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皇帝提到了此事。
顧瑾之不能拒絕。
她只得含含糊糊答應了,道:「是啊,這都怪我母親。太后娘娘,我並未怪你。我母親去得早,而且,是母親自願的。」
「不……」太后喃喃道,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憶。
半晌,她才緩過神,道,「是,是你母親自己願意的。她怕連累我,所以自己去了。哀家對不起你,也虧欠了你父親……」
「母后,您別這樣想。」顧瑾之握緊了太后冰涼的手,道,「您也是被逼無奈。我母親是自尋短見的,跟您無關。您不必感到內疚。」
太后搖搖頭。
顧瑾之就沒再說話。
她想了想,轉移了話題,道:「母后,我今天見到了顧延韜,他好像很憔悴。您知道嗎?前陣子,他去了廬州。」
太后愣了愣。
「他不是被貶謫嗎?」太后疑惑。
「是啊,他犯了錯誤,被罷官奪爵,降級為從二品工部侍郎。我原本是準備派個嬤嬤去照顧他,免得他受罪的。」顧瑾之道,「他說要去廬陽王的軍營,做個普通的兵丁。我不知道他去幹嘛……」
「哦……」
「母后,您知道廬陽王的兵營在哪裡嗎?我派人悄悄查探一番,倘或他沒死在戰場上,我可以幫他請求赦免,讓他回來。否則他這輩子都要困守廬州了……」
太后嘆了口氣。
「不必查了,哀家知曉他在哪裡。」太后道,「哀家曾經吩咐過他們,如果霍震死了,叫霍家的餘孽收拾東西逃跑,先躲避起來,再徐徐圖謀。」
她說到了這裡,又嘆了口氣,語氣更加凝重了點。
「他既然選擇了投靠廬陽王,那麼廬陽王必定會善待他。哀家相信他。只要他還活著,以他的聰明才智,定會重新崛起。」太后道。
顧瑾之聽了,心裡鬆快些。
「謝謝母后。」顧瑾之道。
太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勉強笑道:「哀家還指望你們兄妹團聚呢。這些年,委屈你了。等這些事了了,咱們就搬回京城,你和煊兒搬去慈寧宮住,哀家和陛下輪換著伺候你。」
顧瑾之忙推辭:「不用了母后,您身體要緊。我在外面住慣了,不適合住到慈寧宮的。」
「胡扯,誰敢趕你?」太后嗔道,「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你別推辭。」
顧瑾之只得道好。
她回到了景和宮,心情依舊有點沉悶。
太后的態度,讓顧瑾之心裡不安。
她想,太后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
太后這個人,極為敏銳。
她若是察覺了,必定會告訴陛下。
可現在,她居然沒告訴皇帝,反而暗示顧瑾之。
顧瑾之的心思,開始飄忽起來。
她心煩意亂,索性不去想太后那邊。
她去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小傢伙睡得正香甜。
顧瑾之坐在床邊,看著熟悉的嬰兒臉,心裡柔軟一片,伸手觸碰了一下。
「哎呀!」
突然,小孩子醒了。
他睜大了眼睛,瞧著顧瑾之。
乳母和丫鬟們嚇了一跳。
顧瑾之笑了笑,問小孩子:「認識我嗎?」
「姑姑!」小孩子咧嘴笑了起來,露出整齊的牙齒。
他的眼角,有顆小小的美人痣。
顧瑾之忍不住捏了下他的鼻尖:「臭小子,一歲多了吧?」
乳母和丫鬟們也紛紛行禮問好。
她們的稱呼,都是按照顧瑾之說的那樣改的。
「是啊。」小孩子笑嘻嘻,「姑姑好厲害,我都認不出姑姑啦。」
顧瑾之失笑。
這孩子機靈古怪的,倒不是故意裝傻。
他很少哭鬧,不管什麼場景都能笑容可掬。
乳母哄他睡覺。
顧瑾之站在窗欞旁。
她望著夜空中的星辰。
月亮皎潔,繁星璀璨,把天幕映襯得幽深。
夜風襲人,吹進來有點寒涼。
顧瑾之穿得單薄,不由攏了衣領。
她站得久了,腿腳發麻,走路也變得僵硬。
乳母和兩名丫鬟見狀,急急圍過來攙扶住了她。
「夫人……」
「無妨。」顧瑾之擺擺手,「不礙事的。」
她坐在了廊檐下,任憑丫鬟拿了厚毯,披蓋在她身上。
顧瑾之坐著等待,腦海里浮現出了太后說的每句話:「哀家知道他是冤枉的。」
太后的冤枉,到底是真,還是假?
她的心緒不斷起伏,久久無法安定。
太后說霍鉞要投誠。
太后和霍家,乃是血海深仇。她的丈夫霍澤是霍家的嫡長孫,而霍家的男丁卻全部慘死。
太后恨透了霍家。
她不允許顧瑾之幫助霍家。
她要保護她唯一僅存的兒子。
而她的兒子,是將來的君主,是要繼承皇位的。
霍家若是還有餘孽,必須殺掉,永絕後患。
這也是太后和皇帝商量好的策略。
霍家已經覆滅,不足為慮。太后想讓自己的兒子坐穩江山,必須剷除後患。
顧瑾之想到這裡,不禁蹙眉。
這件事,是不是太過分了?
她雖然憎惡霍家,但是也知曉霍家不值得同情。
他們做盡壞事,死有餘辜!
可是霍家的女眷,她們都是無辜的啊。
她們嫁給霍家,是被迫的,是為了生存,她們是無辜的。
她們被霍家欺凌,卻還要替霍家賣命。她們的兒子,是被人害死的,她們為何還要幫凶?
顧瑾之不能苟同。
這麼想著,她就越發心驚肉跳起來,心裡不停念叨:千萬不要牽連無辜者。
她一夜沒睡好。
翌日醒來,精神恍惚。
宋盼兒知曉昨晚顧瑾之去了慈寧宮,便問:「怎麼了?昨晚吃飯時,太后娘娘說了什麼話,惹得你心情不好嗎?」
顧瑾之搖搖頭,沒說話。
她想了想,決定暫時瞞住母親。
「沒什麼。」顧瑾之敷衍,隨即道,「娘,我想給煊哥兒取個名字。」
宋盼兒頓時笑逐顏開。
她高興道:「你想了很久?」
顧瑾之點點頭。
她是早就想好了。
「取名字很費勁。」宋盼兒又道,「煊哥兒還小,你可別累著。要不,讓老爺子取一個。」
「爹也沒取。」顧瑾之道。
宋盼兒道:「他不擅長取,不過他肯定樂於奉獻,願意為你取名。」
顧瑾之噗嗤笑了出聲。
父母總希望自己的孩子取名好。
宋盼兒也不例外,顧延臻也不例外。
他們夫妻倆,一門心思撲在取名上。
顧瑾之想了想,道:「我還是自己取吧,我比較擅長,爹爹怕不如我。」