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的時候很熱,甚至熱的有些不太正常。
我左手提著一個大的黑色行李箱,肩上背著沉甸甸的書包——從小學五年級用到了現在,穿梭在擁擠的人群中。幾乎每個人都被這燥熱的天氣磨出了很大的脾氣,路上一不小心撞到,輕則咒罵,嚴重甚至差點動起手。我一路跌跌撞撞,最終勉強找到了宿舍樓。那時爸媽還在教務處幫我辦理手續,沒人幫我分擔行李,硬生生將這些東西扛到四樓,我累的差點虛脫。
「406……406好像是這……」我呢喃著,終於找到了寢室。
顧不上休息,裡面已經有兩張床鋪好了,洗漱用品和箱子也都擺好了,我們又是六人寢,趁著現在人還少,我趕緊挑了一個還不錯的床位。
「同學,你也是這個宿舍的嗎?」
正鋪著床,我聽見有人問我。
「是的。」
我顧不上回頭,著急地整理著我的床單。
「那你的上鋪有人嗎?」
「應該沒有吧,我來的時候沒看見有人。」
「那我就睡你上鋪可以嗎?」
直到這時我才抽出時間回頭,看見一個有些矮的小女生站在門口,很瘦,她幾乎沒帶什麼東西,只提了一個小號行李箱。那天穿的一身小短裙,淡紫色的,周圍有些小裝飾,看上去似乎很時髦。她戴著大黑框眼鏡,臉很小,鼻子邊還有些小雀斑,兩個眼睛不是很大,但很水靈。頭髮就那樣披散著,還有些自來卷。見我回頭,她沖我笑了一下,有兩個小酒窩。
「我是周芷,你呢?」
「你好,我是顧心。」
後來的某一天周芷問我為什麼當時介紹自己的時候聲音發顫,我笑了「因為剛好遇見你~」「神經病!」
其實是因為我太緊張了,從小到大就沒什麼朋友,初中三年的社交圈更是小的可憐。因此在面對示好的時候,我會懷疑,會猶豫,會怕自己承擔不起。
「那個……你能不能等我一會啊,等我鋪好床一起去教室報到好嗎?我剛來這裡什麼也不知道。」
「呃……好吧。你爸媽沒有過來陪你嗎?」
「他們天天忙的要死,除非過年,要不然就別想在我家看見他們。而且要他們來也沒有用啊,我自己都會,教務處那邊的手續都是我自己辦的呢!」她說著,很利索地爬了上去,然後就開始鋪床,套被子,套枕頭,一氣呵成,比我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這時,爸媽和我們寢室的另一個女孩一起趕了上來,媽媽遞給我飯卡、水卡和一張電話卡,還有一些證明。然後就開始叮囑我「飯卡先充了800,吃完再沖,水卡也充了800,接水洗澡都用這個。這個電話卡就充了五十,老師講的有電話亭可以打電話,有事就打給我和你爸,但是我沒看見電話亭,你自己找找哈。這些卡沒錢了都去食堂充錢。這些證明去給你們班主任看的,別弄丟了!」媽媽一口氣講了那麼多,累的坐在我床邊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水,汗液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流,我看見爸媽累得氣喘吁吁,滿臉通紅,頓時又無比心疼。
緩了口氣,媽媽又開始叮囑我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總而言之,就是讓我好好學習,其他不要擔心。「這邊老師說平常晚自習從六點上到十點半,星期六晚上不上晚自習放假,星期天下午三點返校考試,星期六晚上來不及就不回去哈,星期天坐公交回家,你爸要是有時間我就讓他接你。」
爸爸什麼都沒說,但我也知道,他想說的媽媽已經替他說過了。
上來的另一個女孩還在鋪床,周芷也很識趣地站在旁邊直到爸媽把話說完。
臨走的時候,媽媽還是不放心,她說「感冒藥和治拉肚子的藥我都放在你行李箱裡了,不舒服了就吃,實在撐不住了跟老師講去吊水,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學習,在學校聽老師的話,別和同學鬧矛盾,還有你們一個寢室滴,好好相處,聽到了沒有?」「知道了……」
突然回想起初中三年有媽媽陪讀的日子,我什麼都不需要操心,衣服永遠是乾淨的,天冷了多加幾件天熱了脫掉幾件媽媽都會幫我安排好,飯菜永遠是準備好的,生病了要吃什麼藥去哪掛水她全都知道,我每天都舒舒服服的,唯一要擔心的好像確實只有學習。儘管中間會有很多很多摩擦,會有很多爭吵,可是這些東西在媽媽為我營造的良好環境下,根本不值一提。那時我們的約定是如果我上了重高,不管一中二中,她就繼續陪讀,如果沒有,就要我自己住宿了。我毅然決然地答應,自以為重高有望,直到現實狠狠扇了我一巴掌。當然媽媽放棄陪讀的原因還有一個:要給哥哥在A市買房,那邊房價這幾年都飆升,只靠爸爸哥哥兩個人根本不行。
看著爸媽離開的背影,我以為我會哭,事實上並沒有,當時的我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心裡有些難過而已,我當然不知道,後勁會在夜裡那麼猛,讓我躲在被窩裡偷偷抹眼淚。
周芷也目送著我爸媽離開。
「阿姨真關心你,我媽要是有阿姨一半好就好了。」
「吵架的時候你就不這麼想了。」
這時另一個女孩也收拾好了。「我們仨要不要一起?反正都是一個班的。」
「行呀,我是周芷,她是顧心,你叫什麼?」
「白婼婼。」
白婼婼長的標準的乖孩子的樣子,帶著方框眼鏡,長衣長褲,扎著高高的馬尾,用發卡把所有的碎發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