前走到侍衛長身側,輕擋後面侍衛視線,從寬袖裡拿出一個鼓鼓的荷包,塞在了侍衛長手裡。
還小的時候,母妃說過遇到困難可以找德妃,那時候她還天真的望著母妃咯咯笑著說,有母妃在什麼困難都不怕。
「德妃說,今兒進出的人多,各位辛苦了,回頭買些酒吃。」
說罷,花長離退了兩三步距離,躬身等待著。
今兒宮裡下發了好些吃食,沒當值的弟兄還在他面前炫耀,那酒可是上好的花雕酒。
陳侍衛長舔了舔嘴唇,收起了長槍,另一隻手顛了顛荷包,隨手塞進了胸前甲衣里。
「原來是沁儀殿的,今兒個日子特殊,得罪了,還請小公公在娘娘面前替陳某美言幾句。」陳侍衛笑著拱手說。
「那是自然的,小人定不能忘。」花長離拱手還禮道。
「那就不打擾小公公辦事了。」說罷陳侍衛向花長離點一下頭,領著隊伍繼續向前走。
花長離目送他們離去,直到走遠才轉身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