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陰了下來，屋裡沒有開燈，柳柳走到臥室里，躺了下來。
在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不遠處的海。
她還記得，新婚時他們剛從沈令哥們的房子搬出來以後，來到這個小公寓的第一天，沈令抱著她，說她想要的，他都給她時的情形。
而現在呢...
孩子沒有了...
她想要的工作被不打招呼的改變了...
她爭取的學習機會，被沈老爺子「輕而易舉」的駁回了...
一忍再忍，只有她一個人忍耐的世界。
一切都沒有了原來的樣子，怎麼會如此糟糕...
她和沈令的感情在一次次爭吵中消磨殆盡，是誰愛著誰，又是誰在牽絆著誰呢？
沈令總是覺得她就像一個小女孩一樣，只要他開口哄一哄，所有她受的委屈便能好起來。
大概是她愛的深，而求不得。
眼淚逐漸氤氳了眼眶，身邊的手機響了起來，打破了凝固的氛圍。
柳柳拿起電話一看，雖然沒有備註，但那個號碼她記得很深，從沒忘過。
竟是柳宅打來的，踟躕了一下，還是按了接通鍵。
「囡囡，怎麼會流產了？」
是爺爺柳正奇...
兩年了，開口便是這一句。
柳柳壓抑住的情緒一下子繃不住的，放聲大哭，好像一個沒有吃到糖的小女孩，要哭盡所有的委屈。
「好了，囡囡，別哭了，離開他們，回家，回家來吧。」
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釋放了柳柳所有壓抑的情緒，她只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無論是哪裡，讓她逃避這段感情。
窗外的風呼嘯而過，帶著一片片雪花飄落。
臨海，又下雪了。
******
沈令在接到姚梅打的電話時有些詫異。
自己進山已經一周的時間了，上午有點空原地休息，他打開了手機。
自從畢業來了野戰軍，早就習慣了手機沒有信號的生活，只要一進山，他就會把手機關機，因為開著機手機也是沒有信號，偶爾會飄來一陣，純屬「上天恩賜」。
他剛打開手機，姚梅的電話竟然打來了。
「令哥兒，柳柳前兩天的事...」
姚梅在那邊說了個開頭，他只聽清了柳柳兩個字，在沈宅那邊很少能聽到關於柳柳的消息。
沈令眉頭一蹙，有些緊張起來。
可是這破信號，姚梅說的什麼都斷斷續續的，根本聽不到，他只得放棄，掛了電話。
打開微信，一片寂靜。
他又點開柳柳的對話框，沒有任何信息。
大概是回了沈宅又吵架了吧，走之前因為沈老催生的事情，他和柳柳就鬧了個不高興。
他是喜歡孩子的，結婚兩年，他也曾想跟柳柳要個孩子。
但是聚少離多的生活，總是不盡人意。再加上柳柳的工作很忙，有的時候他周末回去了也見不著她的身影。
這半年，她一心撲在創作那個關於一名烈士的音樂劇上，藝術團那邊已經給了她回復，他還記得，柳柳收到進修通知時，給他打電話的時的欣喜。
她，好久沒有那麼燦爛的開心過了。
「沈軍醫，旅長讓您去一下指揮組。」旁邊傳來一個衛生員的聲音，打斷了沈令的回憶。
「好的，我知道了。」
沈令看了眼手機，又恢復了一片沉靜，看來「恩賜」只有一點點，還是別指望了，一切等他回去再說吧，無非還是要哄一哄柳柳。
沈令嘆了口氣，走出了帳篷，這雪又下起來了。
******
一個月後。
柳柳看著窗邊的積雪，有些愣神。
今年的天氣好像格外冷，臨海市已經下了好幾場雪了。
「聽見冬天的離開...」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鈴聲響了，柳柳拿起來，看到是沈令。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有些事情總是要面對的。
「為什麼要離婚？」沈令在那邊急不可待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沈令，放過我吧。」
柳柳沒有說別的，只輕輕說了這一句，那邊便沒有了氣焰。
「讓我放過你麼？柳柳...」沈令的聲音變的疲憊，「這就是我離開一個月，迎接我的禮物麼？」
柳柳在離開公寓時，放了一份離婚協議書在公寓的茶几上，她知道這時沈令應該已經回到了公寓。
「離婚申請我已經提交了，下周一，我們民政局見。」
柳柳說完，便想掛了電話，卻沒想到，在電話那頭，沈令急迫的說：「柳柳，連最後你都不問問我的意見麼？」
沈令在那邊輕笑了一下，隔著聽筒，柳柳依然能想像出沈令輕笑時的模樣，他們太過熟悉了，這兩年不知吵了多少次，也算該放下了。
「算了，如你所願。」
沈令說完這句，便也掛了電話。
柳柳以為自己不會再哭了，卻不知傷她最深的是她最愛的人。
她從公寓搬出來以後，便回了柳家。
柳柳和沈令結婚兩年，從沒有邁進過柳家一步。如今重新回來，她卻帶著一身傷痕。
柳老爺子是軍區醫院的前院長，在柳柳剛被送入院的時，就有人告訴柳老爺子了，但他猶豫了遲遲沒有給柳柳打電話。
當初，柳柳和沈令結婚，他是極其反對的，他深知沈家於柳柳便是「深淵」，卻沒想到沈令那小子竟然撼動了那個「老古板」，兩個人還是結婚了。
這兩年柳家也不是沒有不關注柳柳，尤其是柳柳的媽媽簡嵐，好幾次忍不住躲在暗處去看柳柳，但礙於柳老爺子下的「死命令」，不敢置於明處。
柳老爺子想過，讓柳柳自己知難而退，既然婚姻是她自己選的，就要讓這顆「掌上明珠」知道，什麼叫生活的不易。
現在，也是該他們「娘家人」出場，護柳柳周全了。
柳柳雖然回了柳家，但是每天都是一臉愁容。簡嵐幫她請了一個月的病假，讓她在家好好休養一下。
門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音，柳柳擦了擦眼淚，輕聲說了一聲：「進！」
進來的是簡嵐。她手裡端了一碗紅糖雞蛋羹，放在了柳柳面前的桌子上，看著滿臉淚痕的柳柳，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柳柳，忘了吧，活的燦爛些，就當是一場夢過了，現在剛醒。」
「媽...為什麼我跟沈令會是這樣的結局...」
「沈家...與我們不合適...沈令那孩子...你們註定有緣無分，早點分開，對你們都好...」
簡嵐心疼的看著淚眼婆娑的柳柳，她知道柳柳還愛著沈令，但是愛與生活是兩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