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南撤

2024-08-24 22:01:52 作者: 包菜女士
  轉眼間便到了夏收時節,各地都在忙著夏收,倒是安生了不少,秦州境內的糧食今年長勢不錯,懷澤親去瞧過幾遍,麥浪翻滾,似一條展開的金色綢緞,其間忙碌的老幼婦孺每個人臉上都是豐收的喜悅。

  懷澤已經給各縣下達了命令,務必要保證今年夏收,畢竟局勢越來越不穩定,接下來一切都是未知數,抓緊時機多存些糧食才是正理。

  今年夏天雨水不少,農戶們不分晝夜地搶收,生怕被突如其來的雨水影響了收成,懷澤則帶著人去了鄭齊縣巡視河堤。

  已經步履蹣跚的老河工堅持要和懷澤一同前去,先前修建的堤壩十分堅固,只需在每年枯水期的時候修修補補即可,可如今哪裡還能招募到民夫,這幾年的堤壩都是由老幼婦孺一點點修繕的,懷澤四處巡視一圈,又細細詢問過堤壩修繕的情況,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看著河水一點點上漲,眾人的心也隨之起伏,懷澤將州衙的事情交由賀子進處理,自己則帶著一眾老河工在堤壩上巡視。

  看著民婦們臉上包著巾子,用單薄瘦弱的身體挑著沉重的石料,懷澤就感覺一陣心酸,可如今也沒有旁人能做了。

  雨越下越大,懷澤等人的衣服都已經被打濕,他本就瘦弱的身軀此刻仿佛風一吹就倒,老河工實在心疼,勸著他趕緊回去。

  「大人,您放心回城,只要我們還有一口氣,定當拿命來護住堤壩。」

  「是啊,大人,您定要保重身子,瞧您如今這樣,我們實在不放心,您趕緊回去吧。」

  懷澤本想拒絕,這種時候他怎麼能退縮,可剛想開口,身子卻一個踉蹌,幸虧身後的護衛扶住他,要不險些就要跌下去。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心中暗罵自己不爭氣,護衛見他的臉色實在太過蒼白,不等懷澤吩咐,兩人合力把懷澤抬下了堤壩。

  當天夜裡懷澤便發起了高熱,幸好老大夫說他只是感染了風寒,開了幾劑藥,第二日一大早,懷澤感覺身體已經好了許多,就快馬奔回了秦州城。

  賀子進早在衙門等著他了,各縣已經將今年夏收的數據報上來,懷澤仔細翻看,又問了賀子進幾個自己關心的問題。

  「福安縣的百姓可安置好了?各家如今的情況如何?」

  「都安置好了,丁縣令親自盯著的,今年各縣分給福安縣的集中耕地收成不錯,下官細細查看過,到秋收之前還能吃個八分飽。」

  其實在甘薯廣泛種植之前,趕上好年份,農戶們也不過吃個八分飽,如今這種情況,八分飽已經算是奢望了。

  「務必要維持好鎮水縣的秩序和安全,決不能讓人鑽了空子,若是人手不夠,就仿照之前那般招募些臨時人員。」

  懷澤又叮囑了他幾句,便讓他下去自行安排,自己則仔細研究起了朝廷新送來的邸報。

  近日京中倒沒什麼大事,無非還是加賦稅、建行宮幾樣,除此之外還提到太皇太后七十大壽,要各級官吏進獻禮物之事,許家如今越來越變本加厲,不僅壓榨百姓,就連官員們都不放過,這就是逼著官員們向下盤剝。

  前幾日李凌江的來信中曾經暗示過,如今國庫怕是只有幾十萬兩白銀,其餘的都在這幾年被許家以各種名義「借」走了,這也是許竟要各地加賦的原因,再這樣下去,怕是官員們的俸祿也要發不出來了。

  進入七月之後,黃河水位一路暴漲,已經快和內堤齊平,懷澤幾乎住在堤壩旁,幾晝夜都沒有合過眼,終於熬到了雨過天晴,還沒等他鬆口氣,黃河下游有數個州縣都傳來了決堤的消息。

  懷澤到秦州的第一年,便已經見過黃河決堤時的慘烈場景,如今再次聽到各地傳來的信息,以及巨大的傷亡人數,也忍不住哀嘆。

  隨各地傷亡消息一同傳來的,還有各地此起彼伏的農民起義,和其他天災不同,黃河一決堤,農戶們家破人亡,不僅下半年收成沒了指望,就連房屋都沖毀了,飽受蹂躪的農戶們沒了活下去的指望,起義就是他們最後的反抗。

  許竟緊急派軍鎮壓,因著各地的起義力量分散,到七月底,大部分起義已經被鎮壓,唯有應天府的兩隊起義聯合起來,擁眾近五萬,府衙多次派兵前往均無功而返,許竟隨即命令在北疆戍邊的常青,帶領一萬戍邊將士前往應天平亂,而北疆只剩下連家父子率領的兩萬兵士戍守。

  懷澤收到消息的第一反應便是趕緊組織秦州城剩餘的百姓儘可能南撤到鎮水縣,根據常青先前和他透露過的消息,如今趙國單在雁州城就有將近四萬士兵,如此兵力懸殊,怕是秦州城危矣。

  甘議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南撤,懷澤從未聽過他這般懇求的語氣,「大人,讓我留下吧,不就是一死嗎?我都這把年紀了,早就活夠了,倒是大人還這般年輕,以後還會有一番作為,就讓老朽代大人留下吧。」

  懷澤看向一旁的甘夫人,她的臉上也是一樣的決絕,懷澤心中瞭然,甘議原以為他答應了,剛想說話,卻感覺後頸一痛,隨即失去意識,懷澤趕緊讓護衛把甘議扛上馬車,直到車隊走遠,才轉身把大門關上。

  秦州聞府空空蕩蕩,懷澤已經讓碧桃和孫牛帶著聞府所有僕從隨著車隊南下,懷澤費了不少功夫,才點燃了炭火,當年他在書院讀書時也做慣了這事,十幾年未做到底生疏了些,然後便把這些年的書信和所有重要的公文全部焚毀。

  他倚著那棵早已乾枯的柳樹,手裡拿著一卷佛經,這是當年他和李凌江在濟南府遊學時,普照寺的方丈交給他的,上頭寫的正是《阿彌陀佛根本秘密神咒》,也就是眾人熟知的往生咒。

  他苦笑一聲,把佛經丟進火盆,轉身去了州衙,剛到州衙,兵房的衙役便匆忙跑進來,言道連將軍已經率兵趕到,要和懷澤商議秦州城防守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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