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您就算不問,我也打算把<少陽鼎>修復好後,再找時間,去請教您的。」
齊鳴看老爺子面露疲色,趕緊走到一邊,拿了把椅子,讓老人坐下後,才繼續帶著些討好道:「既然您老來了,我也就不費那腦子了。您就直接給我指條明路吧。」
「我這哪有什麼明路。」
童老爺子呵呵一笑,卻是轉移了話題:「武則天仿鑄九鼎,多少人都覺得已經跟著安史之亂的一把火,付之一炬了。
沒想到,被你給碰到了。你小子,這運氣啊~小齊,你是學歷史的,武則天這人,你認為如何?」
齊鳴想都沒想,開口道:「一代女皇嘛。開創殿試製度,打破門閥壟斷,興農業,發展經濟。重置安西四鎮,鞏固邊疆,身體力行,推動文化發展。
在位15年,算是上承貞觀,下啟開元,雖然不是千古一帝,但也絕對不是昏君。從功績出發,絕對算是明主,就是這人權力欲太重,性格也偏激,加上私德有虧,所以名聲不算太好。」
「嗯。」
童老爺子一邊聽一邊點頭,到最後,用拐杖輕敲地面,認同道:「私德有虧說的好。雖然這也是吃了她是女人的虧。」
這回,輪到齊鳴點頭了。他很認同老爺子說的。
從嬴政掃六合,統一全國,創立皇帝這個稱呼以來,華夏一共誕生了494個皇帝。論功績,武則天只能算是中上,但名聲那麼大,完全是吃到了性別福利。
要不是她是唯一一個女皇,現如今可能還真沒那麼多人記得。但她的風評不好,完全也是因為性別。
回看過去,武則天乾的那些事兒,其實很多皇帝,甚至是後世被認為是明主的皇帝都幹過。
像是任用酷吏,打壓異己,宋朝的皇城司,明朝的錦衣衛,乾的活都差不多。朱元璋,朱棣,更是把特務用到了爐火純青。
還有所謂私德,武則天養男寵這事兒。其實性別換一下,她如果不是女人,也壓根不是什麼事兒。
皇帝三妻四妾,那不是很正常。哪怕是公認的明君中的明君,宋仁宗趙禎,光是皇后就有四個,妃嬪十幾個,這還沒算上那些沒被記載的。
身邊異性多,從來都不該是皇帝的污點。只不過誰讓武則天是女人。
就在齊鳴暗暗點頭時,童老爺子又道:「雖然因為是女人,輿論吃虧。但說到底,還是她自己把話柄留給了別人。
如果她能對唐高宗從一而忠,不折騰這些有的沒的,估計現在大傢伙兒也不會只知道那些個風流韻事了。小齊,你說對不對?」
「對。」
齊鳴秒答。喝了酒,加上緊張,他也壓根沒想老爺子話里意思。而且這話也沒毛病,如果武則天不養面首,別人想噴也沒藉口。
「你是學歷史的,該懂以史為鑑的道理。只要想進步,想有所作為,私德這種東西,就該保證乾淨。
這個我提醒過你才對。但似乎,你沒聽進去。」
轟~
一瞬間,齊鳴感覺腦子像是炸開了一般,呆滯當場,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知道總有一天會有這麼一出,但真到了這一刻,他還是整個人都陷入了宕機之中。
許久,他才吞咽了口唾沫,潤了潤如同被火燎過的嗓子,艱難開口道:「對不起。這件事,是我對不起欣晴。」
預想中,老人暴怒的情況,卻沒發生。
齊鳴鼓起勇氣,抬頭一看,迎上的卻是老人異常平靜的目光。
「嗯。」
童老爺子古井無波般,點點頭,繼續道:「身在我這位置,這種事情,見多了。多個女人,少個女人什麼的,其實壓根不算是事情。
別說你,家裡那幾個後輩,誰沒點故事,只不過他們都處理的很好,所以我也就當沒看見罷了。
但像你這樣,直接帶回來的,就有點過了。再怎麼說,欣晴也是我孫女,我不能讓她受委屈。而且只要想進步,名聲就得好,我不能讓你這點事,影響了我們童家。
所以外頭那個丫頭,你打發了吧。」
齊鳴知道,老爺這話是想他趕走阿依慕。但這要求他接受不了。正當他想著如何拒絕的時候,老爺子遞來一物,見到它,齊鳴像是被人提著脖子丟進了數九寒天一般,整個人瞬間戰慄。
「用這個。」
老爺子一伸手,手上多了把92式手槍,看到齊鳴沒動,他又朝前遞了遞,說出的話像是魔鬼在蠱惑一般。
「別怕,就一個人而已,我老頭子替你兜底。正好,商而優則仕,在這片土地,光是有錢還是落了下乘。你的<少陽鼎>對國家很重要,上頭有不少人已經關注到你。
借著這次機會,我拉下老臉,幫你去文物部門求個職位,正好也式專業對口。再有我們童家的幫助,你退休前,我至少也能許你一個省部級副職。」
齊鳴看著面前黑洞洞的槍手,幽暗冰冷的光澤,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沒想到老爺子做事這麼簡單粗暴,他不是想趕阿依慕走,而是想要她的命。
齊鳴毫不懷疑,對面前的老人來說,一條人命真不是什麼事兒。同時,他的承諾,也絕對可信。
眼下,前進一步,就是錦繡前程,萬人之上,而如果拒絕,齊鳴毫不懷疑,自己可能就是那被解決的一個。
甚至,他已經能感覺到,那個警衛員看向他時,目光里的冰冷。
「童爺爺,對不起。我做不到~」
齊鳴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目光從92式上移開,直視著面前的老人。
童老爺子不滿的皺起眉,問道:「做不到?是不敢?那我讓小浩去幫你。」
「不,我不是不敢。而是不願意,對我來說,阿依慕和欣晴,是一樣的!」
不知道為什麼,說出這話後,齊鳴心裡一陣的舒暢,目光也更加堅定。
童老爺子眼眸眯起,雙手下意識的把玩著手上的92式,雖然年事已高,但某些東西似乎早就刻進了骨髓,拄著拐杖都有點艱難的手,卻靈活的完成著,上彈,退膛的動作。
「我童思源的孫女,跟外頭的人一樣?你確定?」
「在我心裡,是一樣的。」
齊鳴再次重複,沒有一絲的猶豫。
童老爺子就這麼看著他,良久,久到齊鳴腿肚子都開始打顫,他才長舒一口氣,往後一靠,幽幽道。
「行了,總算不是那貪圖富貴的陳世美。你上去,把欣晴叫來。對了,那個丫頭也一起吧。」
齊鳴生怕老爺子會對阿依慕不利,但以對方對欣晴的重視,想來不會當著欣晴的面,做出太過血腥的事情。
這麼一想,他便點點頭,走向客廳。
客廳里,兩女一臉焦急的等待,看到齊鳴出現,立刻迎了上去。
「沒事吧~爺爺有沒有為難你?」
童欣晴上下打量著他。
齊鳴嘴角牽扯出一抹苦笑,剛剛的事情,讓他現在都是渾身冰涼。但老爺子讓他上來喊人,壓根沒給他留下解釋的時間。
無奈,他只能朝兩人笑笑:「我沒事,爺爺讓你們倆下去。」
兩女都注意到,他話里的<你們>。
阿依慕有點難以置信的指著自己確認道:「我也要去?」
「嗯。」
齊鳴點了點頭。
阿依慕見狀顯然有點怕,之前就領教了老人的氣場,她就像被老鷹盯上的鵪鶉,動彈不得。
如今,對方明顯有興師問罪的架勢,她心裡有愧,就更不敢去了,但讓她拒絕,她又更不敢。
兩難之下,她眼前都蒙上了層水霧。就在這時,身邊的童欣晴挽住她的臂彎,她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既是鼓勵阿依慕,又像是在對自己說道:
「放心,我爺爺很好的。而且,有些事,總要面對。你我,應該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對不對?」
阿依慕愣了愣,重重點頭。
童欣晴看了齊鳴一眼,似乎有很多話要說,最後卻沒開口,挽著阿依慕的胳膊,一起離開。
齊鳴看著兩人背影,一點點消失後,才沮喪的坐在沙發上,眼下他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最後的審判了。
「嗷嗚~」
一回家,就因為許久未見,而跟家裡的旺財和紅靛刻瘋玩的小紫,正好帶著小夥伴衝進客廳。
看到沙發上落寞的齊鳴,它一巴掌呼在正要大聲犬吠的旺財頭上。示意小夥伴安靜後,小紫小心走近,抬頭輕輕一喚。
齊鳴被它的叫聲從思緒中驚醒,他小心的抱起小紫。感受著懷裡毛茸茸,小小的一隻,心裡就莫名的安心起來。
「嗷嗚~」
小紫輕輕舔了舔齊鳴臉頰,似在詢問發生了什麼。
「放心,我沒事。」
齊鳴自問自答一般,開口道:「不過,小紫,求你個事兒。」
「嗷嗚(你說)」
「能不能,再借我一點幸運。雖然這麼說有點貪心,但這一次對我很重要,很重要,哪怕多一點點,都是好的。」
「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