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庭審的過程對石齊越來說,就是一場人間煉獄。
從沒覺得活著這樣難熬過。
對於起訴書指控的犯罪事實,他表示有異議,但當審判長追問他具體哪裡存在異議時,他又無法詳細說出,整個表述都條理混亂、冗雜得斷斷續續。
因為他事先完全沒有準備,原以為有聞時禮給他辯護就可以高枕無憂。
審判長的每一個針對性提問都很致命,他結巴囫圇,滿頭大汗。
看著四周全是人的法庭,恐懼感漸漸襲上心頭,雙腿忍不住開始打擺子。
更致命的是——
給宋枝辯護的那位陳姓律師,向審判長出示了一個視頻。
那晚在包廂里完整事件經過的視頻。
明明那晚去派出所前就叫人將所有視頻刪除得一乾二淨,怎麼會有視頻在對方律師的手裡?
這說明在他們被告一群人中出了叛徒。
審判長看完證據後,就進入到法庭雙方辯論的階段。
先由被害人以及委託辯護人發言。
石齊越渾身直直哆嗦。根本聽不見人在說話的聲音,滿腦子都只有兩個字在不停竄出來。
完了。
輪到他做最後的陳訴時,審判長連叫他三聲名字,他才堪堪聽到。
石齊越茫然抬頭,抖著唇:「啊?」
審判長:「你還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
事已至此,還能說什麼?
石齊越絕望地緩緩搖頭,氣息微弱地說:「沒有?」
此時旁觀席上面的魏雪已經捂著臉哭起來。
庭審全部結束,結果擇日宣判。
對於石齊越來說,當庭宣判和擇日宣判並沒有任何影響,結局在聞時禮沒有出現在法庭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
旁聽席上的人紛紛起身離去。
石齊越怔在原地。
他抬頭,看著審判長手裡緩緩放下的黑色法槌,終於完全崩潰。
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局?
怒不可遏的石齊越憤然轉身,衝到旁聽席上面,抓著魏毅質問:「舅舅!聞時禮他為什麼沒有來!」
魏毅苦喪著一張臉,攤手說:「我也不知道啊,他說讓你親自去問他。」
「好,我馬上去問!告訴我他在哪裡!」
「......」
-
庭審結束後。
宋枝和孟佳妮在法院門口分別,陳叔叔提議送她回學校,但她另外還有地方要去,於是婉拒掉了,選擇自己坐公交。
她從包里哪出手機給聞時禮撥電話,那邊幾乎秒接,像專門在等她這通電話似的。
聞時禮懶洋洋的聲音傳來:「結束了?」
宋枝:「嗯。」
靜了兩秒。
宋枝問出關鍵性問題:「你怎麼沒來?」
聞時禮輕笑一聲:「你覺得呢?」
宋枝:「你故意的?」
他還是在笑,笑著反問:「不然呢?」
就知道是這樣。
宋枝臉上出現舒心地笑容,說:「你不知道庭審的時候,石齊越的臉色有多臭,他還一直發抖,話都說不清楚,審判長叫他名字也聽不見,估計已經嚇傻了。」
「正常。」聞時禮語調輕鬆,含著幾分揶揄的笑意在裡面,「畢竟馬上就要去吃牢飯了。」
宋枝噗一聲笑出聲來。
聞時禮又問:「是擇日宣判吧?」
宋枝嗯一聲。
聞時禮:「估計很快,大概一周內就會出結果。」
宋枝往公交站台的方向走去,想到一個很重要的點:「那你覺得石齊越會判多久?」
聞時禮笑道:「五年以上。」
五年以上?
宋枝不怎麼敢信:「真的能判這麼久嗎?」
聞時禮氣息綿長地呵笑一聲:「還不信我?他這個算聚眾猥褻啊,輕輕鬆鬆就五年以上的。」
「原來是這樣。」宋枝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對了,陳叔叔手裡有視頻證據,哪裡來的,也是你搞到手的?」
聞時禮但笑不語。
宋枝好奇得打緊:「你說呀,那晚警察明明檢查過他們手機,都沒有發現的。」
聞時禮慵懶開口:「這麼想知道?」
「嗯。」
「那見面說吧。」聞時禮說,「今天不適合思念,只適合見面。」
「......」
鮮有在他嘴裡聽見情話,這麼猝不及防的一句,宋枝的心跳漏掉不止一拍,連呼吸都不約而同跟著滯緩一瞬。
老男人不講武德,撩人也不提前打個預防針。
嗚嗚嗚可惡!
宋枝穩住心神,強行平靜地用勉強的語氣說:「也行吧。」
聽得聞時禮輕笑一聲,拖長尾音懶洋洋地重複:「也行?」
宋枝:「那你見不見,不見就算了。」
聞時禮忍著笑,妥協地說見。
宋枝:「那幾點見?」
那邊沉默幾秒後,才傳來聞時禮的聲音:「我這邊還有點事,晚點聯繫你。」
「什麼事?」
男人意味不明地低笑一聲,說:「還得見個人。」
宋枝沒有再追問,說:「好吧,那你到時候聯繫我。」
聞時禮淡淡嗯一聲。
掛斷電話,宋枝剛好步行到公交站台,站台處零星有三四個人,稀稀拉拉地站著同樣在等公交。
宋枝準備去趟珠寶店,修一下那條斷掉的雛菊項鍊,然後重新戴上。
在等公交車到站的那十幾分鐘裡,宋枝忍不住在想,其實今天也不算一個特別壞的生日天,畢竟照庭審過程來看,壞人會受到制裁。
她也會在這一天見到聞時禮,他將又陪她度過一個生日。
以後也會一起過很多很多個生日的。
對吧?
大抵會永遠都對他心動吧,就像天上的太陽,會一直散著光芒一樣。
她這樣想。
另一邊。
雲水灣99號的別墅內,剛通完電話的聞時禮帶上手機,出了臥室,乘室內電梯到一層。
客廳里有家政阿姨在做衛生,按小時收費。
「王阿姨。」聞時禮說,「今天先不做了,你先回去。」
王阿姨誤以為自己哪裡沒做對,有些慌亂,說:「我加快速度,很快就能做完的。」
聞時禮溫和地笑著:「別擔心,只是家裡突然有客人要來,不太方便。」
王阿姨這才放下心來,在圍裙上擦兩下手:「哦哦,好。」
王阿姨在離開前又被叫住。
聞時禮坐在沙發正中央,抽著煙,懶懶笑著問:「還記得我的高爾夫球桿收在哪兒的嗎?」
「......」
收納這一塊也是王阿姨在做,當然記得。
很快,王阿姨便找出裝著高爾夫球桿的黑色袋子來,靠著茶几而放:「在這呢。」
聞時禮點頭示意:「謝謝,先回去吧。」
「對了。」聞時禮說,「出去的時候把外面大門留著,別關。」
王阿姨:「就進院子裡那道門?」
聞時禮:「對。」
王阿姨說好,然後離開。
等抽完手中的那支煙,聞時禮將菸頭磕滅在玻璃缸中,拿起手機撥通駱子陽的電話,言簡意賅:「幫我預約一家高爾夫會所,半小時後過去。」
駱子陽疑惑:「您很久沒去打過高爾夫了,怎麼今天突然想著去?」
聞時禮淡聲道:「少說話多做事。」
駱子陽:「......好。」
一個小時後。
別墅大門被人敲得震天響,無規律地嘭嘭聲打破寧靜。
聽到敲門聲的聞時禮臉上浮出深意笑容,不疾不徐地起身,掃一眼茶几旁擱放著的裝高爾夫球桿的袋子,徑直朝門口走去。
不用想都知道來敲門的是誰。
拉開門,外面果然站著一臉憤怒的石齊越。
看見衣冠楚楚的聞時禮站在門內,這令他更為惱火:「你為什麼不來!你為什麼不來給我辯護!」
聲音大得百米外都能聽見。
眼下,聞時禮打扮得格外正式,穿著一身黑色正裝,領帶系得規整,襯得五官愈發清絕難擋,他露出無辜的笑容,道:「你看我穿成這樣,我是準備來的。」
石齊越:「那你為什麼沒有來!!!」
聞時禮慵懶地往門沿上一靠,用特遺憾地口吻啊了一聲,說:「是這樣的,我出門前看了一眼時間,發現已經九點四十了,趕過去也來不及,索性就想著乾脆不去了吧。」
「......」
這個理由簡直讓人難以接受。
石齊越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地問:「什麼?你居然是因為出門晚了所以不來?」
聞時禮聳聳肩,溫溫笑著:「對啊。」
「......」
石齊越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氣得他直接上前一步,雙手緊緊揪住聞時禮的西裝領子:「你他媽的有沒有一點職業操守!」
聞時禮垂眼,掃一眼石齊越揪著自己衣領的雙手,也沒什麼鮮明的情緒反應,也沒有任何動作反抗,臉上還是斯斯文文地笑著:「這麼激動做什麼呢?年輕人,火氣別這麼大,火氣大可是要吃虧的。」
石齊越憋著一肚子的火沒處發泄,又聽他說這些沒用廢話,更為光火,大力地拽著男人衣領搖晃質問:「媽的逼!你知不知道你沒來意味著什麼!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聞時禮眼梢一挑,笑著:「我當然知道。」
緊跟著,他盯著石齊越的雙眼幽幽說道:「但是我不介意,畢竟要去坐牢的又不是我。」
石齊越:「你——!」
「我?」
聞時禮又笑了,笑得無比欠揍,吊兒郎當像個痞子:「我什麼我?大不了我把委託費退你,再額外賠你一點錢,你看怎麼樣?」
「.....」
石齊越完全崩潰了,撕心裂肺地吼道:「這他媽是錢的問題嗎!是錢嗎!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病啊你!」
聞時禮的從容被對方的憤怒襯托得格外明顯,他漫不經心地笑道:「這個我當然也知道,但事已至此,你又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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