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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鳶尾

2024-08-13 06:39:30 作者: 蘇商隱
  結婚之後的第二天,日子也如平常一樣,只是那枚戒指和已婚的身份成為了唯二的不同。井時雨對著盥洗池前的鏡子,不自在的轉動戒指,摘下來又復而戴回去。他並不是很想除他和薄少艾以外的任何人知曉這場隱秘而突如其來的婚姻。

  他看著手上的這枚戒指,仔細端詳著。戒面上是簡約流暢的幾何線條,而尋常看不見的內側卻繁華如錦,內圈雕刻著擁擠盛放的鳶尾花,凹槽處被深淺各異的平滑紫色寶石填滿,儼然是一件價值頗昂的內斂藝術品。

  「鳶尾花」薄少艾的信息素是鳶尾花,是他作為一個beta永遠也聞不到的味道。即使曾買過一束鳶尾花,那高貴典雅的深紫色花朵卻也吝嗇於給予他一絲鮮明的花香。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味道,但他曾聽人提起過。

  「你就像是被一朵紫色的雲擁抱住。」少女甜美的嗓音即使在一群女生的吵鬧哄響聲中,也格外清晰的傳到坐在後排的井時雨耳中。

  人人都稱頌alpha和omega性別的優越性,他們能散發出獨一無二的信息素,擁有強大的身體機能或是嬌美的容顏,在標記中產生宿命般的聯繫。beta像是在進化中被造物主遺忘的人,是世界上人口基數最大的性別,也是三性之中最平平無奇的性別屬。

  他們動情的描繪著信息素的味道,精緻而浪漫的描摹著感覺,可對於一個beta來說更像是文章里的浮華堆砌,美好卻不真實。

  可由班級里那個最漂亮溫柔的女生說出時,他一直記到了現在從未忘記,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薄少艾的信息素。他們是情侶,薄少艾和喻晚棠是那時公認的一對,即使他們都沒有承認。

  但信息素是很私密的東西,正常的社交範圍是不會散發出來的,同性間的信息素具有很強的互斥性,高體量的alpha信息素甚至可能誘導omega發情。所以信息素只有很親密的人才相互知曉,而那句話正是喻晚棠所說。

  「高貴的鳶尾花和優雅的紫羅蘭」他清楚的記得坐在他前排的胖女生是如何滿眼驕傲又羨慕的點評起這對模範情侶,同樣紫色的花朵,同樣的迷人而高雅。

  他窩在一堆卷子裡,細小的文字像是長在荒蕪蒼白土壤上的無數粒種子,忽然間靜謐下來,他看見嫩綠的新芽破開皮殼,不斷生長,頃刻間變成無垠的繁花,模糊的視線被紫色填充…

  他看見了一片瑰麗的紫色。薄少艾和喻晚棠一同走進教室,薄少艾穿著一件挺括的白襯衫,下身著黑色西褲,身材修長而挺拔。喻晚棠則穿著一件夢幻的薄紗紫色禮服,五官出色的甜美臉上畫著十分適合的淡妝,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對俊男美女吸引。

  井時雨注意到薄少艾的西裝外套正搭在喻晚棠的身上,寬大的西裝遮住藕白的肩頸和纖細的玉臂。無論出於禮貌或是其他,他只覺得有些刺眼,不自然的別過臉,埋下頭,強迫自己去看那些枯燥而麻煩的試卷。

  刺目的紅色批改層疊的鋪滿灰色的紙頁,演算紙上的符號與數字不斷伸長,在結果將出時又被畸形的截斷,像是早早夭折的幼兒被塗改了既定幸福的出生證明。

  一股油然而生的瘙癢感無端的瀰漫全身,厭惡著如同梅雨季潮濕帶來的在皮膚上跳躍的無數紅痣。指甲無意識的鑽進箍的嚴密的袖口,摳撓著緊繃的皮肉,直至鮮血淋漓,也渾然不知。

  井時雨還是戴上了它,無名指上的那一小圈指環在提醒著他的身份以及需要履行的承諾,只是他拉低了袖口,讓那一小截消失在視野里。

  井時雨準時來到工位上,周圍人都在忙碌,眼神中透著清醒的麻木,暗示著這是一份相當辛苦的工作,卻沒有與之成正比的薪水,只夠將將餬口,而且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休假了。

  「井哥,這些就交給你吧。」一沓厚厚的文件被拍在井時雨的桌面上,抬起頭一張普通又有些猥瑣的青黑面龐映入眼帘。

  吳用倚在那沓文件上,忽然注意到井時雨已經打開的電腦屏幕,臉上青黑色的肉條開始抽搐,泛黑的肥唇上下開合,點著屏幕憤怒的大聲道:「 井時雨,這是李主管指名讓我做的項目,怎麼到你這裡了。」

  這極大聲的指責惹得周圍的同事頻頻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質疑,奚落,看笑話,同情,各種各樣別樣意味的眼神也無形中的鼓動著吳用的囂張氣焰,更加大聲道:「 你這人真陰險,玩陰的,搶功勞是吧。」

  這明明就是他嫌麻煩,丟給自己的,做完了又想要回去跟他那沾親帶故的二叔李建業邀功。他這對兒子深寄厚望的父母,又怎能想到他們與那智謀無雙的英雄人物同名同姓的兒子,真如他的名字般蠢的一無是處。

  「對不起,吳用哥。」井時雨欠著腰道歉的謙卑表現,無意取悅了達到目的的吳用,而他變本加厲的用一沓捲起的文件一下一下地抽著井時雨的臉。


  「井哥,這種事以後少發生,下次不要犯這種錯誤了,文件處理好了轉我。」吳用轉過身像個領導般得意洋洋的走了。見熱鬧消了,周圍人的聚集地目光也就散了,又各自轉身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像是什麼都沒發生般,忙著自己的事。

  井時雨無聲的注視著已經熄滅黑屏的電腦,從反光中窺見臉上的一道極細的劃痕,手指撫去,輕微的刺痛,紅色在指尖暈染開來。

  他是如此厭惡著一切反光的東西,它們總能映照出自己的模樣,蒼白陰翳的面龐充滿病態的虛弱感,各種顏色的藥片被塞進衣兜,成為自己提起精神面對這糟爛生活的必需品。他是如此的厭惡著這樣的自己,窩囊又噁心。

  「井哥,吳用,又為難你了吧,這人就是狗仗人勢,欺負人,真沒人治治他。」鄰桌的馬瑤湊過來安慰他,又隨手拿來一袋零食給他,井時雨掃過那鮮艷包裝袋上的品牌標識,中等偏上的價位,這不是馬瑤平時消費的價位,估計是有什麼事有求於他。

  果真,他抬起頭時,馬瑤正抻著身子將他桌上的那摞文件搬了一半到自己桌上來,馬瑤自己還有許多文件要處理,還需要照顧小孩,沒必要陪他一起處理吳用的爛攤子。於是他連忙制止了她。

  「馬瑤,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沒必要這樣,有什麼麻煩了嗎。」

  聽到井時雨主動挑起話頭,馬瑤身體一顫,先前的無畏掩飾像是被剝去外殼露出了真容,她有些僵硬的坐回自己的座位。精緻的妝容下閃過一絲狼狽,但還是強撐著保持笑容,紅唇乾裂布滿久未潤澤加深的唇紋,眉粉也突兀的在眉弓上方污出一塊,平日裡無懈可擊的精緻終於露出縫縫補補的一角。

  「井哥,我想讓你幫我帶一帶小池,我媽她病了,要住幾天院。」馬瑤話語間有些哽咽,紅血絲一瞬爬滿了眼白,星點水光在眼眶裡打轉,但都被馬瑤強行忍住,不想在他人面前露了窘相。

  「阿姨的病嚴重嗎,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也許能幫上些忙,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井時雨打開手機看著餘額,盤算起能支援多少錢來,不管多少,只要能幫上忙就好。

  「不用了,井哥,已經夠麻煩你了,這幾天就麻煩你幫我多照顧小池了。我會儘快處理好我媽那邊的。」馬瑤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埋頭加倍的忙起自己的活來。

  井時雨看著忙碌的馬瑤,想把手中的零食還給她,讓她留給小池吃,但轉念一想以馬瑤氣傲重禮的性子,必然不會在將送出的禮再接回去,自己也不是很喜歡吃這些,回去就偷偷留給小池吧。

  夕陽火燒般的光亮照進光線微弱的辦公室,帶來黑暗前短暫的頹靡光芒。井時雨處理好最後一份文件,恍惚的站起身來,眼前陣陣的發黑,頭腦像是被攪入一口沸騰的鍋中渾濁又混亂。

  他摸索著從抽屜里翻出一包砂糖倒在已經冷掉的咖啡里,猛地喝入一大口,甜膩與苦澀交織於舌苔上,滑下食管,在空蕩的胃囊里跳躍,引起反胃的痙攣抽搐,井時雨也短暫的從低血糖的眩暈中抽離。

  挺直發酸疼痛的腰背,牆壁上掛鐘的時針已經在午後轉了六格,還有半小時,小池幼兒園託管的時間就到了,要抓緊時間快走。

  井時雨抓起公文包迅速的走了出去,剛到門口就被一堵散發著濃郁汗臭味的肉牆擋了下來。

  「我說井哥,怎麼著急走,是去幹什麼去啊?」井時雨憑藉以往的經驗,吳用顯然是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都在單間的辦公室里睡覺,這時是等著井時雨將他的工作完成交接,然後明天早會和李建業邀功。

  此時攔下他,是害怕自己的工作沒有被他做完,無法第二天交差。

  「麻煩讓開。」井時雨有些惱怒,伸手想推開吳用,又十分噁心於他那肥膩汗濕的身軀,便要從旁邊走出去。吳用充分發揮他無賴的天資又擋在井時雨的面前,阻攔了去路。

  「文件在辦公室的桌上,相關的內容已經發出去了。」

  「井哥,這樣才好嗎,剛才早說,我還攔你幹什麼。」吳用嬉皮笑臉的往旁邊一讓,就在井時雨轉身離開時,他壓低聲音警告道 :「姓井的,別要一天天看我抬舉你,就趾高氣揚的,看清自己什麼地位。」

  井時雨腳步不停,忽然一句在嘴邊滾了無數次沒說出口的話,清晰的在唇邊吐露「 蠢的要死。」心跳快的如擂鼓,難言的快慰湧上心頭,他腳下輕快,步履生風,將一大堆難聽的髒話甩在身後。

  井時雨很快到了幼兒園門口,幾個年輕的老師正有序的管理著排成幾列,鬧哄哄尋找家長,告別小夥伴的小豆丁們。他走上前去,說了小池的名字,負責交接的老師看井時雨面生,有些警惕的詢問起他的身份。


  「我姓井,是池樹佳母親的同事,他媽媽有些事走不開,拜託我今天來接池樹佳。」井時雨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和緩而流暢,掩蓋他在陌生人面前不太擅長交流的真相。

  旁邊一個老師拿出手機,看著他的臉又看看手機,反覆確認般,露出微笑,示意交接的老師。

  「啊,您是井先生吧,池樹佳小朋友的媽媽已經和我們交代情況了,池樹佳在這裡。」一旁的老師從身後領出一個梳著漂亮公主頭模樣乖巧的小女生來。

  小姑娘怯生生的叫了一聲「 井叔叔。」便順從的牽起井時雨的袖角,井時雨有些疑惑,小姑娘為什麼不像上次他來接她的時候牽起自己的手,而是些許疏離的抓起袖角,便問起。

  小姑娘奶聲奶氣的說道:「媽媽說井叔叔不喜歡別人碰他,小池是乖小孩,不想被人討厭,所以不碰叔叔。」井時雨有些慚愧內疚的摸了摸耳朵,果然上一次馬瑤過度熱情的擁抱住自己,被難以招架的他不自在的推開後。這個大大咧咧的姑娘便記在心上了。

  井時雨用自己尚算溫和的手掌主動的包裹住小池小小的手,低聲道:「正因為我們池樹佳小朋友是乖孩子,所以不管碰叔叔多少次,叔叔都不會生氣,更不會討厭你。」「真的嗎?」小池揚起笑臉問他。

  「真的,我們拉鉤。」小池開心的牽起井時雨的手,開始講她今天在學校的生活,得了幾個小紅花,老師表揚她的字漂亮…井時雨間或回應興高采烈的小池幾句。

  這時衣兜里的手機忽然震動一下,應該是信息,馬瑤發來的?井時雨避免漏掉信息本能的看了一眼。

  「悅容軒,我知道你下班了,別拒絕,好嗎。」顯而易見這是薄少艾發來的,他在明確告訴自己他知曉自己的一切行程,看似請求實則更像是一種語氣溫和的命令罷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小池思索,小池家雖然離這裡不太遠,他帶著小池趕回去時間有些緊張,只能…「小池餓嗎,我帶小池去吃好吃的,這麼樣?」小池摸摸肚子然後甜甜的回應「 好呀!」

  他向薄少艾發消息說帶一個朋友來,對面迅速的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哦字,應給算是同意了。

  薄少艾剛放下手機處理完公司的事務,餘光就被牽著小孩的井時雨吸引,原來他剛才信息里提到的一同來的朋友真的是一位「小朋友」,有些奇妙。

  小孩玩弄著手中的塑料糖紙發出嘩啦啦的響聲,感覺到有人在看她,便抬起頭,用一雙懵懂的大眼睛也看向觀察著她的薄少艾。池樹佳回憶起媽媽叮囑的話,把自己心愛的亮晶晶糖紙小心的放回衣兜里,乖巧的向薄少艾答了聲「好」。

  「你孩子。」薄少艾戲謔的看向井時雨,起了逗弄心。井時雨握著小池書包帶的手緊了緊,「同事的孩子,拜託我照顧一下。」 「哦~」

  「小池,坐下吧。」明明昨天剛結完婚,今天就開這種無趣的玩笑,他的情況薄少艾不可能不清楚,又何必做出這種事。他也只能將其歸結為薄少艾多年未變的惡劣性子,不去計較。

  池樹佳乖乖坐下來等待,有些無聊,就又悄悄的打量起眼前的叔叔,小孩也不能完全的分辨美醜,只覺得這位叔叔比幼兒園最漂亮的小玫老師還好看,皮膚白白的像自己每天喝的牛奶,眼睛亮亮的像她作文寫的小星星。

  薄少艾面對小孩的打量渾不在意,低聲吩咐旁邊等待的侍者,準備一些小孩能吃的食物。

  面對眼前個個精緻玲瓏的專為她準備的菜品,池樹佳發出小小的感嘆聲,從書包里掏出小圍兜,自己用塑料小叉子熟練的捲起麵條,吃了起來。

  不一會兒,小池就將意面吃光了小半盤,一些精緻的小樣菜品也吃的差不多,悄悄的拽拽井時雨的衣角,趴在井時雨的耳邊小聲的說了些什麼。井時雨瞭然,從靠近薄少艾的地方拿來一包紙巾,小孩開始仔仔細細的擦乾淨自己的嘴巴。

  井時雨沒什麼胃口,桌上的菜也只動了一小部分,匆忙的囫圇半飽,就停了下來止住筷子,給池樹佳小朋友幫忙了。

  薄少艾微笑的看著桌上二人的互動,覺得頗有意思。多年過後,他如何也想不到那低沉蒼白的陰翳少年竟然還會照顧孩子,在他眼裡,無論是過去還是從今,那棵習慣於黑暗的蒼鬱綠植應該是一幅隨時夭折,憤懣不平的樣子才對。

  怎麼會被人託付和信任,也只有自己會給這株發育不良的植物,在瀕死之際淋下幾滴甘霖的雨露,讓他在霉濕的角落裡繼續的活下去…

  薄少艾的思緒思緒被一道炙熱不可忽視的視線打斷,他見小孩仰起臉,大眼睛濕潤,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小臉白淨,一副期待的樣子。是讓自己表揚她,還是想要他左手邊的甜品塔?除了家裡那幾個不正常的,他還沒有怎麼接觸過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故而將甜品塔推到小孩的能拿到的地方。


  只見小孩的臉上閃過一絲的沒得到誇獎的落寞神色,但轉瞬就被眼前高大漂亮的甜品塔吸引,躍躍欲試的想要拿一塊兒。轉頭有些忐忑的看向井時雨,在井時雨把一小塊兒司康餅放在她的小盤子裡,才像得到應允般,珍惜的捧起來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薄少艾和井時雨都沒有說話,默契的保持沉默,注視著吃的一臉幸福滿足的小樹佳。

  井時雨看著池樹佳吃完了幾個甜品後停住,又拽了拽他的衣角,適時的問小池,「吃飽了嗎?」得到小傢伙肯定的回答,他牽起小池準備離開。小池還有點戀戀不捨的望著甜品塔,但還是決然的回頭跟緊井叔叔。

  薄少艾看著有些好笑,便命人將甜品塔打包,於是井時雨的手上便多了幾個包裝精美的的袋子,小池的小書包里則被塞的鼓鼓囊囊。

  井時雨低頭看了一眼手機,距離馬瑤來接小池還有一段不短的時間,自己先帶小池回自己的出租屋吧。這時薄少艾從悅容軒出來,罕見的沒有像井時雨預料中的那樣立即離開,而是散漫的立於他的身側。

  「你不是很忙嗎?」薄少艾仿佛沒有聽見井時雨想讓他早點離開的潛台詞,無所謂的說道 :「去看電影吧。」井時雨有些疑惑這突轉式的話題切換,順著對方的視線,看見一隻呆萌帝企鵝的海報掛在對面的街口。

  他上班時經常路過這條街,也沒發現這裡還有一家電影院。低頭看小池也正目不轉睛的盯著那隻身著燕尾服的可愛小動物看。

  昏暗的劇場裡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小池一開始還津津有味的看著,此時已經靠著自己安然的睡去。小孩子總歸是精力有限,跟著自己一直在外面,也該累了。

  怕打擾到已經睡去的小池,他們並沒有立即退出電影院,打算等電影結束後離開。井時雨默默的看著電影,跳躍的光影與帶著些許迴響的聲音,像是將他再一次帶回孩提時,那時在同樣潮濕的季節里,呼嘯聲尚未將一切帶走,自己和他們也曾經常來到這裡。

  熒幕散出的微光,由極地的雪白轉入海洋的蒼藍,小帝企鵝掙脫父母的懷抱,餘生第一次扎進洶湧的海浪中。波濤潮湧將陽光溫柔的切割成細碎的金色斑影,水中的世界變成一塊巨大的透藍琥珀。

  那一抹斑駁的碎影點藍他的雙眸,映照著他輪廓優美,讓見者傾心忘神。忽然他有所感應般,平靜的轉過頭,對他微笑,俊美的容顏如同池中的那喀索斯,頃刻間便讓井時雨斃溺其中。

  後來井時雨想,那也許是他們僅有的幾個好時光,即使如同夏日煙火般轉瞬即逝,卻也足夠支撐他們走下去。

  井時雨手裡牽著小池走出電影院,小池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叔叔呢?」「在這裡。」井時雨心想小池真是睡迷糊了,又反應過來,小池問的是薄少艾。薄少艾在電影結束後,像是有什麼要緊事,便開車走了。

  「井哥,井哥!」井時雨站在街口等紅綠燈,遙遙的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馬瑤風塵僕僕的趕到,臉上的妝容垮了大半,還穿著工作時的衣服,領口扎得很緊,臉上帶著疲憊。

  井時雨將手裡的打包袋和小池一併交給馬瑤,叮囑她要注意休息順便和還在迷糊的小池告別。

  馬瑤推拒著那些東西,「今天,朋友來時買的,不算是我破費,我不喜歡甜食,留給小池吧。」說完,有些疲憊的井時雨懶得再做解釋,兩人寒暄幾聲,便分開了。

  馬瑤心想這奢華精緻的包裝袋分明是悅容軒的,自己做銷售時和大老闆見客戶時在那裡吃飯,就見過類似的包裝袋,又怎麼能不認識呢。但井哥又是哪裡認識的有錢又願意請客的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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