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前兩日,宮中傳出消息,盧婕妤平安生下一位小皇子,皇上大喜,當即為小皇子賜名,並宣布大赦天下為小皇子祈福。
京中百姓的「思想覺悟」很高,正好趕上中秋節,處處張燈結彩,簡直比去年過年的時候還熱鬧幾分。
周邊府衙為了防止流民「作亂」,特意在城郊各開幾處粥棚,把流民都引過去,若不是街道兩旁成片關閉的店鋪,真的會給人一種回到北疆開戰前時的錯覺。
懷澤和常寧商議著也開了處粥棚,就算是為兩個孩子積福了,聞芝還特意拿出自己積攢已久的一小袋金子,請求常寧把這些金子都換成糧食救助流民。
皇上在宮中設宴,款待王室宗親和正三品以上的重臣,皇城處處被裝點得熱鬧喜慶。
剛入夜,懷澤便帶著常寧和聞芝去街上看燈,今年的燈會裡還有剛從江南傳過來的新花樣,不少人圍著蓮花狀的巨型花燈祈福,懷澤本不想湊熱鬧,卻被聞芝拉著擠了進去。
周圍有不少叫賣的商販,懷澤挑了兩個精緻的花燈給常寧母女,聞芝舉著花燈興奮得很,嘴裡念叨著,明日定要和學堂的小姐妹分享見聞云云。
突然街上傳來一陣急促的哨聲,隨即許多禁軍打扮的兵士出現在街上,招呼著街上的人群回家,說是皇上下令全城戒嚴。
聞芝被這個變故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懷澤和常寧拉著往自家馬車跑,幸而他們距離聞府不遠,不過兩刻鐘便回到了家。
懷澤趕緊命令護衛緊閉門戶,看好各處小門,千萬不能讓人趁機翻進來,若是有賊人敢侵擾,便直接捆了,等外頭恢復正常之後再扭送到府衙。
懷澤從書房抽出長劍,這還是去年李凌江送給他的,當初李凌江還說萬一什麼時候能用得上,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常寧和聞芝也都各自拿著趁手的武器,他回頭看見方先生擋在常寧身前,柳條也寸步不離地把聞芝護在身後,這才放心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府外。
外頭的哨聲還未停,緊接著便是快馬疾馳的聲音,只能從衣服上依稀分辨是禁軍,如今四處消息不通,只能見機行事。
常寧有些擔心娘家的情況,兩個哥哥都不在,大哥還是個不頂用的,剩下的全是婦孺和半大孩子,可現在這情形,即便她想去娘家也過不去。
「你不必擔心,常青走的時候已經安排好了,常家的護衛都是隨他在戰場拼殺過的,定能護全家周全,咱們萬不能自己亂了陣腳。」
常寧點點頭,這才稍稍安定了些,她試探著問道,「夫君你說,這回又是什麼事?會不會是?」
她的話說得隱晦,但懷澤如何不知其中含義,「我也不知,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這個時機實在有些湊巧。」
常寧沉默不語,臉上的憂愁更甚,是啊,這個時間實在太巧合,小皇子剛降生沒兩天,想來是皇上和許竟其中一派動了手,想趁機除掉對方,但至於是誰先動的手,就不得而知。
聞府眾人還算鎮定,畢竟聞府在京城靠外的位置,距離風波的中心更遠些,昏黃的燭火下,第一次經歷此事的聞芝小臉發白,抓著柳條的胳膊不肯鬆開,一直到天亮,她的眼睛始終睜得大大的,生怕錯過任何消息。
突然,大門處響起重重的叩門聲,懷澤帶著幾個護衛提劍到了門房,叩門聲越來越急,護衛剛問了一句是誰,門外的人就迫不及待道,「姑父,是我,常詢。」
懷澤趕緊讓人把正門打開,常詢一溜煙進來,等到正屋看見常寧才敢大口喘氣。
常寧拉著他的胳膊焦急地問道,「詢哥兒,你怎麼來了,母親可好,嫂嫂們可好?」
聞芝給他倒了杯茶,常詢一口灌下,才感覺自己緩過來了,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急躁。
「家裡一切都好,只是皇上不大好。」
此時屋裡只有懷澤一家三口,常詢說話也不再顧忌,此事關係重大,這也是常夫人讓他親自過來傳信的原因。
「昨夜皇上在宴席上突然昏迷,十幾位太醫都診不出病因。」
懷澤和常寧對視,看來這回應當是許家動手了,如今皇上有了後嗣,地位也越來越穩固,若是再晚些動手,怕是許家就更沒有勝算了。
「所以太皇太后和太后指定了許竟監國嗎?」
常詢的表情有些難看,聽到懷澤的話艱難地點點頭,繼續說道,「祖母特意讓我來告知姑父,此回怕是二伯和姑父都會有麻煩,還請姑父早作決斷。」
懷澤點點頭,讓他們姑侄在屋裡說話,自己則去了書房,他和常青當初都曾經針對改革一事表過態,這回怕是逃不過被貶的結果,估計又是被外放到某個偏遠的地方,他自然不想讓常寧和兩個孩子跟著自己受苦。
想到這裡他提筆,分別給常青和聞老爹寫了封書信,等京城解了戒嚴,就讓常寧帶著兩個孩子往信州去。
外頭的戒嚴尚未鬆動,畢竟許竟已經開始監國,如今怕是正在忙著和昨日赴宴的重臣對峙,思及此處,懷澤忍不住狠狠在桌子上捶了一拳。
若是許為監國,他絕不多說半個字,畢竟許為和李宣一樣都屬於實幹派,當初先皇還未著意提拔許家時,許為就已經官至六部尚書,可見著實有真本事。
可許竟簡直和先皇一個性子,若是他監國,怕是要重蹈先皇的覆轍,估計到時候趙國的使臣吹捧幾句,就把秦州城割讓給對方了。
他到底是文官,最壞的結果無非被罷官,可常青和常平兄弟不同,歷來在這種時候武將的處境都比文官危險許多,搞不好連命都得丟掉。
第二日一大早,京城戒嚴解除,懷澤本想告假兩日避避風頭,卻被吏部的主事告知,首輔已經嚴令,大朝會不允許官員告假,他囑咐常寧趕緊收拾行李,準備去信州投奔聞家幾位長輩,自己則英勇就義般地去了大朝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