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裡,一切都還是那麼的雲淡風輕,關於單位升格的事情,李唐和柳小強都沒往外宣傳,每臨大事有靜氣,越是到了這種關鍵的時刻,越是要能沉得住氣。【】
畢竟,謀大事者,藏於心行於事,事以密成,言以泄敗。
時間緩緩的走到了十一月底,天氣也是越來越冷,早上起床也是越來越困難。
「老公,給你兒子把衣服穿上來,這小壞蛋搗的很,我給穿他不好好穿,別一會兒折騰感冒了。」
「咯咯咯……」
已經半歲多了的小三月,穿著奶奶給他做的睡袋,躺在床上一扭一扭的,就是不好好配合媽媽穿棉衣。
氣的宋小慧沒法沒法的,只能是大聲叫自己男人過來。
「來了來了!這才幾點啊,又沒啥事兒,你倆繼續睡唄,穿衣服幹嘛?」
「我才不跟他一起睡呢,哼,我都打算把你兒子送回化肥廠去啊。」
宋小慧氣鼓鼓的瞪了一眼被丈夫抱起來的兒子,引得小三月又是咯咯咯的一陣笑。
「哦吼,三月,咋辦,媽媽想把你送回到奶奶那裡去,你去不去?」
「啊……啊……」
其實如果不是孩子才七個月,還沒打算給斷奶,可能上次國慶節的時候,他媽媽就把他丟在化肥廠了。
宋小慧通過這幾個月也算是看出來了,她跟她兒子天生就八字犯沖,這臭小子除了喝奶的時候,其他任何時候跟她在一起,都要故意氣她。
「你把你兒子帶去上班吧,我擔心家裡就剩我倆的時候,我會忍不住想揍他。」
聽聽這是當媽的說的話麼,娃才七個月大啊!
再看看她那一臉嫌棄的模樣,讓人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不過說是那麼說,嫌棄了自己兒子一會兒後,宋小慧還是從丈夫懷裡把孩子接了過去。
「早上吃啥老公?」
「我煎的荷包蛋,咱媽炒的油茶我沖了點,你看油茶里泡麻花還是饃饃?我給孩子蒸的是雞蛋羹。」
「油茶里給我泡點饃饃。」
「沒問題!那你就起來吧。」
「來嘍」
「啊……啊……」小三月看爸爸媽媽半天沒人理他,又著急了,抬手就朝他媽媽的臉上呼了一巴掌。
「哎呀,臭小子你敢打我,我跟你沒完。」
「咯咯咯……」
看著在床上打鬧的母子二人,李唐笑著搖了搖頭,轉身走出了臥室。
相同的戲碼天天都要在家裡上演一次,他早就習慣了。
就是不知道將來等小三月再長大點後,他們母子倆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其實每天家裡嘻嘻哈哈,吵吵鬧鬧的還挺有意思,這樣的家庭氛圍總比天天都是死水一灘,回到家裡各忙各的強。
……
「劉局?」
「李董您好,不打擾您吧?」
「沒有沒有,我這會兒剛好不忙,有什麼事情你說。」
李唐早上才剛到辦公室,市局劉局長的電話就戳了過來。
見領導接電話,譚孟祥把水幫著倒好後急忙退了出去。
「是這樣的李董,上次我們抓獲的那幾個嫌犯交待的滬市那個人不是自殺了麼。」
「嗯,我知道,怎麼了。」
「滬市公安局前天跟我們聯繫,他們那邊因為其他案子,又抓捕了一個跟自殺那個人來往非常密切的女人,這個女人不知道是出於自保還是怎麼滴,跟滬市公安交代,說她知道關於指使賀德漢找人殺你的幕後黑手。
最關鍵的是,這個女人還一口說出了已經被抓的那四個人的名字,鑑於此,滬市公安局就跟我們通報了一下,人今天中午就能被帶回到咱們這邊。
我給您打這個電話,就是想徵詢一下您的意見,刑偵處的蔡勝軍他們過去帶人的時候,在那邊又突擊審訊了一下這個女人,這女的就只提了個要求,就是她想見您,說只要見到您,她會把她知道的都說出來,但如果見不到您,她情願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
劉局長的話,讓李唐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女人,還要見了他才說,這是什麼鬼?
「她叫什麼名字?」
「朱國英」
不認識,李唐很肯定自己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
「人什麼時候被帶回來?」
「今天中午就能回來。」
「那這樣吧劉局,下午三點我過去。」
「麻煩您了李董。」
「不用客氣,這本身就是因為我的事情的嘛。」
放下電話後,李唐坐在那裡琢磨了半天,卻還是百思不得其解,便只能作罷,直到下午三點鐘,在市局刑偵處審訊室見到那個女人。
可是見到這個女人之後讓大家更疑惑了,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因為這個朱國英根本就不認識李唐。
「朱國英,你不是說要見李唐,說見了他就什麼都說,怎麼我們把人請來了你又不說話了?」
被固定在審訊椅上的朱國英,聞言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對面三位沒穿警服的人,其中一個她認識,那是把她從滬市帶回來的那個人,讓她還享受了一把坐飛機的感覺。
至於另外兩個人她就沒見過了,其中一位看上去有五十多歲,蠻威嚴的,應該是他吧?
想到這裡,朱國英看著劉局長試探性的問道:「您是李唐董事長?」
「你都不認識我,為什麼還非要見我?」
李唐一直都不喜歡市局刑偵處審訊室這裡那股子壓抑的氛圍,見朱國英認錯了人,也沒有想跟她繼續打啞謎的打算,直接就開口挑破了。
看著眼前這個看上去頂大三十出頭的年輕人,朱國英愣了足足有半分鐘才驚訝的說道:「您是李唐李董事長?」
「如果你要找的是秦山藥業的董事長,那就是我了。」
朱國英看看一直沒說話的劉局,又看看李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抱歉啊,我沒見過您,只聽德漢提過兩次名字。」
「沒關係。」李唐不在意的擺擺手:「你不是說見了我就什麼都說麼,現在可以說了吧?」
這個女人身上的風塵氣息很濃,聽到李唐的話後,神色間十分輕佻的說道:「李董,求人辦事就是您這樣求的麼?」
「求人辦事?」
朱國英的話讓李唐微微一愣,然後有些好笑的轉頭看了眼劉局,再看向刑偵處蔡勝軍副處長問道:「蔡處長,她是什麼罪名被滬市公安局抓的?」
「容留、介紹別人賣那啥。」
「難怪這麼重的風塵味,行啦,我個人覺得她這裡也不用審了,沒什麼意思,還是給滬市公安局還回去吧,那邊愛判多少年就判多少年。」
說完他又對著劉局長說道:「走吧劉局,辛苦你們了,這次的飛機票錢我回頭給你們一報,咱們去外邊說,你們這裡邊我實在是不喜歡。」
然後他就往審訊室外走去。
朱國英都快傻了,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不是說這種大人物都怕死的麼,只要提的要求不是很過分都可以滿足,怎麼自己還沒提要求呢,人家就都要走了?
欲擒故縱?談生意她熟啊,她就是靠這個吃飯呢。
於是,一個真的要走,一個以為對方玩套路,直到晚飯都吃了,朱國英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到不對勁了。
「公……公安同志,那……那李董,不來了嗎?」
「下午都走了啊,怎麼了?」
「不是,我……我不是說了只有見到他,我才會說的嗎?」
「可是我們不打算問了啊,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憋著,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我們會把你送還給滬市公安局,你的案子將來那邊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們不管。」
「那……那那位李董的案子你們不管了?」
「嫌犯我們已經抓到了啊。」
「可還有幕後黑手你們沒抓呢。」
「賀德漢已經自殺了。」
「他後邊還有人呢。」
「你怎麼知道?」
「當然是德漢告訴我的。」
「他告訴你的什麼?他又為什麼要告訴你?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我跟他……」
說到這裡,朱國英又有些猶豫了,她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刑偵處偵查員,抿了抿嘴說道:「你們把李董叫來,我只跟他說。」
原本已經打算記錄了的偵查員見狀,丟下手中的筆笑了笑:「那你還是別說的好。」
說著他從口袋掏出煙給自己同事發了一根,再給自己點上,倆人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小聲聊著什麼,連朱國英看都不再看一眼。
這下朱國英是徹底沉不住氣了。
「給我點根煙,我說。」
「就是嘛,你痛痛快快的一說,只要說的確實有用,我們算你積極配合、立功,把你的表現也會反饋給滬市那邊,對你只有好處。」
叼住偵查員遞過來的煙,狠狠地吸了幾口後,朱國英沉默了片刻後,開口說出了一句讓兩位偵查員都忘記記錄的話來。
「賀德漢其實是東島派來的,他一直都在打探消息販賣給東島。」
「朱國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因為這個女人所從事的職業,兩位偵查員都不太相信她所說的話,截止到現在,他們甚至連這個女人的真實姓名,還不敢肯定呢。
「呵呵,我當然知道。」女人笑的很嫵媚,可惜,她算是笑給瞎子看了,兩位偵查員此時的目光根本就沒在她身上。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賀德漢是東島人?」其中一位抽了口煙後,語氣低沉的問道。
「我當然有證據,不但有證據,我還知道他的上線是誰呢。」
我擦!
聽到這裡,就又讓人不得不相信了。
兩位偵查員互相看了一眼,這……這算什麼?算逮到大魚了嗎?
對於他們來說,這可絕對算不上什麼好消息。
因為她說的如果是真的,那麼這個案子就得移交了。
也就是說,前邊忙活這麼長時間算是白忙活了。
「朱國英,我希望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而不是信口胡謅。」
「都這會兒了,我肯定不能再瞎說了。」
是真是假他們也沒法判斷,當然也不想再繼續問下去了。
「振東,給領導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吧,再問下去……」
……
市局那邊的案子估計得移交給社會局,這個李唐暫時還不知道呢,他這邊也碰到了新問題,而且這個問題還是他的髮小給他製造的。
「成棟你等會兒,你說什麼?你們的項目經理,給三廠的基建科科長送禮,就為了想拿到花縣地方上的一個工程項目,我沒聽錯吧?」
晚上剛吃完飯,因為外邊冷,李唐和宋小慧也沒帶著孩子出去,倆人就在家裡一邊看著錄像,一邊逗孩子玩著,杜成棟就帶著他老婆薛曼華和他兒子東東過來了。
剛一來,杜成棟就把李唐拉到了書房,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沒聽錯,事實就是這樣。」
「不是,你們的項目經理,想攬到花縣地方上的工程,為什麼要給我們三廠的基建科長送禮?」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李唐感覺自己怎麼越聽越糊塗了。
「很簡單,你們那位基建科長叫陳達勝,是花縣建設局局長的弟弟。」
哦……這下李唐算是搞明白了。
「也就是說,你們的項目經理給陳達勝送禮,跟我們藥廠現在的在建項目沒關係,實際上是衝著陳達勝那位局長哥哥去的,是不是?」
「沒錯,就是這樣。」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們那位項目經理自己說的。」
「他給陳達勝送了多少禮?」
「一萬塊錢的現金。」
說真的,李唐有些頭疼,他的人收別人錢了,理論上來說,應該是監察組的人去調查這件事兒,可問題是,他又不是因為廠里的項目收禮的,這……這該誰去調查?
通報給地方?
讓地方上的監察委帶走他的人調查,別說,他這個人還有點護犢子,自己查沒問題,讓別人插手查,他還真有點不願意。
「不是,我說成棟啊,你們公司那個項目經理有點不地道啊,他現在跟你們公司這樣如實匯報,是因為陳達勝收禮了卻沒把事情辦成還是怎麼啦?」
「都不是,是因為公司下去項目部查帳,查出來帳目有問題,這樣他才如實交代的。
我今天過來跟你說,是覺得陳達勝這傢伙膽子有點大,我擔心他以後給你惹到什麼麻煩,所以才想著跟你說一聲。
這件事兒如果不是牽扯到你的人,我們是肯定不會管的,這種事情又不是沒發生過,送禮公關的那些錢,在我們公司是能正常記帳,走其他支出的。」
原來是這樣啊!李唐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他們公司不可能出現這種帳目,所以他也不太懂,現在總算是聽明白了。
可聽明白歸明白,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情他還是有些麻爪。
「成棟,你確定藥廠自己的項目,我們這位基建科長沒有亂伸手?」
「這個還真沒有,而且,就算他想伸手,我們也不會給啊,說句那啥點的話,這個項目他就算想刁難我們,也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咱們得關係,下邊有幾個人不知道的,借給他們一個電壺膽,他們也不敢亂來,平時吃吃喝喝的再抽點菸這肯定有,但要說伸手直接要,這我可以保證沒有發生過。」
李唐有些狐疑的看了眼杜成棟,對這話,他是持懷疑態度的。
發小歸發小,兄弟歸兄弟,他可清楚的知道,這些干工程的,給項目直接負責人送點禮什麼的,都已經是常態化了,之前還有人想給他送禮呢。
他這一眼看得杜成棟差點沒跳起來,拍著腔子在那裡保證著,就差沒起誓了。
「行啦行啦,那麼激動幹嘛,送就送了唄,我又不會說啥。」
「可問題是我們沒送過啊。」
「你們下回再想送禮啥的,直接送給我,啥工程我都給你擺平。」
「呃……」
「哈哈哈……」看著杜成棟一臉無語的模樣,李唐直接就樂了。
「木頭他們幾個呢?」
「他們三個跑其他地方談秦嶺廣場的建設去了,家裡就剩下我留守,這不,知道這件事兒了,我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處理,想了又想,跟木頭在電話里還商量了一下,才決定過來跟你說說,至於該怎麼處理,你自己看著辦吧。」
「行,我知道了。」
怎麼處理李唐現在也不知道,等明天跟老賈商量了再說吧。
「還有一件事兒老三。」
「什麼事兒?你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沒啥事兒都不到我家來。」
「嘿嘿,這個是我媳婦兒表姐的事情。」
「說來聽聽。」
「出去吧,到外邊客廳讓我媳婦兒給你說,具體的我也講不太清。」
「行」
倆人來到客廳,杜成棟的兒子東東正坐在單人沙發上乖乖的玩著玩具,看到兩個爹出來,把玩具往沙發上一扔,然後下到地上,蹦蹦跳跳的就張開雙手沖李唐跑了過來。
「乾爹抱。」
「好,來抱抱。」
「啊……啊……」
坐在乾媽懷裡的小三月,看到這一幕不樂意了,啊啊叫著,兩隻小腿一蹬一蹬的。
「嘿,你家這小傢伙還占他爸呢。」
「那是,我坐他爸腿上他都要生氣。」宋小慧直接給了自己兒子一個白眼。
「哈哈……」薛曼華一聽就樂了。
「我家東東才不管呢,我又時候故意逗他,抱他爸不抱他,人家就瞟一眼,再連搭理都不搭理了。」
「唉,你說這孩子跟孩子的差別咋這麼大的,我家這貨一天天把他爸看的緊的很。」
「曼華,成棟說你表姐怎麼了,說是有什麼事兒要問我。」
走到單人沙發那裡,李唐抱著東東坐了下去,再探身把自己兒子也接了過來,省的這小子一會兒又哼哼,兩個小傢伙一人坐一條腿,倒也相安無事。
「哦,是這樣的老三,我表姐,今年才三十五歲,可她……哎呀,應該怎麼說呢,就是從今年國慶節後才開始的,這短短的兩個月,感覺她一下子老了能有十幾歲的樣子,臉上皮膚的褶皺,都快趕上我媽了,這兩邊的皮膚往下掉的啊,看上去還挺嚇人,還有脖子……」
獲得性皮膚鬆弛症!
聽著薛曼華的講述,李唐的腦袋裡浮現出了一個西醫的名詞。
說來也是巧了,他前兩天剛看了一篇國外關於這個病症的文獻。
宋小慧聽的小嘴都張的合不攏了,她可從來沒聽過還有這種病。
「你表姐去其他醫院看過嗎?」
「去了,省人醫,軍醫大,跑了幾家醫院,可是……那些大夫甚至都不知道她這個病的病因是什麼,說治療就更是無從下手了。」
病因?除了歸結到基因和染色體方面之外,西醫也找不到其他病因了。
「她是不是只有面部和頸部的皮膚是這樣,身上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對對對。」薛曼華一聽連忙點頭:「老三你知道這個病?」
「這種病人我沒見過,但這個病我聽說過,能不能治我不清楚,我知道西醫目前是沒什麼好辦法,這樣吧曼華,你讓你表姐明天到我們醫院去,讓她直接到住院部一樓找關小澤主任,到時候關主任會聯繫我的,我去看看。」
「行,明天我陪她一起吧。」
「可以,等我看了以後再說吧。」
「曼華,你表姐突然就成那樣了?」宋小慧忍不住問了出來。
「可不是麼,之前一直都好好的,就從國慶節後,她老公是親眼看著她可以說是一天老幾歲,一天老幾歲,國慶節的時候我還見她了,一切都正常,前兩天我又見到她,當時她如果不叫我,我愣是沒認出來。」
「嘖嘖,怎麼會這樣啊,兩個月的時間老了十幾歲。」
「誰知道呢,這兩邊……」薛曼華抬起雙手摸著自己的臉頰:「這兩邊的皮膚整個就是朝下掉著,我當時看了真的挺害怕的,說句不好聽的,真的都擔心她臉上的皮膚會不會就那樣掉到地上去。」
別說,當你親眼看著一個熟人一天天肉眼可見的衰老下去,那種視覺上的衝擊力,真的讓人感覺到害怕,尤其對於女同志來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